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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或者會有兩個偷看自己的小男孩,他們穿著不合身的軍裝,個頭還沒自己胸高,有時候走過自己的身邊,又路過自家的連長,總會很倒霉的狠狠的拍兩下頭,他們甩甩頭不以為意的往前跑,跑到一個拐角,那兒突然出現一把日軍的刺刀,烈日下大片模糊的敵人帶著刺刀衝過來,還有槍聲中前面一個成年軍官仰天倒了下去,隨後孩子們稚嫩的吼聲充斥了腦海,鮮血模糊了視野。

  最多的,就是在一個昏暗的棚屋裡,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外面此起彼伏,還有尖利刺耳的日語聲在靠近,似乎就在棚屋簡陋的布簾門外面,一個人面目模糊的人壓在自己的身上,往自己身上綁著什麼東西,他的聲音焦急到失真,甚至帶出點瘋狂的味道,他說:“你想被他們糟蹋嗎?”“別怕,綁著它,他們如果進來了,就跟他們一起死……”他頓了頓,聲音里甚至帶出點欣喜,“我和你一起死!”

  所有場景的背景,不是廢墟,就是荒蕪,偌大的土地滿目瘡痍,沒有一塊好皮。

  還有更慘的嗎?還有什麼會是最慘的?

  肉體與烈火的對峙,刀劍與槍炮的拼殺,三年了,年年,月月,天天如此,還有什麼可以更慘?還有什麼樣的場景能讓一個從江橋抗戰見證至今的男人說出“生平僅見”四個字?

  ……她如坐針氈。

  “啊呀!”小三兒突然叫了一聲,烏黑的大眼睛望著頭頂的綠葉,嘴角流著口水,張大嘴傻笑著,她的小手亂舞,刮過黎嘉駿的肩膀,一把抓住她大衣上的扣子,扭啊扭。

  黎嘉駿低頭看著她,表情複雜。

  懷孕的時候不覺得,可生下來後,又真切的知道這就是自己肚子裡一塊肉,抱在那裡的時候,連體溫都好像沒有一點差別,就像抱著自己。

  “呀呀呀呀!”小三兒還在叫,眼睛隨著一隻飛鳥轉來轉去。

  “哎呀呀,小臭蟲,叫什麼叫!”黎嘉駿輕輕的擰了一下小三兒的鼻子,低斥,“小拖油瓶!”

  “竟然有親娘這樣說自己閨女的。”身後突然傳來大哥的聲音,他走過來,接過小三兒,很是溫柔的逗弄起來,“你娘嫌棄你呢,叫大舅,大舅疼你,來,叫。”

  黎嘉駿很想嘲笑大哥是痴漢,可自己卻蠢到真的擔心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真開口,如果女兒的第一次不是她的,很心塞啊!她就在一邊又傻又緊張的笑:“我才沒嫌棄呢,這小混蛋剛喝了奶,敢不認親娘我餓死她!”

  “不怕,大舅給你買最好的奶喝。”大哥抱著小三兒很是開心,也只有小三兒這樣的嬰兒他才抱得動。

  “呵呵!”黎嘉駿在旁邊冷笑。

  “老二年前應該能回來。”大哥看也不看她,“他會有一陣子休假。”

  “多久?”

  “不知,我準備給他安排到別處去散散心,留在這兒萬一有什麼命令肯定直接披掛上陣了。”

  “對!就該這樣!三年了吧,他都沒休息過誒!”

  “你有沒有什麼建議的。”大哥回頭看了她一眼,“聽說你最近一直在往昆明那兒找人,要不直接去看看?梓徽既然走不開,有老二在也放心點。”

  黎嘉駿精神一震,她知道不需要商量這事兒基本已經定下了,只是可憐二哥,好不容易有個休假又要千里奔波做事,不過為了黎家,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嘿嘿!

  “說起這個,大哥,你說我們要不要準備準備,往美國試探試探?”

  大哥挑眉,並沒有什麼很驚訝的表情,只是沉吟了一下,問:“你指什麼程度?”

  “比如,轉移啊,暫居啊,什麼的……”

  “為什麼?你不是相信這場仗會贏嗎?”

  這個問題的回答,她還真沒考慮過,黎嘉駿犯了難,她也不想讓大哥覺得自己慫了,事實上她沒慫,她就想戰後出發:“這個,我只是覺得,以防萬一嘛,再說美國那邊機會多,市場穩定,我這次就是想通過西南聯大聯絡上以前一個去美國留學的朋友,他異國他鄉求學也艱難,我們資助他一下,他幫我們打理點產業,也好有個譜吧。” 她實在扯不下去了,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小心翼翼的看著大哥,“您覺得……靠譜不?”

  大哥把小三兒還給她,想了一會兒,忽然食指點了點她:“明天之前提交一份方案給我,儘量詳盡。”

  黎嘉駿傻掉了:“老闆……哦不,大哥,你這氣場不對啊!我現在變你員工了?”

  “我可以當耳旁風,做不做看你。”大哥緊了緊帽子往大門走,頭也不回,“當娘的人了,大事做了,家事也該拎起來了。”

  黎嘉駿有種農民企業家在帝國大廈找投資的感覺,“總裁”的身影進了門,氣場依舊揮散不去。

  她傻了半天,直到小三兒又咿咿呀呀叫了幾聲才反應過來,大叫著追進去:“誒哥!那個什麼方案咋寫啊!啥樣啊?你給我一個模板瞅瞅唄!”

  第195章 下站昆明

  說是馬上,可是等到過了年,小三兒都周歲了,二哥才風塵僕僕地踏進家門,幸而只是一點擦破皮,沒有缺胳膊斷腿,於是家裡很沒同情心的跟他說了昆明計劃。

  “我才剛回來!你們就趕我走!我不要我不要!”二哥就差打滾了。

  “行啊,留下來。”黎嘉駿垂眼攪著蛋羹,不咸不淡的,“一天照三頓相親,這個比較有意義。”

  “什麼?!”二哥猛地回頭瞪老大,“哥!真的?”

  大哥咳了一聲:“實話說,看了你嫂子的安排,我覺得你還是留下來好……”

  “說不定一年後家裡又有小生命能誕生啦真棒!”黎嘉駿揮舞著勺子作撒花狀。

  “駿兒!小三兒好像尿了,我找不著尿布。”秦梓徽抱著女兒走過來一臉無措,他軍裝還沒脫就被派去帶娃,美其名曰培養父女感情,此時小三兒的鼻頭被他的扣子磕得紅紅的,竟然沒哭,還傻笑,父女倆的蠢樣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黎嘉駿不假思索:“大衣櫃打開最上面一個竹籃子裡,今天周四,挑綠色的布哈。”她又回頭指著父女倆笑:“哎我終於知道小三兒更像誰了,你們看他倆那蠢樣哈哈哈哈!”

  “聰明起來還是比較像我妹子的。”二哥護短一點都不含糊。

  “你們夠了。”大哥指揮秦梓徽,“梓徽,你把孩子交給雪晴吧,還有事要商量。”

  “沒事,我馬上就來。”秦梓徽刀槍不入,一臉躍躍欲試,轉身找尿布去了。

  剩下三兄妹面面相覷。

  “你沒和他說你要去昆明?”二哥問。

  “我寫信跟他講過了,要不然他怎麼踩著你回來的時間調休啊。”黎嘉駿其實也挺心虛,“你們說他是不是生氣了?我其實準備好他回來訓我一頓的……結果他絕口不提……難道是習慣了?”

  “習慣不習慣暫且不提,訓你一頓什麼的……”大哥拿著毛筆寫著大字,表情特別冷淡,“‘三爺生子難,夫跪產房外’,這標題若不是你報社那些朋友,差點就上報了,就梓徽那夫綱,讓他訓你,不如讓他跟你撒嬌來得容易。”

  “誒你們都被他騙了!你們都覺得我欺負他是吧!我沒有哇,我可純善了,要不然我怎麼會是生孩子的那個……額……等下哪裡不對……”

  二哥在旁邊舔著方糖狂點頭:“我現在相信他比你聰明了,哈哈哈哈!”他指著黎嘉駿對大哥道,“她懷孕的時候自己怎麼說的來著,一孕傻三年,哥你瞧妹子現在這蠢樣哈哈!我還帶不帶得出去?”

  ……一分鐘之內黎嘉駿三口子都被冠上了“蠢”名,什麼叫自作自受,她是獨自體會了一把,想多都是淚。

  過了一會兒,秦梓徽一身羞羞的味道回來了,他表情很平穩的走過來,隨意的撣了撣袖子,忽然把袖口湊到黎嘉駿鼻尖,一股童子屎尿味兒猛然湧入,黎嘉駿猝不及防,啊一聲一個倒仰。

  “哈哈哈!”反擊成功,秦梓徽笑得特別幸福,他扶住黎嘉駿坐在旁邊,問,“商量的怎麼樣了?”

  “你沒有意見的話,後天就出發,嘉駿的提議很好,而且事不宜遲。”大哥放下毛筆,拿出一疊紙,遞給秦梓徽,“這是她的方案,一切的前提就是找到路子。同樣情況下,我也會聯繫香港和南洋的友人,但是依照她的分析,美國確實是最安全的。”

  秦梓徽接過方案,卻沒看,他的注意力在另一個詞上:“安全?”他重複了一遍,“現在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就算美國安全,現在去美國的路也不安全。”

  “不是現在去,是戰……在合適的時候去。”黎嘉駿差點把戰後說出來了,這意義幾乎等同於何書桓在三七年感嘆八年抗戰,她決定少說少錯,回了一下就不再多說了。

  可其他人顯然沒聽夠,二哥也才剛回來睡了一晚,頭髮都還沒來得及修理,他隨意的耙了耙頭髮湊近了點,一臉好奇:“你說合適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如果我們現在把資金往美國去,豈不是便宜了美國人,而且它遠在萬里之外,操控起來也困難,怎麼想都不是明智之舉。”

  “所以我們首先要有可以信任又有能力的人,然後要有足夠的魄力和遠見。前者我有,後者我相信我們有。”

  “你說的那個蔡廷祿?”二哥有些迷茫,“好像聽你提起過,但是不是很多年前認識的嗎?”

  “他確實可信,娘和尹倩也都認識他,這點嘉駿說得沒錯。”大哥說,“關於他的人品和能力問題,可以不討論了,你們的任務就是找到他。”

  “那就回來,為什麼是美國?我們家和歐洲的生意更多,可以重新把那邊的線撿起來,英國,法國,都是強國。”二哥道。

  “但他們都對德國宣戰了。”黎嘉駿回答得很有底氣,她不能更有底氣了,“你就信不信吧,歐洲很快會打得要死要活,不僅西歐,還有北歐,甚至東歐,你以為蘇聯和德國簽了條約就不打了?我們和日本那麼多條約了還不照樣現在這樣,鬼子的套路都是跟他爹洋鬼子學的,凡爾賽條約牛不牛?希特勒說撕就撕,你看英法吭過一聲沒?德國厲不厲害?你們都是見過德國軍事顧問的,能和他們比的還有誰,只有美國顧問了,英法的那都是混子!等他們掐起來,在西歐北歐,德國一個打十個妥妥的!委員長以為歐洲幾個紳士宣戰了我們就有救了?大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救,不是指望英法!是蘇聯和美國!只有他們也攪進這趟渾水,這場戰爭才有盡頭!可是你們看,他倆誰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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