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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晴小臉羞紅,她沖黎嘉駿福了福,也不逗留,轉頭跑進屋。

  黎嘉駿賊兮兮的笑著,左看看右看看,剛知道雪晴看上陳學曦時,她就覺得這兩人挺搭的,雪晴長得好看、能幹又溫柔,簡直是新娘學校高等畢業生,配陳學曦這老光棍簡直不要太合適。

  家裡似乎都是有點數,也樂見其成,但沒誰特地挑出來說,畢竟主僕有別,若是他們提出來,那聽到海子叔一家的耳朵里,就有點指婚的意思了,然而陳學曦雖然現在完全依附於黎家,到底不是僕人,指定不了終身。

  陳學曦捧著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尷尬的沉默著。

  “怎麼不喝?不喝給我,蹄子煮爛了,吃著粘嘴。”黎嘉駿道。

  陳學曦連忙把杯子遞過來,黎嘉駿作勢要接,往杯子裡看了一眼,大驚失色道:“哎呀!裡面有顆愛心!不行不行我不喝。”

  “三小姐!”陳學曦黑皮發紅,精幹的樣子全沒了。

  “誒,你到底怎麼想的?”黎嘉駿還是接過了水,喝了一口,水溫正好,可見用心。

  陳學曦沉默,直到進屋前才頓住,略往邊上走了點,下決心似的對她說:“三小姐,若是可以,給雪晴姑娘找個好歸宿吧。”

  “你不是麼?”黎嘉駿一頭霧水。

  “三小姐,我怎麼可能是。”陳學曦苦笑,“我,我在老家,是有個老婆的。”

  “……哈?”黎嘉駿差點拿不穩杯子,“我,我好像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聽誰說你是未婚……”

  陳學曦很艱難的解釋:“那是包辦婚姻,我十三歲的時候拜得堂……但我很難接受她,後來留下休書外出闖蕩了,只每隔一段時間把攢的錢寄給父母。”

  “……”黎嘉駿不知道能說啥。

  “可我去年突然接到信,是她托村裡的秀才寫的,她竟然沒有走,一直在家替我侍奉父母,並不肯離開……她給我寫信,是因為我母親突然病故……她讓我回去守喪,那時候淞滬打起來了,我老家,就是主戰場,現在是日占區……據說都燒乾淨了。”時間過去一年多,陳學曦的表情還是繃得很緊。

  黎嘉駿聽著他的講述,只覺得身上一陣發沉,虛軟的。

  “她不識字,裹小腳,長得也不好看,我很不喜歡她,我留了休書出來後,是想找個情投意合的過日子的。”陳學曦認真道,“但是三小姐,現在不管誰問我,我都要說,我,我已婚的。”

  黎嘉駿不想說什麼萬一她已經去世,豈不是要“已婚”單身一輩子,她只是深呼吸了幾下,消散掉心底的沉重感,故作輕鬆:“好吧,是條漢子……那你跟雪晴說啊,別讓她一頭熱。”

  陳學曦笑容更苦了:“三小姐,我何嘗沒有說過。”

  “……哈?”杯子再次險遭自由落體。

  “可她總說,她不在乎……我一個大男人,言語無用,總不能動武吧。”

  “……”黎嘉駿撓撓頭,下意識的望了一眼樓道裡面雪晴常待的房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不在乎,那是想咋地?同居?三兒?柏拉圖?

  哦!這不會是願意做小吧!

  這……這價值觀的鴻溝……

  難怪她有時候想起來想和大嫂八卦一下雪晴和陳學曦,大嫂都一副欲言又止諱莫如深的態度,她還自己給自己腦補了一個無法反駁的“不插手”理由,敢情不是不插手,這是已經是個死胡同了啊!

  黎嘉駿生無可戀臉,氣氛一時陷入僵硬。

  “對了,三小姐。”陳學曦忽然道,“明天有個晚宴,是國府聯合商會辦的,算是為實業家響應號召實業西遷,慷慨解囊支援前線的答謝宴,大少爺也收到了請帖,或許你可以跟去看看。”

  “實業家都去?那得請多少人啊!”黎嘉駿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

  “是一批一批請的,黎家在明天那一場,據說到時候很多官員都會出席,不出意外都會到場,這也算是拓寬人脈一個很好的渠道嘛。”

  “哦……這應該算是按領域來的,和我們一道的,難道都是做武器重工?”那該多牛,滿地軍火商。

  “現在這塊難做,大少爺早就把重心放在船運了,明日領頭的是民生公司,盧先生必會到場。”陳學曦笑了笑,“二少當初說您若聽說了盧先生的事跡必會嚮往不已的。”

  “……”對於盧作孚其實黎嘉駿並不是那麼熟悉,只知道是很有名的愛國商人,到底做了些啥那是真不清楚,其實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這個年代很多翻雲覆雨的人物在後世基本都銷聲匿跡了,盧作孚這個名字能讓她聽個響兒已經不錯了。

  看黎嘉駿表情平淡,陳學曦便不再多說,兩人進屋開始吃晚飯,飯後,大哥果然說了明日晚宴的事,問題在於,請帖只有一張,隨行人員只能帶兩個,一個舞伴,一個助手或者僕人。

  那肯定是大嫂上了,黎嘉駿頭也沒抬,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很失望又說不上,她本就不耐煩那些舞會什麼的。

  誰知大嫂開口了:“那就讓嘉駿去唄,這兩日幼祺睡覺不老實,我都沒睡好,累得慌。”她笑眯眯的看過來,“嘉駿,幫嫂子照(管)顧(住)你大哥哦。”

  黎嘉駿:“……”

  大哥頭都不抬:“那便這樣,駿兒你同我去,做做準備。”

  “哦。”黎嘉駿應了以後,滿腦子就琢磨明日該怎麼準備了,好賴不能丟了黎家的臉,她這個病人要重出江湖,必須有型有款……

  然後就忘了和大哥商量維榮的事兒了。

  ……回頭想想,黎嘉駿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第167章 一日驚魂

  晚宴位於解放碑的一個會所內。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秋風還殘餘著炎夏的餘熱,從敞開的陽台處吹進來,隱約可以看到陽台上隱隱綽綽的身影。

  黎嘉駿縮在角落裡看著四周,來的人很多,但大多強顏歡笑。

  總算看到一個真。發愁的聚會。

  這場聚會有個特別之處在於,到場嘉賓的當家先到一個房間裡開個會,開好了才把人放出來,所有的人無一例外,都是笑著進去,僵著出來,原本優美的音樂仿佛一下子降了八度,誰都沒心情玩了,黎嘉駿看到大哥周身的氣溫也降了好幾度,就很想問問怎麼回事,奈何那些男人們一出來,都沒心情搭理花枝招展的女伴了,反而湊做一堆可勁兒商討起來,那表情,一個賽一個悲苦。

  在場雖說都是做船運的公司,但是大頭卻只有盧作孚的民生公司一家,其餘的人手下頂天了三條船,就連大哥也是在很久前通過二哥的關係才承包了兩條小火輪,一開始承運一些私貨,後來也加入了果脯實業西遷行動中。

  她不知道其他產業的聚會是什麼樣,航運業的聚會愁成這個樣子她是萬萬沒想到的。

  到底什麼事兒?

  武漢那兒打了快四個月了,校長親自坐鎮就是不一樣,日本海陸空三管齊下,怎麼都打不穿。但是戰況到底不是可喜的,前線將士們撐著,給後頭撤退的時間是越來越少了,估計又是船運的事兒,當初就聽熊津澤說過,長江枯水期快到了。

  附近就有兩個人私下說著話,她想了想,慢吞吞的湊了過去。

  “連老天爺都不給時間了。”其中的胖老闆滿面愁容,“我們的老把手說其實四十天都不到了,畢竟水位擺在那,最後幾天根本來不得了。”

  “那能啷個辦,不運就得砸沉了做河障,照死里運唄,好歹能保住吃飯本。”旁邊的瘦老闆手裡端著一杯白水,語氣無奈。

  “你說他們怎麼能嫩個霸道,全鑿沉了封鎖江面?虧他們想得出!撅了黃河還不夠,現在來坑長江麼?”胖老闆義憤填膺。

  “噓!慎言!”

  兩人下意識四周看看,看到後頭黎嘉駿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們,哆嗦了一下,忙不迭的走開了。

  黎嘉駿嘴巴鼓鼓囊囊的忙碌著,耳朵豎著,眼睛卻緊跟著大哥,他在不遠處和其他人說著話,表情也不輕鬆,他們所有人的女伴也是各自找圈子,黎嘉駿就和餐桌抱成了一團。

  等了許久,不見大哥過來,她略有些著急,很想問剛才聽到的鑿船是怎麼回事,可又不能直接衝過去問,只能強忍著。眼睛又不由自主的找起剛才在她面前說話的兩人,正看到他倆從一個陽台走進房間,手裡還拿著杯子,表情沒什麼異樣的道別分開了。

  她略有些失望,看來沒法再偷聽了,正打算再去盯大哥,眼角瞥到那陽台又進來一個男人,她隨意看了一下,正想收回注意力時,那人抬起了頭。

  一雙濃眉,和一雙有如泛著神光的雙眼。

  ……臥槽?!周兔兔?!

  這,這絕對就是周兔兔!

  艾瑪這什麼情況?!

  離,離得好近感覺都能碰到!

  臥槽啊啊啊啊啊啊什麼情況啊啊啊啊!

  黎嘉駿抑制不住了,她感覺一股電流從天靈蓋一路躥到腳底心,沿途汗毛和毛孔一起劇烈運動……

  沒錯,她炸毛了!

  她雙腿如釘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動,明知自己眼神很露骨,卻忍不住盯著那人看,那個人相當警覺,非常快的鎖定了目光的來路,估計是發現完全不認得,他很自然的舉杯笑了笑。

  黎嘉駿感覺自己被下了石化咒,她幾乎是拼盡全力才勉強舉了舉杯子,至於表情控制這種微操系統則已經完全失聯了。

  冷靜!冷靜!黎嘉駿你要冷靜!

  那人頓了頓,似乎想走過來,突然一個官員迎過去與他說話,他才隨著那官員離開。

  直到那人在她的視野里只剩背影,黎嘉駿才像劫後餘生一般鬆了一口氣,她哆嗦著手喝了口橙汁,杯壁磕著牙齒發出清脆的響聲。

  “駿兒,怎麼了?”大哥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摸摸她額頭,正要說什麼,忽然想起來似的自問自答起來,“哦,許久沒見你犯病,忘了。”

  “……不是,”黎嘉駿很想說自己沒犯病,但她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她看了看四周,政客、軍人、商人和女伴,魚龍混雜,表情如霧,剛才她如炬的目光不知道多少人看到,現在回想起來,冷汗從剛才炸開的毛孔里潺潺流了出來。

  她忽然由衷的害怕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她總覺得人群中有雙眼睛在看著她,看著她剛才的一切,即使她什麼都沒做,但她剛才的表現已經體現了一切……她自以為已經體現了一切。

  可是她沒辦法。

  誰能在如此近距離的見到周兔兔的時候冷靜呢?周兔兔啊!那可是周兔兔啊!

  一個曾經朗誦十里長安送總理朗誦到哭,看著萬隆會議上周大大長大衣呢帽霸氣出場被帥哭的紅領巾少女,在這個年代,遇到了年輕的周兔兔,怎麼可能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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