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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細看。

  可標題那行字卻烙進了她的腦子裡,讓她在此時想起,莫名的震撼揪心。

  “用我八年,換你永遠青春。——西南聯大。”

  作者有話要說:

  ①綏遠抗戰發生在1936年,是33年長城抗戰後又一大勝利,此戰包括著名的百靈廟大捷,是傅作義將軍成神之地,他鎮守在那兒抵禦了當時蒙古啥啥王和日本貌似是土肥圓的聯合進攻,還炮製了當時中國歷史上第一輛裝甲車(卡車包了一層鐵皮→_→),從此善守之名名揚天下。長江韜奮獎的鼻祖之一范長江(師兄~~~)也是在那個時期進行西北地區考察,寫了《中國的西北角》成名。

  西南聯大資料太多了,而且良莠不齊,實在看不過來,所以不會寫很多,可能出現若干失誤,望體諒→_→

  第149章 流亡教室

  按原計劃,車隊至少要三天才能到達宜昌,這還是最理想的情況。

  可是他們到底還是低估了難民的流量,途徑眾多小村小鎮,各自治下路況都不同,窮點的就讓你打田板里的路過去,不幸遇到難民流,光等他們“過馬路”就要許久,心情不好了就不等,驅趕喊路也要許久。富裕點的土路能倒是能開車加走人,可當時的內陸,車輛的擁有量差不多是全國的十之一二,這土路寬敞絕不是為了開車,故而坑坑窪窪的,車也不敢開快。

  這麼走走停停,第三天都快天黑了,宜昌城的影兒都沒。

  意外情況時有發生,大家都很淡定,二哥讓車隊到路邊停著,吩咐姜副官:“庭遇,你去找找這附近下腳的地方。”

  “是!”姜副官下了車,到後面騎了匹馬就去了。

  一般有大路有稻田的地方附近都應有村寨,昨日也是錯過了原計劃的村落,姜副官順著人煙也尋到了新的村落,大家都很平靜。

  如果可以,自然是住在屋檐下最好,可也不是人人有這待遇,如果是軍隊和官員,大多數村莊都會放行,但如果是流民,不管男女老少,基本沒有村莊會放進去,實在是難民有時候勢大,誰也不知道放進去會有什麼後果,大部分老實的難民在明白這個道理後也沒力氣強求,基本都選擇晚上睡在野外和田裡。

  其危險自然是不言而喻,卻又無可奈何。

  黎嘉駿剛從一次打盹兒中醒來,剛才很運氣過了一條平坦的路,她腰酸背痛的壓根不願清醒,時不時的就在車裡睡了過去,讓時間顯得快點兒,此時終於停了,她便忙不迭的下車,開始做廣播操。

  二哥在車裡拿出了一疊紙,又開始清點起來,一邊清點一邊叮囑:“別跑遠了,剛才路過一群難民。”

  那等會兒那群難民估計就會趕上來了。

  黎嘉駿應了一聲,她做完了廣播操,忽然有點內急,想到二哥的吩咐,便道:“哥,我有三急……”

  二哥嘖了一聲,放下材料往不遠處的樹叢點了點,黎嘉駿便拿了點手紙走過去,確定二哥在放風,她蹲下來就地噓噓起來,放完了水 ,剛半拉著褲子要站起來,忽然看到眼前的樹fèng里有一雙眼睛!

  “啊啊啊!”她寒毛倒立,砰一下往後倒,坐在一片濕潤的土地上,當場就崩潰了!二哥大叫著:“怎麼了怎麼了!”稀稀拉拉撥開樹叢的聲音就急促的靠近。

  這時,面前的眼睛消失了,一個小蘿莉站了起來,圓圓的蘋果臉,一雙單眼皮的小眼睛,塌鼻子,櫻桃小嘴,長得頗為討喜,她一臉茫然的看著黎嘉駿,又有點瑟縮和羞赧:“姐姐……”

  “沒事兒!別過來!”黎嘉駿這才反應過來,大吼一聲,匆忙提起褲子,心裡欲哭無淚,見了個鬼,這跟尿褲子有什麼兩樣,一屁股坐在自己剛尿過的地方,太心塞了!可面上卻不能有什麼已裝,繃著臉低頭看小孩兒:“你,你在這兒,幹嘛!?”

  小蘿莉很委屈:“我,我在拉粑粑,拉不出來……嚶嚶嚶!”

  “……”黎嘉駿一低頭,發現果然小蘿莉還光著兩條小白腿兒!

  “哎喲!”她遞出剩下的手紙,“擦擦,擦擦,快穿上褲子。”

  小蘿莉接過糙紙,倒是會用,看來有點教育。

  二哥站在遠處等了一會兒,有點不耐煩:“怎麼回事?”

  “有個小孩兒!”黎嘉駿回道,她剛回完,就見面前的糙叢里,稀稀拉拉站起好幾個小孩兒。

  黎嘉駿:“……一群小孩兒!”

  二哥:“……”

  這時,不遠處有個人匆匆跑了過來,叫道:“怎麼回事?”

  黎嘉駿定睛一看,那是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穿著典型的知識分子的裝束,圓眼鏡長褂黑圍巾,身上左一個右一個背了不少布包,身後還有一個巨大的背簍,把他一個瘦弱的身板武裝的像個肉山大魔王,難怪聲音氣喘吁吁的。

  稍遠地方有個個兒高點的男孩向他跑去:“校長,沒事兒,蘋果拉粑粑撞著人了。”

  “哦!”校長悠長的答了一聲,抬了抬眼鏡,老遠的喊過來,“不好意思!這些孩子還小,得罪之處,請多多包涵啊!”

  黎嘉駿心裡苦,她被嚇得坐自己尿上了,心酸的快滴醋了,偏跟誰都不能說,只能強顏歡笑:“沒事兒沒事兒!”說罷便不大想說了,心急火燎的回頭沖二哥低聲叫:“哥,給我拿條褲子來TOT!”

  二哥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噗的笑了一聲,樂不可支的回頭到車上,他倒還有點人性,藏著掖著帶過來,不僅有乾淨褲子,還有一條月經帶。

  ……想太多!

  ……想得好!

  黎嘉駿又縮進樹叢,鬼鬼祟祟的換了褲子,又藏起了月經帶,包好了髒褲子,一身輕鬆的走出樹叢,就看到有十來個小孩子已經排排坐在車隊旁邊的樹下,端端正正的,前頭還有一個女子蹲在那給蘋果小蘿莉擦眼淚。

  黎嘉駿走近了,就聽那女子聲音溫柔的安慰:“蘋果不哭,早上多喝點水,就能拉出粑粑了哦!”她若有所覺,忽然抬頭,與黎嘉駿的眼神碰個正著,兩人皆是一怔。

  “你……”

  “……你!”

  “黎嘉駿!”

  “程絲竹!”

  那女子激動的表情剎那凍結,毫不猶豫的反駁:“我不是程絲竹。”

  “……”黎嘉駿立刻囧了,“哦哦我記錯名字了,但我們是室友!哎呀!對不起我狼心狗肺的……”

  “沒良心!”那女子哭了出來,眼淚在髒臉上划過兩道淚痕,“我是許夢媛!”

  “對呀!夢媛!”黎嘉駿激動的要忘了哭,她跑過去一把抱住她,“居然能,能在這!”

  兩人都激動的說不了利索話:“對啊,竟然能在這!”

  在黎嘉駿短暫的東北大學生涯中,她唯一一任室友,就是許夢媛,兩人還沒相互熟悉就被迫在九一八後分別,黎嘉駿回了家,許夢媛則被學校安排人護送到了老家。

  全沒想到此生還能有相見的一天!

  “這麼多年了!”黎嘉駿都快呼吸不過來了,語無倫次,“緣分啊親!你要是個男的我都該嫁給你了!”

  “哈哈哈!”許夢媛也沒說的,只知道又哭又笑,聽她說完,才想起什麼,放開她往後指指,羞澀道,“那是我先生。”

  正是那個中年校長,他筆直的站在不遠處,朝這邊微微笑著,見黎嘉駿看過去,點了點頭,並沒說什麼。

  黎嘉駿往後指了指二哥,許夢媛笑:“我知道,那是你二哥。”

  “咦,你怎麼知道?”

  “入學的時候不是他送的你嗎?雖然有些變化,但我記得可深,他把行李給你送到寢室里後,就叉著腰指揮你整理房間,還讓你把我的也整理了,說你那麼討人厭,不先討好下室友,鐵定不出一個月就讓人趕出來……”她說著說著就笑了,可笑了沒一會兒又悵然了,“然而我們還沒共處一個月,就分開了。”

  黎嘉駿哭笑不得,拉著她坐到一邊:“你不是在山東嗎,怎麼過來的?”

  “山東還沒淪陷的時候,我先生就覺得不對,帶著我們遷出來了。”許夢媛輕聲道,“這些孩子都是孤兒,大點兒的是當初帶出來的,小點兒的是路上撿的。”

  黎嘉駿數了數,整整十七個孩子,他們先是好奇的看了她倆一會兒,隨後被校長吸引了注意,他正在囑咐著什麼:“你們太厲害了!”

  “哪兒有,我們也沒什麼目標,就躲著戰火,慢慢走唄。”許夢媛微笑,“一開始沒什麼目標,後來先生聽說大學都西遷了,就乾脆帶著我們往西了,畢竟有教育的地方才有秩序,而且……”她回頭甜蜜的看看,“他知道我想把大學讀完。”

  我也想……黎嘉駿默默的想,見識過這兒的大學氛圍,總覺得她上輩子上的是藍翔……母校對不住……藍翔也對不住……

  “夢媛。”校長忽然喚了一聲,“我去了,你……”

  許夢媛點頭:“我曉得,你去吧。”

  校長走了,黎嘉駿好奇:“他去哪?”

  “哦,附近應該有村莊,他去討點吃的。”許夢媛淡然道,站了起來,“稍等一下呀。”

  說罷,她彎腰從一個背簍里拿出一本書,對娃娃們道:“拿出書來,翻到上次的地方。”根本不給黎嘉駿插話的機會。

  娃娃們很乖的翻出書本,許夢媛帶了一句:“泛,愛,眾,凡是人,皆須愛,天同覆,地同載……”

  於是一片稚嫩的聲音就跟了下去:“凡是人,皆須愛,天同覆,地同載。”

  “行高者,名自高,人所重,非貌高。”

  “行高者……”

  他們讀了大概半個小時,等到眾多難民過去了才結束。許夢媛說了聲休息,娃娃們就乖乖的喝水坐著,她拿著書走到黎嘉駿一邊坐下,嘆息:“書都快讀完了,再不走到就彈盡糧絕咯。”

  黎嘉駿已經震撼的說不出話:“你們,一路上都這樣?”

  “恩,他去弄吃的,我教書。”許夢媛喝了口水,“課不能停,路上遇到了流亡學生,還會請他們上兩堂課,這一路,遠比學校學得多。”

  一對夫妻,十七個孩子,在唯一的成年男性不在的時候,這長長的一段時間,就只有一個女人和一群孩子了。

  這是一個太過孱弱的群體,比只有一個女人還要孱弱,可這又是一個太過強大的群體,讓黎嘉駿自愧不如。

  “一路過來,很難吧?”

  許夢媛抿著嘴,半晌,點了點頭,見黎嘉駿表情也沉下去,又安慰道:“還好,快到了呢,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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