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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見初估計也很煩躁,兩人心知此時這般作為已經是無言的攤牌,但又覺得什麼都不說會哪裡不對,黎嘉駿怕也不信余見初會說出什麼“我等你”這樣的話,大概余見初也不信黎嘉駿會出去浪一把再回來找他,兩人一路沉默到了機場,直到看到外面呆頭呆腦的盧燃,黎嘉駿才鬆了口氣。

  幫黎嘉駿開了門,余見初就站在一邊,任盧燃提了她的行李箱往前走去,黎嘉駿很是自然的轉頭看他,笑:“謝謝,各方面的。”

  余見初低頭看著她,扯了個笑,無奈:“總有人會讓你說不出謝謝的。”

  黎嘉駿眨眨眼,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傻笑,感覺又要冷場,連忙加熱:“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那房子,周一條我已經辭了,但補了他一年的工資,房子就勞煩你打理了,我覺得是應該賣掉的,但時間太短不好決斷,所以無論是賣是出租還是空著,但凡有收益了,我六你四,怎麼樣?”

  “打理個房子罷了,如果收錢,那就不是朋友了,是經紀人了。”余見初搖頭,“若你要這麼算,那我回頭賣掉,存你們黎家的銀行帳戶里,一分不拿,以後也無需聯繫了。”

  “啊不要那麼絕情啊!你知道我們家那習性的,絕對不能讓朋友吃虧!”

  “那你就時常記得給我報個平安。否則我幫你打理了產業,你轉頭連個消息都不給,那才真是吃大虧。”余見初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這是莉莉的一點心意,你收著。”

  黎嘉駿剛才那一瞬心都狂跳了,聽說是余莉莉給的才平息下來,打開一看,竟然是一串白水晶項鍊,看這低調的樣子,不得不猜是她首飾盒裡最不起眼的一條,黎嘉駿笑著接下,覺得自己把它繞在指尖肉搏應該很有攻擊力。

  “這個你也收好。”余見初忽然拿出一把搶,連著一個盒子塞給她,“搶自帶七發子彈,盒子裡配了四個彈匣,你……會用吧。”

  “會會會!”黎嘉駿激動的裂開了嘴,家裡人走的時候簡直用了三光政策,保險柜里花瓶里書桌上的搶全沒了!她正發愁呢,余見初就送溫暖了,這搶她認得,白朗寧M1900,因為搶上的手搶圖案而且帶套筒,所以人稱搶牌擼子,這搶的型號其實有點老了,但經典恆久遠,聽說這可是當年用來刺殺列寧的搶。

  看黎嘉駿翻來覆去的看著搶愛不釋手,余見初明顯鬆了口氣:“這個剛從比利時弄來,我想你好歹是黎家人,總是沒問題了,盧燃在喊你。”

  黎嘉駿回頭,果然盧燃在一個外國人身邊朝她揮著手,周圍不少洋人聽到了召喚正提著行李走過去,她頓了一頓,看了一眼余見初,微笑著微微鞠了個躬:“再多說謝謝你都要煩了吧……保重。”

  余見初擺擺手。

  “哦,對了,既然過去了,就別急著回來,安靜的做個愛國商人吧。”黎嘉駿加重音,“愛,國,商人哦!”

  “知道,去吧。”

  黎嘉駿剛回身,忽然聽到後頭有人叫她名字,回頭,是周一條提這個大包袱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小姐你怎麼說走就走了呢,這,這是後院那些婆娘一起給你做的吃食,鍋巴,烙餅,好吃還放得住,您拿好呀。”

  黎嘉駿接過包袱,訥訥難言:“我,我就是不喜歡沒完沒了的說再見。”

  “曉得曉得,您去吧,那邊在催了。”周一條眼眶紅紅的,籠著袖子擺手。

  黎嘉駿晃了晃包袱,轉頭往飛機跑去,快上飛機時,她的腳在地上重重的踏了踏。

  此去或許要經年,再會不知何期,這一抬腳,不知道還有沒有再次踏足這光怪陸離的城市的那一天。

  或許,不會有了吧。

  第129章 到達徐州

  黎嘉駿不是第一次坐軍機,相比周圍怨聲載道的記者們,她竟然在無盡的顛簸中滿懷感激。

  當初她重傷就是從太原搭軍機回南京的,居然沒活活顛死在上面,老天果然很疼她……

  這架飛機是英屬的一個商會出的,是英國皇家空軍的一個淘汰貨,改了改可以當貨機也可以當客機,從英國本土征戰到東印度公司,等登上大東亞舞台時已經是身經百戰垂垂老矣,飛起來頂上的鐵皮都在啪啦啦作響,在場沒有一個人保持著美好的表情,不管有沒有宗教信仰,反正這一路,諸天神佛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被罵個乾淨。

  她和盧燃走的是人情線,因為按理說丁先生已經在前線,他們大公報不再有名額,好在丁先生很久前就把撤退申請給發了過來,又加上主編與英國《西林字報》的人情,總算是混了上去,所以也不便太高調,就縮在了最後,對面坐著的也是幾個中國人的樣子,看著就像關係戶,舉手投足都很低調。黎嘉駿只是看了他們幾眼,隨後飛機起飛開始翻江倒海騰雲駕霧……她就專心對付自己的屁股和胃了。有人受不了,哇的吐了出來,這一下跟病毒感染一樣,頓時滿艙哇哇的聲音,連旁邊坐著的空乘的臉都綠了。

  至少上輩子乘飛機經驗豐富的黎嘉駿準備自然充足,她當即拿出撒了花露水的手帕給盧燃一人一塊,頓時神清氣慡超脫於嘔吐物之外。

  “等到了那兒,我們與丁先生交接,攝影還是我來,你注意往前擠,問題準備好,知道嗎?”黎嘉駿低聲吩咐著,每次有新聞發言人或者相關要員出現,記者之間不亞於打一場大仗,報社不大的沒武力根本進不去,以前帶她的那些先生們都是人脈廣資格老,不需要擠,直接在會客廳拿一手消息,但現在她和盧燃兩隻都是小鮮肉,就不見得會有這樣的好待遇了,更何況,這次是跟一群膀肥腰圓人高馬大的外國攝影師血拼……還沒到一米七的黎嘉駿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她的罩杯優勢還不足以當盾牌。

  看來她應該穿一雙高跟鞋,雖然就算踏十厘米高跟都沒頭前幾個英國攝影師高,但好賴關鍵時刻鞋跟也可以當武器……

  等到快到了,黎嘉駿才發現,盧燃居然一路都沒說話,每次她問話,都是恩恩啊啊的。飛機起飛後沒多久,特殊的體感讓差不多所有人都醉了,一路就沒什麼設想中談笑風生的場景。以至於她都沒發現盧燃異樣的沉默。

  “你怎麼了?太緊張了?”飛機哐當哐當的挺穩了,艙門打開,劫後餘生的乘客卻沒幾個站得起來,他們緩了許久才相互攙扶著走起來,繞過地上的嘔吐物向外蹣跚而去,外頭有軍卡依次在接,排隊的間隙黎嘉駿把盧燃拉到一邊問。

  盧燃確實很緊張的樣子,他看了四周一會兒,小聲道:“剛才我一直不敢說……”他又左右看看,“坐對面有個男的,就是問我換名額的那個,他大概不想我認出,一直低著頭,領子遮了半張臉!”

  這麼一說黎嘉駿也反應過來,對面對確實有個男的形跡可疑,穿著相比別人其實很帥氣,可惜拉低了帽檐拉高了領子,都看不清臉……就像諜戰劇里的特務一樣,人家都樸素的棉襖棉褲,唯獨他們黑風衣黑禮帽,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們與眾不同一樣。

  “他發現你認出他了嗎?”想到余見初幾人的判斷,黎嘉駿也有點緊張。

  盧燃茫然:“不知道。”

  剛落地就遇到這種事,黎嘉駿也不知道算不算出師不利,她攏了攏大披肩,抵擋住嗖嗖的冷風,皺著眉頭和盧燃一道下了飛機,接著排隊上軍卡,左右觀望,沒見那男人,大概是上了另一輛車了。

  大家在飛機中都坐在差不多位置,按理下飛機和上軍卡應該也是差不多節奏,一共就兩輛車,這樣都能分開,顯然是躲著他們了。這樣也好,大家相互躲著,遇到的機率……會不會反而高啊!

  徐州此時尚未陷入戰火,但是整個城卻已經空落落的了,有南京做前車之鑑,現在老百姓已經聞日變色,絕不磨蹭了,於是軍卡吭哧吭哧開過一些寬敞的路面時,淨是些軍隊在奔跑著集結,或者小股的老百姓拖家帶口的往西門跑。

  預見到了一場艱難的跋涉,老百姓把能帶的都帶上了,頂樑柱推著獨輪車,上面擺滿了鍋碗瓢盆桌椅被褥,綁著東西的繩子上掛著各種玉米辣椒,有些甚至還掛著臘肉,板車的邊角里大多都坐著老娘或者幼子,妻子則在一邊提著大包裹跟著,手上大多都會牽著個較大的孩子。

  軍卡路過一個小孩兒,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灰夾襖,頭頸裹了個暗紅色的大圍巾,感覺就好像所有能保暖的東西全裹身上了,他娘親去撿滑落的包裹,他便站在路邊看著軍卡路過,一些記者探出頭朝他拍照,他手指含在嘴裡,睜大眼睛望著那些金髮碧眼的洋人朝他咔擦咔擦,竟也不怕,咯咯笑著,笑出一串鼻涕來。

  ……黎嘉駿剛好抓拍到這串鼻涕。

  她僵硬的放下照相機,心情簡直難言,許久不拍攝,好像功力有些減退了,回想剛才的鏡頭,怎麼想都覺得主角反而是一串鼻涕……

  此時,軍卡快速開過,小孩兒跟了幾步,站在路中間,吸著鼻子含著手指愣愣的看著他們,身影迅速遠去變小,車裡的人看著,連洋人都默然不語。

  城市裡路不好,一樣也顛簸,開了許久才開到一個會所前,西式建築,顯然就是這次的指揮部了,關卡一道又一道,車子一路走一路停,總算是開到了裡頭,讓人下車。

  這可不是什麼旅行團活動,不管怎麼腰酸背痛,剛下車的記者們全部都豎起了耳朵瞪起了眼睛,開始了獵狗一般的偵查,首先就是盯住大門。

  剛過了春節的北方依舊寒冷,道邊樹全都是乾枯的枝椏,綠化帶里糙木枯黃,連麻雀都沒一隻,老遠就聽到有人蹬蹬蹬的從長廊走出來,雖然可能只是負責接待他們的人,但是大家還是不願意放過,所有人都炯炯有神的張望著,從敞開的大門裡看到有幾個人從拐角走出來,領頭的穿著大衣,微矮,看步伐拖沓,應該不是軍人,他身後則跟著兩個士兵,穿著黃色的軍裝,也不嫌冷,就這本筆直的並排走過來。

  等領頭人出大門,剛抬起兩隻手,記者們就一擁而上,快門聲啪啪啪響起,洋人記者用各種口音的中文開始問問題。盧燃也噌的擠了過去,轉眼就沒人了。

  黎嘉駿直到被人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此時前頭已經水泄不通,那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早就被人高馬大的外國記者圍成一團,連跟頭毛都看不見。

  她居然反應慢了!她竟然沒反應過來!但是也不怨她。

  那發言人或者接待人一到,一個軍人就一步搶上前站在前頭坐護衛狀,免於兩人被人cháo衝垮,而另外一個軍官,卻一副路人的樣子,徑直轉了個彎繞過人群往旁邊去了,連看都沒看一眼,似乎是無關人士!

  可是!可是!她認得這個無關人士啊!她想到一種可能,激動得全身發毛,卻又擔心是自己眼瘸,只能做賊心虛得看一眼又看一眼,直到那個軍官高瘦的背影快拐到後頭去時,才忍不住暗自鼓氣,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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