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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飽了……”黎嘉駿很不好意思,“對不起啊先生,影響您胃口了。”

  “沒事兒,咱都是經歷過的,到了這地界哪還能開心起來,心情好才怪呢。”周先生拍拍她的頭,似乎覺得手感不錯,又揉了揉,隨後很開心的放開手,拍了下大腿站起來,“走吧,休息去,今天可真是累著了。”

  “恩。”黎嘉駿跟著站了起來,兩人溜達回了寺廟,發現廟裡還停了電,兩人只能匆匆洗漱一下,各自睡下了。

  七月六號了。

  黎嘉駿睡著睡著都感覺腿在抽筋,一直都在不斷的驚醒,比當初九一八還要睡不好……

  她真是對自己無語了,知道了也發生,不知道還是會發生,她這個知道的總是比別人多心驚膽戰好多年,這樣折騰下去折壽那是妥妥兒的了。

  ……又一次驚醒。

  她嘆了一口氣,怒而坐起,瘋狂的揉了揉頭髮,張著嘴巴無聲的嘶叫了一頓,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和一輪彎月,只覺得心跳如鼓。

  “糙啊啊啊!”她再次無聲怒吼。

  “砰!啪!”一陣槍聲突然響起!

  她全身一震,還以為剛才幻聽,剛凝神側耳,就聽到一連串子彈聲噠噠噠的傳來,那聲音還很遠,似乎是在城外,可是因為寂靜的夜,反而極為明顯。

  敢情剛才不是自己驚醒的!是被槍震醒的?

  不對啊,這才六號,她絕對不會錯!黎嘉駿趕緊套上衣褲穿上鞋,蹭蹭噌的往外跑去,剛打開門,旁邊的門也開了,周先生也披著衣服走了出來,皺眉望向槍聲傳來的方向,見黎嘉駿也跑了出來,他只說了一句:“準備準備。”

  “好了。”黎嘉駿言簡意賅,她直接就套上了自己的衣服,腰間還別著槍……她一向都是不帶齊東西會死星人,甚至還拿出了手電筒閃了閃,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周先生挑了挑眉,一言不發的回屋,隨後穿戴整齊的走了出來:“走,去看看。”

  大殿旁的長廊兩個小沙彌在探頭探腦,黎嘉駿瞅見了,一邊往外走一邊擺手:“快去躲起來!躲躲躲!”

  小沙彌沒動,溜圓的大眼睛好像反she著星星的光,亮閃閃的目送他們,黎嘉駿再回個頭,忽然感覺他倆活像狐猴……

  兩人圖快,騎了自行車一路往軍營去,誰知偌大的營房並沒有想像中的緊急集合,雖說有幾隊士兵列隊匆匆而出往城牆方向跑去警戒,可是大部分營帳還在沉眠中。

  周先生當然遭到了阻攔,好在他事先就有預約,被士兵領到了指揮部,那兒燈火通明,電報聲滴滴滴滴的,不絕於耳。而此時,槍響也在持續著,一陣又一陣,讓人一陣陣頭皮發麻。

  他們走進指揮部,正對著的就是一張極為簡陋的大地圖,下面三個軍官正一邊低聲商量著一邊看地圖,旁邊有個發報員在緊張的發報,另一邊有個通訊兵正緊張的聽著電台,手裡拿著筆划來划去。

  “金營長。”周先生叫了一聲,地圖下一個中等個子的軍官聞言轉過了身,他長相其貌不揚,甚至帶著點苦意,人家是八字眉泛苦,他是臉突出的眉骨都呈八字,苦得眼窩深陷,顴骨還高聳著,顯得兩頰微凹,一張臉重巒疊嶂。

  黎嘉駿咽了口口水。

  這是二十九軍110旅219團3營的營長金振中。

  他一開口,就是一口濃郁的河南腔:“是大公報的記者嗎,不好意思,現在麼啥時間和你們說話,你也看到咧,外頭這樣子……”

  “我不多問,就想知道現在什麼情況,有沒有打起來的可能。”

  “不曉得。”金振中搖了下頭,轉而又道,“外頭日本鬼子打著演習的名號放槍不是一天兩天了,說不定哪天就瞄準咱了,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可我們下午來,並不曾聽聞槍聲。”

  “那是因為他們也要吃飯!”金振中握了握拳頭,“為了安全起見,二位現在還是回住處去,若是真打起來了,也好有個撤離的時間。”

  周先生皺眉,看了看黎嘉駿,問:“這回,他們這般挑釁,宋……上面是什麼意思?”

  聽到這個,金振中突然笑了,他有點齙牙,笑起來格外豪邁:“我曉得您啥意思,放心,咱不是東北軍!咱要是慫了,對不起百姓那麼多年的照應!”

  幾句話的功夫,外面的槍聲卻漸漸平息了。

  可在場所有人的表情一點都不輕鬆,他們就像強迫症一樣等了一會兒,一直到聽到一陣鳥叫聲,才略微放鬆了一點。

  “走吧,回去睡。”周先生拉著黎嘉駿的手臂,“還不是時候。”

  兩人走出營房,恍然發現,外面的天已經有點蒙蒙亮了。

  黎嘉駿幾乎是哆哆嗦嗦的深呼吸了一下,恍然發現,一九三七年的七月七號,真的就在槍響中,悄悄的來了。

  第89章 慨然迎戰

  經過這麼一刺激,黎嘉駿反而能睡著了,她狠狠的補了個回籠覺,在天光大亮時才精神奕奕的起來,剛從水缸舀了水漱口擦臉,就見周先生提著一串油條進了廟門,叫道:“嘉駿!起了?不再休息休息?”

  黎嘉駿看看表:“先生,這都九點了,咱不是還要去採訪麼?”

  “等等吧,我剛才去問過了,金營長昨兒一宿沒睡,現在還在補眠,他手下都想讓他多休息休息,我覺著也是,乾脆等下午吧。”

  這都七七了,鬼知道等會兒會出什麼么蛾子!黎嘉駿嘀咕了一聲,忽然一愣,哂笑一聲,這麼想那自個兒不就是鬼了麼,等會兒大概日本那邊就有小盆友要走丟了吧。

  ……如果是真走丟的,別讓爸爸瞅見,黎嘉駿陰鬱的想,反正橫豎都是要開打,先拿他打打牙祭,不是想走丟嗎?爸爸讓你這輩子都回不來!

  跟著廟裡的師傅一道用了齋飯,那滋味兒寡淡還不帶肉,還不如昨晚吃的鍋巴菜和豆腐腦,兩人默不作聲的吃完後道了謝,結伴往兵營走去,快到的時候,不約而同的頓了一頓,腳步一轉,走向昨天光顧的那個小販。

  意識到他們打著同一個主意,兩人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奈,吃貨上前線什麼都可以將就,唯獨吃上面總是想方設法為自己創造條件,結果就是一點點福利也不放過。這時候雖然不餓,但是一旦覺得嘴裡寡淡,就有志一同的去“找味道”了。

  昨天那個攤販果然還在,但他似乎在收拾東西,正打算走的樣子,見到兩人過來,很是高興:“我就知道,我這兒的鍋巴菜,誰吃誰惦記,嘿嘿,最後一鍋嘍,吃完咱要走類嘿!”說著,很利落的開始裝盤,“嘿嘿今兒個早上還是賣了點的,浪費可不好,浪費罪過對吧!”

  黎嘉駿不做聲,西里呼嚕的開始吃老闆端上來的東西,比昨天口感好很多,大概因為剛出鍋的緣故。

  周先生一邊吃一邊問:“您這是要趕哪兒去呀?”

  “進京城去。”老闆收拾著鍋碗,“這頓我請你們類,相逢是緣,以後還不知道見不見得著,哎這外頭豺狼虎豹的,誰呆誰知道……”

  好不容易好起來的胃口被這一句又折騰差了,黎嘉駿放下了筷子,又喝了兩口粥,算是吃完了。

  道別了老闆,隱約可以看到不少百姓都大包小包的在往東走,看來是奔京城去的。

  知道要全面開戰的只有她黎嘉駿一人,可是到了今天,城裡的居民能跑的陸陸續續都跑完了,對於危險的直覺和生存的智慧似乎已經烙印在了這個民族的骨子裡……她感到非常慶幸。

  兩人去到營部,士兵們正在操練,不大的營地里忙忙碌碌的,圍觀了一會兒後,周先生便被金營長請進去談話。

  對於本次採訪的目的,其實兩人都已經達成了目標,周先生本就想知道一下所謂的日軍演習是個什麼情況,昨晚親歷以後便已經有了數,而對於我軍的情況,他其實是不能多問了,沒幾句話以後,採訪便結束了,接下來的時間,金振中還要帶兵和布防,徵得了同意後,周先生便帶著黎嘉駿四面逛逛,這就是要讓她看看能不能拍個什麼照片了,這方面,周先生是門外漢,黎嘉駿在前頭東張西望,周先生則在後頭慢悠悠的走著。

  “哎,那個老闆走了,這晚飯不知道怎麼解決,別處我還沒看到館子呢。”冷不丁的,周先生冒出這麼一句。

  黎嘉駿樂了,敢情沉默那麼久就在琢磨著晚飯吶,她調著相機道:“那要不就在這兒蹭一頓唄。”

  “蹭軍餉,你膽子倒厚實。”周先生擺擺手,“哎,走吧,休息休息,明日就回去了。”

  “……恩。”黎嘉駿應得很艱難。

  她的心一直在撲通撲通跳著,比當年補考駕校還要緊張,她完全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是什麼,只能僥倖的認為大概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可事實上她完全無法安慰自己的,已經七月七號了,站在這地方,她腿都在發虛。

  “我看你狀態似乎不好,可是有什麼心事?”周先生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黎嘉駿露出哭一樣的笑容:“先生,說實話,我後悔到這了。”

  “哦?”

  “我真的覺得,是逃命的時候了……”話音剛落,突然一個騎兵衝進軍營,直奔金營長的房子,行色匆匆,很著急的樣子。

  黎嘉駿心裡一咯噔,這是來了嗎?她往周先生望去,卻見周先生眉頭緊蹙,似乎是產生了比她還不好的聯想,他朝黎嘉駿招招手,兩人就追過去,正看到那騎兵下了馬與迎出來的金振中說話,金振中聽著,表情非常猙獰,聽完,他大吼一聲:“全部都有,到防禦位置!”

  “金營長,可是出了什麼事?”周先生上前問。

  “狗日的說在我們這失蹤了個兵,要我們交出去!”金振中怒道,“呸!他們在咱這失蹤個兵,還能有活路?找死呢吧一個人,指不定死哪胡同里了!”

  果然是失蹤了一個兵!黎嘉駿腦子裡轟隆隆響著,連忙去抓周先生的手臂急道:“先生……”

  “這必是個幌子!他們有圖謀。”周先生道。

  金振中不置可否:“記者先生可否迴避一下,我們要開緊急會議。”

  “長官,我們為何要迴避,如果你們決定打,那我們旁聽了報導出去,多鼓舞人心啊。”周先生道。

  金振中沉吟,還是搖頭:“我們肯定要打,但怎麼打還要聽上面的,你們不能看。”

  周先生也不欲強求,便拉著黎嘉駿往外走。

  “先生,我們去哪?”

  “縣政府。”周先生言簡意賅,“我倒忘了,王縣長請了我們來採訪,我們還沒去拜訪過呢。”

  縣政府就在主幹道上,門面不大,兩邊有對聯,進去有個院子,再往裡走才是辦公樓,此刻縣政府顯然也收到了消息,來往的人都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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