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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樓先生跟著笑,他看向黎嘉駿似乎是想提醒她一起笑,卻不想黎嘉駿此時角色進入飛快,一臉紈絝子弟那種和連長一起鄙視其他人的jian笑,手指翻飛的碼著牌。

  這一下打了快一個下午,樓先生藉口時間差不多了,讓黎嘉駿趕緊拍兩張照交差走人,黎嘉駿讓了座位出去,拿起照相機朝著四周一陣咔咔咔,時不時的往樓里瞄,奈何這城樓只有一個門,沒有窗,那連長正對著,她一往那照,絕對會被看到。

  正發愁,只聽樓先生忽然招呼她進去:“來,小黎,給我們合個影!我與老兄一見如故,好久沒玩那麼暢快了,哈哈哈!回去你照片給我,我要好好珍藏!”說著一把拉住那連長,就在牌桌前等著。

  此時連長壓根沒想別的,一下午功夫他差點就要和樓先生拜把子了,聞言也摟住樓先生:“說的是呢!來來來!這洋玩意兒也讓我們享受享受!”

  黎嘉駿二話沒說,咔擦拍了下來,連帶著散亂的麻將桌和旁邊的菸酒點心。

  她借著低頭調教卷的功夫,抽動了下笑得僵硬的嘴角。

  這張照片雖然證明了這個連長在打牌,但是樓先生也在裡面,他這般做,等於是為了自己跳進髒水裡去證明人家正在裡頭。

  為了這麼個狗東西到底值不值,真的很難說。

  兩人一手的點心菸酒,被連長熱情的送下了山。

  下山的路上已經漸冷,太陽正在從西面沉沉落下,周圍一片風吹糙動的聲音,不是無聲卻勝似無聲,雖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可兩人此時思緒紛亂,幾乎沒了多餘的心思去考慮累不累。

  “先生,下午……你是擔心他們對我們動手嗎?”黎嘉駿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此時剛過一個崗哨,樓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嘆口氣:“荒郊野嶺,前線陣地,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他摸摸黎嘉駿的頭:“他們雖怠戰,卻都能為了名利六親不認,若真引起他們的警惕,莫說拍沒拍,你當時只要做出拍照的姿勢,恐怕現在我們就是一具屍體了。幸而你懂,若是你前頭那個,大概當場就跟我翻臉了。”

  也幸虧是我,若是以前的黎嘉駿,大概直接跟連長翻臉了,黎嘉駿苦笑:“可現在這張,要是捅出去,您也脫不了干係,到時候他們人多,一盆髒水潑在您身上……”

  “若是能拉著那廝同歸於盡,也不枉我文弱之軀報國之心了。”樓先生長嘆,聲音低沉沙啞,竟顯得疲勞至極,全然沒了一直以來風趣開懷的姿態。

  黎嘉駿心裡一滯,感覺腳步都沉重起來。

  越想越覺得背後發寒,此時他們還沒走出八道子樓的範圍,也不知道約好五點來的車有沒有準時,出於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她拿出了膠捲,放進罐子藏在身上,又手速極快的換了一卷新的進去。

  樓先生看著她的動作,頗感有趣:“你在做什麼?”

  “萬一那傻逼突然想通了來搶,相機拿去,膠捲還在,一樣跑不了!”黎嘉駿想也不想的回了一句,隨後反應過來,半捂著嘴無辜的望向樓先生,“對,對不起我,我出口成髒了……”

  樓先生擺擺手,不在意道:“聽了一下午了,有時候我都忍不住要說了。”他更感興趣的是黎嘉駿的行為:“誰教你這樣的?”

  “藏底片嗎?”黎嘉駿迷茫,忽然反應過來,只覺得自己真是影視劇看太多,現在的人大多連照相機什麼工作原理都不懂,很少有人能考慮這些,她等到真被截了再秒取都來得及,人家只當“靈魂”在那個木殼子裡,就算搶去了,也根本不會檢查裡面有沒有膠捲。

  心疼噶,剛才那罐膠捲她只用了一半不到,取出來算是很不能用了。

  結果一直到上了車,他們都沒被攔截,黎嘉駿更鬱悶了。

  他們跟隨著這輛到某個陣地送彈藥的車回到南天門後,樓先生硬是先讓黎嘉駿去炊事班找吃的,自己一人匆匆前往師部,顯然是要去“打小報告”了。

  黎嘉駿雖然很想過去添油加醋一下,但是她下了車的時候,確實已經累得站都站不穩了,想想自己坐了一晚上的車,緊接著坐著跳跳車去八道子樓爬一上午的山,搓一下午的麻將,又下山,再坐這跳跳車回來,這番折騰居然還沒“落地跪”,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目送了樓先生,黎嘉駿循著早上的記憶,蹣跚著摸向炊事班,討了點剩飯剩菜,給樓先生留了一份後,自己直接坐在暖暖的灶邊吃了起來。

  吃了一會兒,眼前突然出現一雙皮鞋,隨即是一個人的聲音:“你居然回來了。”

  黎嘉駿抬抬頭,果然是阿梓,她低頭繼續吃:“托您的福,今兒沒開打。”

  阿梓沉默了一會兒,轉身給她倒了碗清粥,站在一邊:“慢點吃,吃完帶你去你睡的地方。”

  “謝謝。”黎嘉駿接過粥,狠狠的喝了一口,“我正想找人問呢,我的行李都被你拿去了。”

  “八道子樓如何?”阿梓問。

  黎嘉駿聳聳肩:“守不住,就看怎麼掉。”她擦了把嘴,“不瞞您說,那兒幾乎沒防禦,攻擊性最強的武器,大概是麻將牌。”

  不用看就知道阿梓臉多黑了,灶火都沒法讓她暖和。

  第二天,黎嘉駿一覺睡到了中午。

  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八道子樓裡面那群混帳會被怎麼處置,隨意梳洗了一下,吃了點東西,就往師部跑。卻見那兒忙忙碌碌的,根本沒她插足的地兒,樓先生和阿梓都不知所蹤,她在那兒站了才一會兒,就被好幾個軍官和士兵斥責為擋路礙事,她一退再退,事態卻也越來越緊張,軍官們和士兵都各自領了任務守口如瓶,她實在無處可去了,只能縮回自己的防線。

  此時她還是腰酸背痛的,連解決三急都困難,既然哪兒都嫌她,她乾脆往炕上一躺,繼續閉目養神,不知不覺的,又睡了過去。

  下午,她被搖醒了,入目竟然是阿梓充血的雙眼。

  她愣了一會兒神,撐起身子訝異道:“怎麼了?”

  “你說八道子樓那個王八蛋在玩牌?!”

  “……你到現在才知道生氣?”反she弧有點長啊。

  “八道子樓丟了。”

  “……啊?”

  “八道子樓丟了!”阿梓幾乎是吼出來,“兵不血刃!漢jian帶著鬼子扮成小販混上去占了八道子樓!”

  黎嘉駿睜大雙眼,張開嘴,一口氣堵在那兒,愣了許久才哆嗦出一句:“騙人……”

  阿梓呵了一聲,眼眶通紅,他流下淚來:“一下午功夫,一千多個兄弟丟在那兒了,黎,黎小姐……幸虧你昨日那麼說,在下今天才沒,沒瘋……長官氣得吐了血,他絕不信是如此荒謬的理由,直到樓先生在一旁證實了……”

  別說什麼長官,黎嘉駿也想吐血,她還是難受,身上比爬十遍山還累。

  這樣丟國土的方式,她不能忍受。

  是個人,都不能忍受!

  “先,先生呢?”

  “……樓先生心情消沉,喊我請你一道用晚飯。”阿梓似乎才想起自己此行的職責,他僵硬的站直身子,黎嘉駿這才發現,剛才兩人一上一下撐在炕上,那姿勢要多曖昧就多曖昧。

  她現在也沒心情計較那些,本來就是和衣而眠的她披上大衣,在外面就著水缸里的冷水搓了把臉,就讓阿梓帶路去樓先生所在。

  一路無言,到了樓先生的屋子裡,屋裡點著爐子燒著水,挺暖和的,樓先生正就著一盞油燈坐在桌前發呆,桌上一盤饅頭一疊醬烤野菜一盆粥還有一壺茶,就沒別的了。

  聽到聲音,他抬頭,朝黎嘉駿疲憊的笑了笑:“小黎啊,來坐,坐,阿梓,你也來,我特地要了三份的。”

  阿梓正要走,聞言猶豫了一下,也坐了下來。

  三人在桌前對著一盤饅頭髮呆,許久,樓先生長長地嘆了一聲:“這都是命……”

  黎嘉駿抬起手,從衣服里的暗袋裡掏出了一管膠捲,在阿梓好奇、樓先生瞭然的目光中,她拿出膠捲,刷的就著燈火拉開了膠捲,裡面隱約有山巒起伏,城樓碉堡。

  “阿梓哥你來看。”黎嘉駿盯著曝光的膠捲,“這時候,八道子樓還是我們的呢。”

  聞言,阿梓反而扭過了頭,腮幫子緊緊的。

  黎嘉駿緩緩的看了一遍,看了看樓先生,樓先生嘆口氣點點頭。

  她探身,將那管膠捲扔進了燃燒的爐子裡。

  從得知八道子樓被占領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這管胸前的膠捲沉得嚇人,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樓先生,總有一天,我能拍到沒那群人的八道子樓。”黎嘉駿許諾,“我們的八道子樓。”

  她等著那一天。

  第74章 馬謖之失

  軍長徐庭瑤嚴命奪回八道子樓。

  可是才一下午的功夫,日軍就把重型武器運了上去。

  這個本就易守難攻的地方,再加上先進於我們數倍的武器,即使屍山血海的往上填,也無濟於事。

  丟了八道子樓,第三道防線立刻顯得岌岌可危起來,這兩日所有的士兵都派了鏟子以團為單位咱各自劃分的陣地上埋頭掘土,一口氣連築六道預備陣地,,出了南天門往外走,到處可以看到人頭攢動的身影,山上密林子裡士兵們跑來跑去,工兵搬石砌牆,沒日沒夜的搭建工事,有援兵源源不斷的從後方運來,下了車就被派了鏟子,去與前方挖坑的“前輩”們輪班。

  黎嘉駿發現,新到的援兵,總有哪裡和原先在的士兵不一樣。

  她問了樓先生,樓先生表現得很驚訝:“我以為你與阿梓小弟那麼熟,也該知道了。”

  自從陣地變工地後,她還沒見過那個小哥好伐!黎嘉駿鬱悶:“我該知道什麼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他們是十七軍八十三師的,劉戡手下。”

  “……”so?

  樓先生搖頭:“女娃終究是女娃……這是德械師,武器裝備全從德國購置,訓練時也聘請的德國教官,當初他們剛訓練完在南京亮相的時候,那軍容之美可是上了頭版的。”

  “哦!”看過國慶閱兵的黎嘉駿笑而不語。

  不過,德械師誒,聽起來就拽炸天,有機會一定要摸摸他們的槍!

  83師大概有一萬多人,前線戰況吃緊,很快他們就從援兵變為了主力,完全接防了南天門。

  這意味著,繼最前頭關麟征的第25師丟了第一線和將軍樓,被打跪,由黃杰的第二師頂上接防,丟了第二線和八道子樓,又被打殘,此時近一個月,已經投入了近三萬的兵力,可對面卻不見成建制的撤退,傷亡比可見一斑。

  現在,又一個師頂上去了,王牌部隊全軍壓上,分布鎮守南天門,如果這一道線沒守住,那關外的惡鬼將會長驅直入,在華北平原勢不可擋,直逼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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