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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憤怒湧上的醫護人員們和法爾曼爭執著,就差大打出手,周圍的警察卻沒人出手,顯然也不贊同法爾曼的行為,可就在這時,有一個警察跑過來大叫:“長官!找到躲藏的猶太人了!”

  場面為之一靜。

  法爾曼擦了把汗,冷笑道:“很好,那都帶走吧,人全齊了?”

  “是的!都藏在地下室里,一個沒少!”

  “行!那全部帶走!收工!”

  命令落下沒多久,旁邊的樓道傳來腳步聲,十來個警察押著四十多個病人,他們相互攙扶著,走了出來。

  秦恬看到,202的盲人們,手搭在前面的人肩上,排成一串,跟著一個警察快步的走著。

  他們頭習慣性的微微上仰,側著頭,聽著四周的動靜。

  大廳中的人全都看著他們,看著這些病人,斷腿的,斷手的,剛做過手術的,瞎眼的,耳聾的……他們茫然而恐懼,跟著警察走進了明亮的大廳,條紋病人服如此突兀。

  “他們只是病人……”一個女性的聲音嘶啞的傳出,帶著哭意,“怎麼可以這樣,你們帶走他們,他們怎麼生活,他們會死……都是你們,都是我們害死的……”

  “誰說是去死的!只是暫時集中關押而已。”法爾曼粗聲道,一臉昂揚的揮手,“全部帶走!”

  說罷他陰狠的環視四周:“誰敢阻攔,就等著接受叛國罪的指控吧!”

  對著警察虎視眈眈的目光,和黑洞洞的槍眼,所有人都無力了,只能呆呆的看著那些病人被慢慢的帶過來。

  很多護士開始哭泣,她們大多都參與了轉移病人的行動,以前也和這些病人相處甚好,現在想想外面流傳的各種傳言,不禁泣不成聲。

  本來就在哭的秦恬此時更是悲從中來,她不怨自己白挨了一頓打,她恨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她恨自己為什麼要看到這些,看到這些老弱病殘被帶進死神的懷抱。

  她努力起身,在蘇菲的攙扶下走到最前面,病人一個一個路過,表情很麻木,有幾個和旁邊的護士善意的點頭微笑。

  秦恬捂著嘴,難以抑制眼淚的流下,她抽噎著,看自己照顧了半個月的病人一個一個排著隊路過自己。

  魯艾弗走在最後,他腳步沉穩,慢慢的跟在伊扎克爺爺後面,路過秦恬時,只見他側耳聽了聽,然後低聲微笑道:

  “媞安,別哭……還有,再見。”

  第79章治癒

  秦恬拒絕了蘇菲送她回家的意向,快速的服了兩片止痛片,借了一輛自行車,瘋狂的往大院的方向騎。

  她腦子快炸了,各種想法紛亂不絕,她也不知道去大院幹嘛,但她就是想去,就是看一眼也好。

  黑夜中,感覺四面都是喧囂聲,那恐怖的聲音就好像四起的烽煙,擾得秦恬心慌意亂,她忍著腹部的抽痛和兩頰的麻漲感,死命的蹬自行車。

  路燈簡直就像催命的招魂幡,陰森森的發著白光,有一些街道只有秦恬蹬自行車的聲音,有一些卻極為喧囂吵鬧,還伴隨著尖叫……大圍捕正在全巴黎,有可能是全法國進行,秦恬眼前一片朦朧,她擦了把眼淚,抽噎著繼續騎著。

  終於,過了塞納河,她一個急轉騎向大院,護士帽上的布被夜風吹得飄了起來,她一把扯下,條件反she的想塞前面車兜里,手一松才發現這時候的自行車還沒車兜,護士帽呼的飛後面去了,她什麼都來不及想,頭髮一摞繼續騎。

  遠處,還有驚叫聲。

  現在已經是凌晨,天已經微亮,大院門口的燈光滲人的慌,她跳下自行車想也沒想就衝過去,遠遠看到院子外面停著很多車,還站著很多人,院子裡面鬧哄哄的,還有警察的大叫聲。

  秦恬跑過去,被門口的警察攔住:“你要幹嘛?!”

  秦恬大叫:“我奶奶在裡面!我奶奶!她不是猶太人!”

  警察看看秦恬,冷笑:“裡面可沒亞洲老人!”

  “這不管你的……噗!”秦恬正大吼出聲,忽然感覺胃部一陣抽痛,緊接著一股熱流上涌,滿嘴腥甜,她沒去忍住,故意吐了出來,順勢噴了那警察一臉血!

  周圍的人都被嚇了一跳,秦恬捂著腹部差點跪下去,她撐住門框盯著一臉血的警察:“要麼我走進去!要麼你搬著我的屍體進去!”

  “見鬼!”那警察低咒一聲,隨手一抹血,放開秦恬,“滾!”

  秦恬被推了一下,幾乎是跌進院子,此時天光忽然亮了,幾乎伴隨著這一步,她看見了院中的情景。

  包圍著院子的公寓裡面一陣喧鬧,每個警察手裡都拿著一張登記著人員名單的紙,已經有很多家庭收拾了東西在被往外攆,地上一片混亂,晾衣杆,衣服,雜物,廢紙,箱子,還有絨毛玩具,被軍靴踏來踏去,支離破碎。

  有幾個警察在下面拿著喇叭大吼:“所有猶太人必須離開聚集地,聚集地將停止供氣供電,鑰匙及寵物一併交給門房,帶上你們的身份證件,沒人可帶一雙鞋,兩雙襪子,兩件襯衫,兩套內衣,一件毛巾,一套床單,一隻碗,一個杯子,一張毯子……沒有孩子的夫妻及單身男子立刻被送到德朗西集中營,其餘人送到冬季賽車場!”

  警察挨家挨戶的搜,每一戶都核對名單,少個人都不行,一旦有放抗的,都會招致責問和拳腳。

  幾個婦女哭叫著不肯離開他們的家,被幾個警察連拖帶拽拉出房門,老人們顫顫巍巍的拿著包袱扶著扶手走下樓,反而是他們安慰著焦躁的年輕人,男人們提著包裹,保護著家人,推開警察的手,大聲怒罵……一個小小的身影忽然往秦恬撞來,被秦恬一把抓住:“豆豆!你媽媽呢?”

  豆豆笑得很開心:“叔叔在和我玩抓抓!”

  秦恬一震,看看周圍,兵荒馬亂的,還沒大人注意到他們,但是門口嚴防死守的,她根本不可能帶著豆豆逃出去,情急之下,她乾脆帶著豆豆走進公寓,一邊安慰:“叔叔沒抓你,姐姐找不到你媽媽,姐姐帶你去找伊路莎奶奶,記得乖乖的……”

  她帶著豆豆往樓上擠,伊路莎奶奶正在房門口站著,她用手帕擦著眼淚,一邊和路過的街坊道別——她不是猶太人,伊萬不在身邊。

  秦恬帶著豆豆走過去,看看周圍,有兩個警察,正站在樓梯口虎視眈眈。

  伊路莎奶奶看到秦恬,又看到豆豆,眼睛一亮,忽然道:“哦!親愛的,你終於找到他了!豆豆來,到奶奶這兒來!”

  “豆豆,去!”秦恬把豆豆往伊路莎那兒推,趁豆豆走過去,笑道,“我好不容易找到,這壞孩子跟那群猶太佬混在一起,差點兒就被送上車!”

  “笨豆豆!就不省心!”伊路莎奶奶大聲道,拉著豆豆要往屋裡走,期間兩人都沒朝警察看一眼,秦恬感覺到兩個警察依然注意著她和伊路莎奶奶,但並沒什麼動作。

  正當她跟著伊路莎奶奶進屋,準備關上門時,突然樓下傳來一聲大叫:“你們把我的孩子弄到哪兒去了!?誰看到我的孩子了!?豆豆!豆豆!誰看到我的孩子了!?”

  “媽媽!”聽到那聲音,豆豆激動的大叫一聲,掙脫了伊路莎的手就往外跑,他跑的太快,秦恬和伊路莎都沒反應過來。

  豆豆小短腿piapiapia的往下跑,在樓下的院子裡和跪在地上的媽媽抱在一起。

  秦恬和伊路莎奶奶相視無言,又看向那兩個被矇騙過去的警察,他們都冷笑著,嘲諷的看著她們。

  自導自演一場戲,終究沒扛過母子親情。

  其中一個往秦恬走了兩步,忽然怔住了,眼睛裡是秦恬腫脹的雙頰和猶自帶著血痕的嘴角,她手一直捂著肚子,臉色蒼白泛著青紫,看起來搖搖欲墜。

  警察冷眼看了一會,哼了一聲,指著伊路莎奶奶的房間:“滾進去!別再摻和這事!”

  伊路莎奶奶扶住秦恬,擦了把眼淚,一起進了屋。

  警察伸手,關上了他們的門,把喧囂都隔在外面。

  此時天已經完全亮了,她們往窗下看,混亂的場面盡收眼底。

  秦恬緩緩的坐在窗邊,伊路莎奶奶的安樂椅,大半夜的奔波,她終於坐了下來,只感覺疼痛中巨大的舒適感襲來,她舒了一口氣,轉而心情更加沉重。

  伊路莎奶奶端來一碗熱湯,輕聲道:“喝吧,怎麼傷的那麼重?”

  秦恬搖搖頭:“沒事……”她喝了一口湯,忽然問,“伊萬呢?他……”也在這樣幹嗎?

  “不知道。”伊路莎奶奶坐在秦恬身邊,她表情很平靜,與外面的喧鬧截然相反,“他昨晚就沒回來,我反覆跟他說,無論他多為難,決不能傷害無辜的人……聽不聽得進去,就是他的事了。”

  她說罷,嘆口氣,打開手裡的醫藥箱,拿出些瓶瓶罐罐:“來,塗些藥,你臉都變形了,可憐的孩子,回家會嚇到爸爸媽媽。”

  秦恬也很愁,但她無心塗藥,外面的人都在生離死別,她在這兒喝熱湯敷藥,她做得到,但良心難安……

  她起身打開門,正對上對面警察警覺的眼神,他問:“你又要做什麼,女士?”

  秦恬氣不打一處來,她指指自己的臉:“看我的傷。”

  他不說話,看著。

  “我負責的猶太病人不見了,你的同僚,上司,把我往死里打。”秦恬捂著肚子,盯著那警察,“我是在告狀嗎?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些……但我要告訴你,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遲早有一天,是你,你們的恥辱!”

  警察靜靜的看著她。

  他的同伴忽然嗤笑一聲,拍拍他,樂不可支的笑起來。於是兩人一塊兒笑,似乎秦恬就是個笑話。

  秦恬無話可說了,她覺得全身都不對勁,連罵人的心思都沒有,這個樓道的人差不多都走到下面去了,她想下去看看,但也知道自己無濟於事,只能慘白著臉捂著腹部看著樓下,大口喘氣。

  “孩子,你看起來不大好。”伊路莎奶奶跟出來,扶著秦恬回房坐下,“喝點熱水,喝點湯,去醫院看一下吧。”

  “我就是從醫院過來的,醫生說沒事。”秦恬深呼吸幾下,感覺痛覺降低,起身道,“我該回去了……”

  “是呀,還是回去吧。”伊路莎奶奶在秦恬臉上塗了點涼涼的藥膏,“無論怎樣,你還有爸爸媽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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