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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前陣子被抓的那些猶太人……”

  “都被送到的德國本土或者沿途修建的集中營里去。”

  “他們動作可真快。”秦恬嘲諷的笑笑,“阿爸你落伍了,這種事情我在波蘭就耳熟能詳了。”

  “最可惡的不在這裡。”秦父皺起眉,“你想想,這麼多猶太人,是怎麼被送到那麼遠的?”

  “火車唄。”秦恬滿不在乎的說,忽然卡殼,“額,莫非是……”

  “沒錯,是法國國營公司的火車!”秦父齜牙,“一個歐洲強國,就算戰敗,卻也該血性猶存,沒想到輔一陷落就如此做派,實在讓人不齒!”

  “那人家也沒辦法。”秦恬覺得應該往別人立場上想想。

  “阿恬啊,別勸了,你阿爸不就是這樣。”秦母笑道,“你阿爸當初志願報華工,還不是因為自己的國家任由別人欺負卻無仗可打才來的嗎,估計你爸心裡,人家國營公司就該寧死不屈,絕不為虎作倀,與侵略者抵抗到底呢!”

  “那人家來吃飯你還給人家做菜。”秦恬嘟囔。

  眼看秦父瞪起眼來了,秦恬才狗腿的道:“好好好,我錯了,我們跟他們意義不一樣我懂我都懂!”

  “哎,現在德國警察查的越來越嚴,周圍總有人探頭探腦,那孩子估計藏不住,總要想個辦法。”秦父道。

  當初就該給點吃的和錢讓他自己走……秦恬心裡腹誹,但事以至此多說也無益,況且當初她就算說出來,家裡三個誰也干不出這事兒。

  正愁苦的時候,突然一個小小的聲兒傳來:“清真寺。”

  三人同時驚悚的抬頭,小男孩皮比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樓梯上旁聽許久了,兩條小細腿兒從扶手杆間伸出來,在半空中一晃一晃,見三人看著他,他才小心的起來,無聲的躲在樓梯角,又說了一遍:“我聽爸爸媽媽說過,清真寺,但我不知道什麼意思。”

  “清真寺?”秦恬立刻想起了戴著白色小帽兒的絡腮鬍大叔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大喊,“羊肉串兒!又肥又美得羊肉串兒咧!新疆羊肉串兒!”

  她努力搖搖頭,把那搞笑的幻想扔出腦袋,她看四周窗簾緊閉,便招招手:“下來,說清楚點。”

  皮比諾輕聲的下來,被秦母拉在身邊,手裡被塞了個春卷,他啃了一口,小聲道:“爸爸媽媽被抓前一天晚上,我有聽他們在客廳里吵架,媽媽說要去清真寺,爸爸說他絕不更改自己的信仰,然後……我就被趕進房間睡覺了……”

  清真寺?信仰?顯然了,他們這是要把猶太教往穆斯林改,她理解西方人對於信仰問題的重視,為此大吵一架也情有可原,可是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糾結信仰問題?不是應該保命更重要嗎?

  而對於這一點,一家三口都不怎麼明白。

  不能怪他們,一家三口只有秦母算個山寨的佛教徒,平時轉轉佛珠念叨幾句阿彌陀佛,要她說哪個佛祖的生日什麼她是一個都說不出來。

  而另外幾個,受秦父的影響,都是無神論者。

  雖然他們在這兒住了二十多年,可對於西方的宗教世界,不關心就是不關心,一點了解的興趣都沒有,又不是在印度,成天為了教派問題群毆,在巴黎一個如此散漫的地方,雖然可能信仰依然虔誠無比,但絕不會因此產生明面上的問題。

  於是秦恬只能問:“你說的清真寺在哪兒呀?”

  皮比諾茫然的搖搖頭,秦父倒說了:“這我知道,在第五區,離巴黎聖母院不遠。”

  巴黎聖母院!秦恬震了一下,不說她都忘了,巴黎還有這麼個地方,她最後一本用的練習本上就印著丫呢!

  當初誰還給這故事弄了個惡搞總結來著,一個御姐進聖母院避難遇到忠犬。

  “噗……”被現實磨練的笑點很低的秦恬噴了,她頂著詭異的目光收了笑,然後隨口道,“要不我們讓皮比諾去聖母院避難吧。”

  一說完,全場都安靜了,然後,三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皮比諾,秦母微笑:“對啊,你不說我都想不起來,洋人的教堂不是能避難嗎?軍隊都不能進去。”

  於是秦父也振作了,一排版:“那也不用非得聖母院,咱們七區就有個小教堂,避難足夠了。”

  一家三口也沒管皮比諾的想法,相對傻笑。

  “抱歉,不行。”皮比諾又小小聲兒說話了,他很惶恐,眼淚汪汪的說,“教堂不會收留我們的。”

  “為什麼?!”秦恬感覺心中一萬頭糙泥馬狂奔而過,各種壓力狂增。

  “因為,因為他們是基督教,而我們信猶太教。”

  “這有毛關係啊?!”秦恬咆哮了,“你們不都是信上帝嗎?!你媽媽都考慮改信仰了,那基督教不是正好嗎?寧願安拉都不要耶和華嗎?”

  “不一樣。”皮比諾一改怯懦,開始一本正經,“雖然我們信同一個上帝,但是我們教義不同,我們和基督教的矛盾綿延了上千年,這不是戰爭就能調和的。”

  秦恬默了,她承認,沒信仰的她是完全無法理解的。

  “那,那清真寺就行嗎?”秦母也出來十萬個為什麼了,“教派差那麼多,人家雖說也是寺廟,但能避難嗎?”

  皮比諾搖頭:“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但是媽媽說,伊斯蘭教和基督教都是猶太教發展出來的教派,我們並沒有差很多。”

  “那就是和基督教一樣不能調和了?”那他媽媽提個毛啊提。

  “好像,是,不是,我也不知道。”皮比諾被秦恬的眼神嚇得瑟縮了一小圈兒。

  “我徹底暈了!”秦恬無力的倒在椅子上。

  “我也聽不懂。”秦母摸頭。

  秦父堅強的支撐著,他做了個偉大的決定:“明兒個我去清真寺打聽打聽,看是不是有什麼原因,他媽媽沒道理突然就要改信仰去清真寺。”

  “也只有這樣了。”秦母點頭,忽然道,“明天你不是要去郊區提貨嗎?還是我去吧。”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父親斥責,卻似乎也意識到問題,皺起了眉。

  秦恬沒辦法了,她只能自覺的舉手:“要不,我去打聽打聽?”

  “不行,太危險。”

  “這有什麼危險的,我可以去聖母院轉轉,再去清真寺轉轉,然後溜達回來。”秦恬想的很美好,“媽你在家看著小孩,勝利在望了,不能出差錯。”

  “好吧。”兩人想了想,同意了。

  秦恬彎下身,捏捏皮比諾的臉頰肉凶神惡煞道:“死小鬼乖乖的啊!不乖回來吃了你!”

  “恩恩恩恩!”小正太作出一臉害怕的表情。

  第二天一大早,秦恬整裝出發。

  此時已經八月,天氣微熱,秦恬上身穿著短袖襯衫,下身一條咖啡色中裙,拿著小皮包走著,沒多久就一身薄汗。

  街上的人多了起來,巴黎在表面上恢復了從容,紳士淑女挽著手沿著河聊天散步,家庭主婦抱著裝滿食材的紙包,小孩在街角相互追逐,然後被突然出現在路口的德國士兵嚇得尖叫四散。

  一陣轟隆聲傳來,前面的路上,一輛裝滿普通人的運兵車呼嘯而過。隱約可以看到車上是老少皆有,還有行李,看來是幾戶被抓住的百姓。

  秦恬不由得產生各種聯想,猶太人,包庇猶太人的家庭,還有福氣樓……

  想到這,她連巴黎聖母院都沒興趣看了,只是瞟了一眼,別略微震撼了一下後,匆匆走開。

  清真寺果然就離巴黎聖母院不遠,一轉彎,歐洲三大清真寺之一的巴黎清真寺就出現在眼前。

  比起秦恬在電視裡見過的那些圓頂清真建築,這個清真寺其實也沒那麼霸氣,當然,大確實大,也確實很清真,綠色的屋頂下是白色的牆壁,北非式喧禮塔在裡面高高聳立著,異族的氣息迎面而來,在看過聖母院後更是覺得風味別樣,通過圍牆的長度和裡面突出的屋子判斷,這清真寺雖然古樸不華麗,可體積上確實可以稱霸了。

  為什麼她看的那麼仔細?

  因為她進不去。

  如此大的一座寺廟,竟然只有正對街角的一扇小門算作正門,此時緊閉著,她敲了敲,沒人應,耳朵聽了聽,裡面一點聲兒都沒有。

  想想看,這麼大一座寺廟,一點人聲兒都沒,怪瘮人的。

  秦恬繞著圍牆走了兩遍,隱約覺得不對,她警覺的看了看,總感覺對面街上,還有旁邊的樹下那些人鬼鬼祟祟行止猥瑣,她越想越不安,在門口不安的轉了一下,總覺得此時應該離開,但又擔心貿然離開顯得自己做賊心虛,於是更加不安,唯恐給家裡帶來什麼滅頂之災。

  這時她忽然聽到身後的門敲了敲,她正要回頭,就聽到一個渾厚的男聲道:“小姑娘,別回頭。”

  “……”秦恬肅穆。

  “這是晌禮時間,跪下來,向東,就是你的右手邊,拜十拜。”

  “哈?”

  “記住,虔誠,小姑娘,虔誠。”

  “……”

  秦恬豁出去了,也不管路過的人怪異的目光,她朝著右手邊緩緩的跪下,然後雙手合十,一拜,又一拜……

  她的心怦怦直跳,每一次拜倒,頭接近地面時她都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她努力想讓自己呼吸不那麼亂,至少不要讓胸口起伏太大,於是她深呼吸,深呼吸,一拜,又一拜。

  “禱告十五分鐘,等會我給你開門。”那聲音又道。

  秦恬不敢說話,她只是低下頭做祈禱狀,嘴裡不斷念著阿彌陀佛,希望安拉能夠向佛祖轉達她的敬意,趁著這時候她眯fèng了眼睛,偷看,才注意到剛才在樹下一直鬼祟偷看她的禮帽男,此時很輕鬆的靠在樹下點了根煙抽著,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個方式盯,總之壓迫感沒那麼重。

  而對面街上的人,則管自己坐在長椅上看起了報紙。

  應該,是解除危險了吧……她一個這麼明顯的“塌”鼻子東方人,小巧玲瓏的樣子,又不是一臉精明樣,還這麼虔誠的禱告了……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毫無威脅。

  果然,十五分鐘後,小鐵門開了。

  一個絡腮鬍大爺走出來,他站在門口,上下掃視了一眼秦恬,很不滿的樣子,點著她大聲道:“衣淨,水淨,處所淨……你一樣都沒做到!一個不合格的穆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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