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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恬沒敢去注意這些人在說什麼,知道太多了也是一種罪,她寧願自己無知點,只知道此時的氣氛還是很輕鬆的。

  卻在這時,突然一聲大喝打斷了所有話題:“這真是吃飽了撐著!”

  竟然是布拉斯科維茲上將,他滿臉不滿,拳頭抵著桌子,似乎還想敲兩下。

  “將軍,請冷靜,這道命令收到時我們也很驚訝。”旁邊的中年軍人勸道,看來是在報告剛剛收到的命令。

  “哼!”上將深呼吸兩次,面色不渝,他喝了一口紅酒,問道,“確定是說要我們去執行?”

  沒等手下回答,他又補充道,“執行那麼毫無意義的,醜惡的,多餘的任務?”

  手下很無奈:“黨衛隊會協助我們。”

  “協助?哼!我看如果沒有我們,他們單幹會更有激情一點!”布拉斯科維茲似乎有些激動,“這是在敗壞陸軍的名聲,屠殺無辜的猶太平民,陸軍的榮譽會毀在那幫儈子手手上!”

  屠殺猶太人?!秦恬一驚,猛的抬頭,她都要忘了,波蘭人可是一個猶太人聚集區,她忘不了水晶之夜後隨著一群猶太人逃往波蘭的情景,之後她想的都是戰爭的大方向,卻忘了那些重要的細節,比如說,波蘭的猶太人的安危。

  波蘭的猶太人在二戰期間被瘋狂屠殺,這不是秘密,她怎麼現在才想起來?

  那麼,莉娜怎麼辦,那些和她一起來的猶太人怎麼辦?

  她不禁要苦笑,又一件無能為力的事情誕生了,她不是摩西不是救世主,她該怎麼做?

  “先暫時壓下別動。”布拉斯科維茲道,“回去後我會聯繫元首,看有沒有轉圜餘地。”

  他環視全場:“在場的都是我們國防軍的精英,雖然說對祖國忠誠是必須的,但是我要提醒各位,我們戰爭的正義性,在於要為德國獲取生存的空間,而非做那些吃飽了撐著的事情,明白嗎?”

  眾人紛紛點頭。

  秦恬這才明白為什麼在場的軍官不在飯前嗨希特勒,一直有資料說二戰時期納粹黨和國防軍同床異夢,看來確有其事。

  不過這位上將也真是口無遮攔,希特勒爪牙何其多,他以為在這兒說著就沒事了嗎,還是說他認定自己的反政策不會招來希特勒的而報復?

  目前還只是一次單純的宴會,軍官們吃完了飯,既沒有女伴也沒有準備表演,頂頭上司心情也不好,眾人只得飯後結伴離去,再安排華沙的軍隊布置等善後工作。

  秦恬正和幾個侍者收拾東西,忽然聽到有人叫她:“秦恬。”

  發音還挺標準,她回身,看到身後站著個眼熟的德國軍官。

  何止眼熟,簡直刻骨銘心:“額,奧古斯汀·馮·額……”

  “奧古斯汀·馮·卡爾曼,”他替秦恬說完,微笑著看她窘迫又緊張的樣子,道,“借一步說話好嗎?”

  秦恬左右看看,那幾個侍者正擔憂的看著自己,她安撫的笑笑,放下手中的抹布,在圍兜上擦擦手,跟著奧古斯汀走了出去。

  外面有些冷,秦恬不禁有些瑟縮:“請問,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就是想聊聊。”

  “啊?”

  “我剛才吃飯時看到你站在那兒,似乎很注意將軍的話。”

  秦恬刷的一下就被嚇著了,她連忙搖頭,結巴道:“我,我沒有很注意,只是,只是他說的太,太響。”

  “我明白,不過你似乎很在意這些消息。”

  “不,我,我沒有,我又不是猶太人。”秦恬連忙否認,這傢伙沒事觀察自己幹嘛,閒的蛋疼嗎?漢克叔叔的手藝還吸引不了他?

  “不在意就好。”他雖然還在微笑,但是門內的燈光照在他臉上,顯得笑容那麼假,“我擔心你為了朋友什麼的,做些不該做的事。”

  “什麼意思……”

  “以後針對猶太人和波蘭人,我們會有一系列的政策。”他頓了頓,道,“你身為留學生,只要老老實實的,就會很安全,如果你做些不該做的,那麼受到什麼樣的傷害,都是情有可原的……懂我的意思了嗎?”

  秦恬快疑惑死了,這人為什麼特地提醒自己,她當然不會傻乎乎的以為這個德國軍官,容克貴族,至今自己見過最帥的軍官會對自己一個黃種人一見鍾情,但是也不至於對自己這麼好。

  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秦恬小心翼翼的點頭道:“謝謝您的提醒,我,我會乖乖的,但是,我能不能知道,為什麼你……”

  “為什麼我來提醒你?”

  “額,恩……”

  “因為啊,”他眯起眼,像只日耳曼狐狸,“我喜歡中國,就這樣。”

  秦恬一直到躺在床上時還在糾結,喜歡中國?這是理由嗎?

  話說這應該是個理由,但是不是她妄自菲薄,這個年代的中國,上數五十年下數五十年,都沒什麼值得外界喜歡的,要是說什麼古老的文明什麼的,那都是國家強盛後對外宣傳得來的世界映像,國家貧弱,人民窮苦,這樣窘迫的國家,誰閒著沒事幹去誇讚啊,更何況是一直不把東方當文明社會的西方人。

  所以怎麼想,怎麼牽強……

  於是秦恬翻來覆去,一直沒睡著。

  第11章開始

  其後幾天,雖然艾森豪芬被指定為德軍高層專門的聚會場所得以暫時安全,可是即使身在其中,秦恬還是能感受到外面的白色恐怖。

  每一天來上班的波蘭同事都會滿臉驚恐的訴說他們在路上的所見所聞。

  前面路人走著走著,忽然一輛軍車在他身邊停下,下來幾個德國士兵,二話不說就把他逮捕了,連原因都沒有。

  波蘭人看到德國士兵必須脫帽避讓,等到德國人走過後才能繼續行走,否則就會招致一頓喝罵甚至是子彈威脅。

  走在路上,巷子中廢墟中樓道中時刻都會傳來槍聲,還有波蘭人在拼死抵抗,每走一段路都能看到還來不及清走的屍體。

  大多都是波蘭人的屍體。

  同事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這麼多天了,這樣的情景還是無法看習慣:“還有一個士兵,我只是路過,他突然用槍攔住我,對我嘰里呱啦說話,我當然聽不懂,只是拼命的去掏自己的工作證,他太嚇人了,我手都在顫抖,差點掏不出來,我以為我要死了……還好,我還是拿出了工作證,他看了以後才准我走。”

  工作證,一個小小的證明文件,經理為了員工的安全特意問負責他們這兒的德國軍官要來的,他要求所有人隨身攜帶,算得上是一個護身符,事實上真的派上了用場。

  德軍屢次帶隊在整個飯店搜查,弄得整個飯店雞飛狗跳,理由是查反抗軍餘黨,酒店的人自己心裡知道,這個德國軍官頻繁光臨的地方,誰敢收留波蘭反抗者。

  外面德國依然在波蘭的領土上高歌猛進,蘇聯趁機進入大撈好處,廣播中波蘭的流亡政府拼命往羅馬尼亞逃竄,譴責和噩耗源源不斷,前來用餐的德軍士兵也一天比一天喜氣洋洋。

  而工作著的波蘭人也只能強打精神,忍著心中的悲痛。

  一天,卡瑟琳在外採購回來,突然抱住秦恬,哭道:“恬!我們的教授被抓了!”

  “什麼?”秦恬一頭霧水。

  “德國人把所有的教授集中起來,全部抓到卡車上帶走了!”桑埃托放下一麻袋的貨物,咬牙道,“他們說大學是反德學術的溫床,是反德運動的出發點,那些教授毫無準備,被突然衝進去的士兵抓住帶走了。”

  “帶,帶到哪?”秦恬腦中瞬間出現一群人被抓住帶走集中在森林裡殺光的場景。

  “不知道。”桑埃托很憤怒,“他們都是一些老教授,德高望重,為了波蘭的教育獨立一直在奮鬥,德國怎麼能,怎麼敢……”

  “噓!”秦恬食指豎在唇上,她沒有在華沙讀書,沒有見過那些教授,但是她不難體會這些學子的痛苦,這不是後世學生不學生老師不老師的中國,雖然西方學術氛圍一向輕鬆中有著對知識的嚴謹,但是正因為教授的博學和親切才能帶來這樣的氛圍,學生雖然活躍,卻對教授有著絕對的敬佩和愛戴。

  這樣的傷心,情有可原。

  但是卻不能在此時此地表現出來,德國的情報系統,秦恬不敢挑戰。

  桑埃托閉上嘴,憤怒的砸了一下桌子。

  晚上,又一個宴會開始了,這一次,岩灰色的軍裝中,多了不少窈窕的身影。

  總要有波蘭人來緩和關係,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些交際花兒們。

  華沙演藝團的台柱換成了一個叫安傑麗卡的女人,她高挑,妖艷,笑容銷魂,穿著桃紅色的露背長裙在軍官中穿梭調笑,給長久不碰女色的軍官們帶來了極大的誘惑和快樂。

  另外還有幾個曾經只是華沙上流社會的中流貴族,他們不像上流那般能夠得到最新消息借著特殊渠道離開,逃不出去的他們既沒了往日的權利和地位也沒有扶持他們生活的交際圈,於是這些不受平民喜愛的人群就只能攀附上這座城市新的統治者。

  波蘭語和德語甚至還有法語在堂皇的宴會廳中涌動,秦恬端著盤子,已經非常習慣於自己的工作,她甚至算得上是個高級人才,法語,德語,她都能聽懂。

  “奇怪。”一旁的卡瑟琳小聲道,“這樣的宴會,竟然沒有蕭邦。”

  艾森豪芬常備的宴會曲中主打的就是蕭邦,可是自從德國人來以後,就一直沒出現過,秦恬細想一下蕭邦所代表的含義,就覺得情有可原:“蕭邦是波蘭的民族英雄,他的作品大多是愛國歌曲,德國人不會允許他們的宴會有蕭邦來挑場子吧。”

  “歌曲而已,摒棄了其含義,單純就作品講,蕭邦的作品也是數一數二的啊,為什麼要這樣?”陶冶在西方自由氣息中二十年的卡瑟琳完全無法理解這種行為。

  而對於文字獄文革都有深刻了解的秦恬同學則很能理解,但她無心解釋更多,只是簡單道:“文化獨裁罷了,就比如占領你的人不夠,占領你的心才是真的占領,有蕭邦在,波蘭人永遠都不會真正屈服。”

  “沒有蕭邦,波蘭也不會屈服。”身後,一個剛剛換了酒杯的服務生低聲道,他是混血兒,有一半波蘭血統,還有一半是猶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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