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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同學不好嗎?”
“也不是,只是,你總說我冷著臉,但我覺得,他們那樣子,還不如冷著臉的。”
“呵呵,是不是好像帶著面具,皮笑肉不笑的?”
“你怎麼知道?!”
好歹上輩子比你多吃十六年鹽,我翻了個身:“這樣的情形以後中考高考都會碰到,你只是提早感受了罷了,你現在的同學都知道了競爭的殘酷,雖然還不願意承認,但是已經有了利益的觀念,等閒不會和你深交的,你要是想不受傷,還是明哲保身的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吧。”
“……嗯。”聲音悶悶的,“小茶你懂那麼多,感覺還是你應該來。”
“呵!我來就不是學知識了,是混社會了。”我輕聲道,儘量讓自己平時很剽悍的聲音顯得溫柔點,“你也應該高興啊,平時看那些初中高中的書只能偷偷看,現在卻能正大光明的看了,還有老師教。”
“是啊。”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高興,“小茶,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和我說說吧!”
“嗯,這個啊。”我撓撓頭,“其實好玩的還沒開始,過兩天就有運動會了,到時候我給你報告戰況怎麼樣啊?對了你原來是哪個班級,我給你偵查啊!”
“好啊!我是三年二班的。”
“三年二班?你認識徐希韻不?”
“徐希韻?”他沉默了一會,“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暈死!你同學耶!”
“我剛從美國回來,交流是沒問題,但是太複雜的名字,還是不大記得住啊,而且一聽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名字,那就更沒機會認識了。”
“唉好吧,以她那靦腆的性子,估計也不敢主動認識你。”
“為什麼不敢?”
我翻了個白眼,光芒閃亮冷臉優秀的小正太,平凡人只能仰望好伐,要我以前也懶得搭理這種閃亮生物。
現在麼,心理年齡大了,你再怎麼帥也不是我心裡的白馬禽獸,誰跟你害羞啊。
第十二章殘忍
轉眼,運動會第二天,親子活動到了。
前兩天因為沒我的事,我純當到體育場春遊,順帶看看沈浪小童鞋奮勇的英姿。
話說我這輩子運氣還是不錯的,相熟的都是優秀基因攜帶者,即使是最幼齒的沈浪小童鞋,一年級就隱約有了未來絕代風華之象,再加上這年頭小孩子恐怖的早熟,我敢打賭他的早戀年齡會提前到三年級左右。
全班總共來了五個家長,沈浪的爸爸媽媽最終沒來,他們只能在晚上直接到學校去開家長會,沈浪有些低迷,身為班長不能帶頭展開親子活動對他來說似乎是個不小的打擊,看到他的包子臉我真想把駱亦宏踢給他。
“小茶來!上爸爸的背!”駱亦宏在我前面蹲下來,他沒時間換運動服,只能西裝革履的來,脫掉了外套,穿著淡金條紋的西裝,身材還真是嗷嗷嗷的。
我盯著他的後腦勺,忽然有種把他推個跟頭的衝動,甚至晃過一個想法,當年他在我後面跟我開玩笑推我下江堤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小茶,上來啊?”他回頭催促,“比賽要開始了哦!”
駱亦宏的魅力用網遊的話講就是範圍攻擊,範圍還不是一般的大,橫向秒殺全場,縱向秒殺各年齡階層,而不得不說,他在一開始到時一臉冷冰冰的威嚴到看到愛女時忽然轉換成一臉柔情的溫和就有致命一擊功效。
連沈浪都被秒殺了,他一臉擔憂:“小茶,他真是你爸爸嗎?”
我嗯嗯啊啊。
“……你們一點都不像。”他嘟囔,更擔心,“小茶你喜歡你爸爸嗎?”
駱亦宏也豎起了耳朵。
我裝沒看到,撇撇嘴:“不喜歡,假惺惺!”
某高豎的耳朵蔫了下去,沈浪有些高興:“小茶喜不喜歡我?”
我要把初戀的萌芽扼殺在搖籃里,這就是個絕好的機會,我豪放的攬住他肩膀大笑三聲:“是哥們就別談喜不喜歡!咱倆誰跟誰啊!別擔心,有你為我兩肋插刀的時候!”
這話說的對一年級小孩子來說有點深度,沈浪想了半天估計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總之不會是壞話,就歡快的笑了,跑到遠處大叫:“小茶,我去跑道邊給你加油!”
“7878!”我揮揮手,轉身上了駱亦宏的背,駱亦宏把我背起來,一句話不說。
我自然是知道剛才說他假惺惺傷著他了,可是我又不是聖母,我想通了,老天讓我重生在他身邊就是為了讓我虐他!既然我是他女兒,他再狠還能謀殺親女不成?你讓我上輩子的家妻離子散……俄不,就女散了,我就讓你這輩子女散!
多麼完美的一報還一報!
讓你知道我爸爸媽媽這麼多年的愛打水漂是什麼感受!
讓你知道失去親人是什麼滋味!
正當我越想越得意的時候,突然pia一聲,發令槍響了,駱亦宏背著我飛快的跑了出去,他畢竟年輕力壯,穿著皮鞋跑的風姿綽約不說,感覺人就漂移過去的,我在他背上就沒感覺大震動,比寶馬的性能還好。
五十米就一點點路,轉眼他就跑到了,臉不紅氣不喘,氣定神閒的背著我去登記成績。
我拍拍他的背:“喂,讓我下來!”
他不應我,登記好了成績就在一邊和觀眾一起等剩下的選手吭哧吭哧的跑到。
“讓我下來啊。”
“別吵。”他忽然低喝,把我唬住了。
心情很不好啊。
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感覺他的後腦勺也寫著不高興三個字……剛才我說的真的很傷人?或許是吧……是不是要道歉?
剛冒出這個念頭我就有打自己的衝動,靠!憑什麼我還要心軟啊,我的目的不就是虐他嘛!他越難受我就越高興!絕不能心軟,善良的小茶在駱亦宏面前永遠是狠心的惡魔!
於是他不高興,我就高興的哼著歌,你愛背背吧,我還懶得站呢。
第二項是兩人三腿,就是我的左腳和他的右腳綁起來走,我不是那種沒玩過的小學生,剛綁好,沒等他囑咐什麼就說:“一二,站!”
我們站起來,我嘴裡低聲說一二一,竟然絲毫沒有停滯的走到了起跑線前,任旁邊剛綁好的幾對甩的人仰馬翻慘不忍睹,一個爸爸乾脆提著兒子走到旁邊,看我們連手都沒牽走的氣定神閒,笑道:“嘿哥們!你倆練過的吧。”
駱亦宏瞟了他一眼不作聲,我覺得這樣很不禮貌,這個爸爸挺著大肚腩笑的像彌勒佛,跟我上輩子的爸爸好像好像,我立刻就起了好感,笑嘻嘻道:“叔叔好!我們沒有練過啊!”
“哈哈,你哥哥很厲害嘛,早知道是這些體力活,就把我家崽子的表哥請來了。”
他一說完,我們都僵了,我回頭看看駱亦宏,發現他臉青了,我剛想說話,只聽他冷冷道:“她是我女兒,親生的。”
“啊?這麼年輕。”畢竟是成年人,胖爸爸也知道不該多問了,便轉頭抓著兒子打趣。
耳邊隱隱聽到什麼,是不是羨慕人家爸爸身材好,你爸爸胖了比較耐玩什麼的……
好可愛啊!
我噗哧笑出來,駱亦宏忽然牽住我的手,溫熱的,五指卻有點涼:“你真是我親生的。”他低聲道。
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並沒有懷疑啊……或者小小懷疑過,不過既然肯定了自己是他和林顏的女兒,那就沒什麼好懷疑的了,親生就親生,不妨礙我恨你。
“別對我這麼殘忍好嗎?小茶。”
發令槍響了,可沒有掩蓋掉這句話,我一愣神差點摔跤,被他提起來再放下,兩人一二一二的衝到終點,然後解開帶子,登記成績,沒有再說一句話。
親子活動後,家長帶著孩子去吃飯,然後準備參加家長會。
一直到吃完飯,除了點菜的必要對話,我們都沒再說過話,我一直在想,我真的很殘忍?可立刻就會否決了這個想法,他害死了我,還指望我對他仁慈?我叫小茶,不叫聖母!
就算他不是故意,就算他失手,就算他為此一直背著強烈的心理陰影,甚至不惜自虐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但並不代表我就該因此原諒他,要不是我重生了,我不會看到這些,我只能在地獄裡不停的恨他。
吃完飯他問我要回家還是要一起開家長會,我想也沒想就選擇了先回家睡覺,他打了個電話叫了忠叔來接我,便讓我等在位子上不要動,自己先去了學校。
我點了果汁慢慢的喝著,看著外面夜幕降臨,城市的夜生活開始了,外面的世界開始有了白天所沒有的迷離,男男女女結伴走過,還有閃爍的霓虹燈晃花了我的眼。
每次到了晚上我就有種恍惚感,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不真實的感覺,又或者只有我這個重生的有,我忍不住想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的存在,發呆只會讓我想起死前的無邊黑暗。
對我來說,我的死亡,才剛剛發生在幾個月前,無論如何都無法淡忘。
我和殺人兇手已經面對面幾個月了……
肩膀被拍了拍,是忠叔來了,他慈祥的笑:“小茶,回家了。”
回家……我恍惚了一下,跟著忠叔上了車,看他發動車子,忽然做了個決定:“忠叔,你知道月芳小區怎麼走嗎?”
“知道啊。”忠叔打了個彎,回頭看了我一眼,“小茶問那兒幹嘛。”
“能不能去看看?”
忠叔沉默了一會:“小茶,你這孩子……”
我撅起嘴:“難道不能看嗎?”
“你是怎麼知道……唉算了。”忠叔換了個方向,“就算忠叔不帶你去,你自己也會想辦法去的。”
我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
月芳小區,我以前的家。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這麼關心鍾小茶這個已經死去的人很奇怪,甚至以我的立場,應該和駱亦宏家中的人一樣,把這個人當作一個禁忌的詞彙,沒有人會理解我心裡所想,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說,可是我知道,如果不再去看看爸媽,我會再也睡不著。
幾個月來,一直忙於適應這個身體這個熟悉而陌生的世界,忙著調節恨與過去,忙著把自己的樂觀轉移出來表現給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