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忽然有屬下來報,白小姐駕一輛馬車進了王宮,片刻之後出來,直奔東門去了,衛兵們沒有人敢阻攔。白明夷面色一沉,命人繼續追蹤白明珠,自己備馬趕往王宮。

  寢宮外,聽著悠揚的琴聲,白明夷鬆了一口氣,宮人說琴聲已經響了好長時間,除白明珠來的片刻工夫,琴聲一直沒有斷過。

  她怎麼會孤身逃離,舍下她關心的那個小丫頭和一干陪嫁的人,更明明知道任何舉動都只會是徒勞無功?就算她逃出無棣城,又能到哪裡去?晉國會重新接納她?代國有人敢收留她?何況,她那樣的女子,只適合在宮廷里和朝堂上縱橫捭闔,顯盡光華,卻不適合歸隱於鄉野,困苦終身。

  雲蕭,你應該明白,在這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你,也最適合你,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同一種人,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對。

  琴聲有些走調,甚至彈錯了幾個音節,她還是有些心煩意亂?無妨,婚禮之後,他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等她愛上他,即使沒有愛,她也會是最好的夥伴和助手。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白明夷眼神一沉,雲蕭的琴技怎麼會如此生疏,倒像是個初學者。

  破門而入,琴聲驟止,一個侍女面色茫然地望著他。

  金蟬脫殼,她竟真的走了。

  雲蕭,你何必這麼固執,又這麼絕情,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你身邊的人?

  知道從旁人口中問不出什麼,白明夷大步走出門外,看都沒有看那畏畏縮縮的侍女一眼。

  那侍女正是幽蘭,看著白明夷走遠,從懷中掏出一隻鴿哨,走到屋檐下的鳥籠旁,把鴿哨綁在一隻鴿子的腿上,一鬆手,鴿子奮然飛向天空,雪花迷濛中,划過一陣清脆悅耳的鴿哨聲。

  白明夷追出東門外,白明珠就站在吊橋邊,她沒走多遠就被截了下來,但車裡面並沒有其他人,只是拉車的馬少了一匹。白明夷冷冷盯著她,她也倔強地回瞪著。

  白明夷無奈地嘆口氣,溫言道:“小妹,你這是何苦?我知道,一定是她使計騙了你,哥哥不怪你,快告訴我,她去了哪裡?”

  白明珠冷冷一笑:“哥哥,你總是看不起我。她能騙我,我就不能騙她?你們人人為她著迷,對我卻只是利用,赫連大哥在圍獵的時候對我好,也不過是要激起她的嫉妒,你利用我發動政變,最後卻要娶她。哥哥,我不服。”

  白明夷正色道:“小妹,這場婚事關乎人心向背,關係到與晉國的邦交,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快說,她去了哪裡?你的委屈,哥哥會補償你。”語氣輕柔,卻有種誓在必得的意味,目光冷峻,更隱隱帶些殺氣。

  白明珠見了這目光,又驚又怕,又氣又怒,這哥哥看似斯文平和,發起狠來六親不認,這回竟然是為了一個外族女子,不免讓人心寒。

  白明珠默默伸手指向南方,白明夷仔細查看,果然有淺淺的痕跡通向南方。她準備單騎回晉國?聽說她治好了黑族少主的病,想必是去投奔黑濤力。再不遲疑,上馬追去,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漫天雪霧中。

  白明珠站在紛飛的雪中,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嘲諷,惡毒,快意。哥哥,當你千辛萬苦追上她,卻只追到一具屍體,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別離

  小小一個山坳,飛禽走獸早已銷聲匿跡,深藏在窩巢洞穴中,天地間只剩下寒風呼嘯聲,雪落沙沙聲。萬籟俱寂中,有人深一腳淺一腳爬上山頂,向著一個冰雪雕塑走去。

  “紀先生,還沒有訊號,會不會出什麼差錯?”來人二十出頭,一身戎裝,臉龐精悍中帶些稚氣。他望望風雪中的無棣城,再回望山坳中的那幾十頂帳篷,毫不掩飾內心的憂慮。這些人都是族中最優秀的勇士,這點風雪當然難不倒他們,但是來了五天了,傳進去消息也有三天,一點回音都沒有,約定的訊號也沒有出現。再等下去,且不說被人發現,那大不了拼死一戰,狄族勇士決不畏懼,就怕趕救不及,婚禮一成什麼都晚了。

  那冰雪雕塑回過頭來,目光炯炯,頭髮眉毛上結了厚厚的霜花,臉凍得鐵青,卻有著說不出的自信與堅毅。他沉聲道:“一定會有的,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難倒她。”忽然目光一凝,“如果到晚上還沒有訊號,我們乘夜殺進城去,一死而已。”

  來人熱血上沖,低喊:“好。紀先生,我學過中原的話,知道你們有句話叫做士死為知己,我們狄人也可以為恩人水裡來火里去,一死而已。”紀瑕一笑,忽然轉頭,天邊火光沖天,黑煙滾滾,正是無棣城的方向。

  白明夷也看到了火光,派人回去提醒赫連慶嚴加防範,他則繼續帶人追蹤。不久前發現起初的馬蹄印旁邊出現另外幾個較重較深的蹄印,是接應的人還是刺殺的人?十有八九是後者,否則會分開走以迷惑追蹤者。雲蕭騎術不精,又是這樣的風雪天氣,如何擺脫追殺。雲蕭,你千萬不要出事。

  將要到寧河邊,雪地上出現一灘血跡,周圍足跡駁雜混亂,白明夷心猛地停跳,手足發冷,勉強鎮定下來,下馬查看。斷斷續續的血跡延續到河面上,中斷,河中央的冰破開一片。一抹紫色印入眼帘,從人小心翼翼從破口處取回,是一段衣帶。

  雲蕭,雲蕭就這樣走了?白明夷緊緊攥住那段衣帶,腦中一片空白。

  “著火了,著火了。”外面鬧哄哄的,董玉卻沒心情理會,也沒辦法理會。她被關在房裡好幾天了,飲食起居和以前一樣,侍女們也很和氣,只是沒人陪她說話,悶得發慌。

  一時衝動頂撞了雲姊,沒一會兒就後悔了,雲姊一定有她的理由,怎麼可以懷疑她?本來以為雲姊關她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一關就是好幾天,一次都不來看她。雲姊的心思太難猜,她真的要嫁白明夷嗎?她要關她到什麼時候?關到死嗎?

  想到死,就想到紀大哥,白明夷說赫連羽全軍覆沒,她卻堅信紀大哥不會死,就算天地俱毀,紀大哥也會平安。她能忍受寂寞無聊這麼多天,也正是因為相信這一點,紀大哥會回來救她,一定會。雲姊變了,她還有紀大哥。

  外面亂鬨鬨的人聲腳步聲突然靜了下來,董玉托著下巴,懶洋洋向門口掃一眼,也懶得起來去查看。

  雲姊昨天來看她,說了些奇怪的話。“玉兒,我答應董世伯照顧你,總算沒有食言。”她靜靜望著她,語氣輕柔,眼睛裡卻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東西,“你受苦了,不過再等些時候,你會等到幸福。”

  當時她恍恍惚惚如墜夢中,等她清醒過來,雲姊早走了,仿佛從沒有出現過。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敢肯定,昨天雲姊是真的來過,還只是她的幻覺或者夢境。

  忽然房門開了,冷風挾著雪花衝進來,正要呵斥,抬頭卻愣住了。門口站著一個人,衣服破舊整潔,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一雙眸子卻深邃銳利,更帶著些喜悅和熱烈。這也是夢嗎?

  雲蕭沒有死,這個認知讓白明夷的意識恢復運轉。手下注意到現場一共有五匹馬的蹄印,分五個方向奔出,其中兩匹馬的蹄印比較淺,也就是說,掉進河裡的是殺手之一,雲蕭制住其他幾個殺手,故布疑陣,騎馬逃逸了。

  白明夷眼睛發亮,雲蕭能從七殺手中逃生,身手和應變能力都是一流,幾個不出眾的殺手想來還難為不了她。他是關心則亂,幾乎上了她的當,但是絕不會有第二次了。

  淺的蹄印向相反的兩個方向延伸,雪地上殘留著幾根細毛,由此可以分出雲蕭的馬和殺手的馬,白明夷毫不猶豫地沿著殺手的馬的方向追去。雲蕭體重雖輕,但載人的馬和空載的馬相比,蹄印的深淺和蹄間的距離都有所不同。

  追到一座山下,蹄印折而向南,沿著山腳遠去。白明夷把手下的人分成兩隊,一隊沿山腳下的馬蹄印追去,一隊隨他上山。

  山路陡峭,人跡罕至,他很快在雪地上發現一個淺小的足印,其後或遠或近,總能發現這足跡,上面蒙了薄薄一層雪,顯然是剛過去不久。白明夷一邊施展輕功,一邊小心繞過雲蕭布下的陷阱,辨明她真正的去向。過了兩個時辰,身後跟得上來的只有寥寥幾個人,白明夷也覺得真氣有些流轉不暢,不由得放緩腳步,反正循著雪地上的足跡,不怕她遁到天邊。

  轉過一個山坳,前面不遠是一處斷崖,一個紫衣白裘的女子正站在崖邊,望著斷崖出神。聽到有人來,她緩緩轉身,微微笑著,輕柔的聲音穿過重重風雪,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有勞各位大駕,雲蕭等候多時了。”一時間,風更猛,雪更烈,幾個刀頭舔血的漢子都呆住了。

  斷崖邊,崖底的風吹上,把雲蕭的頭髮吹散,四下飄揚,她伸手捋順,撥開遮擋視線的一綹長發。黑髮玉手,紫衣白裘,還有白裘上沾染的斑斑血跡,在茫茫遠山,飄飄大雪的映襯下,構成一幅美絕人寰驚心動魄的圖畫。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