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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有老臣在朝堂撞柱,痛言妖孽橫生,君主昏聵,國之將亡。

  妖孽所指為誰,在場中人都明白。

  少帝氣得臉色發青,以往他並不會在乎這種事,可近日大事一樁接一樁,處處都是針對留侯,形勢已經不容他再視若無睹了。

  顯王這邊的人推波助瀾,強逼少帝立案,徹查留侯。

  少帝倒是有心想保留侯,但出乎意料的是,留侯似乎沒有什麼抵抗之心,象徵性地讓人搗了幾次亂,就順從地讓人一件件細查了。

  這查出來不得了,留侯這些年做下的事可以說是罄竹難書,被他殘害的朝臣不知凡幾,貪污一道上更是毫不收斂。

  府邸盤查下去,怕是留侯的身家比國庫還要豐盈。

  一個貪污大罪是少不了的。

  查案期間,少帝每日上朝聽著官員匯報,臉色一日比一日不好,最愛的“神仙粉”也沒心思用了,瘦骨嶙峋的身體和消瘦的臉頰上神情陰沉得可怕。

  他沒有再試圖把留侯撈上來,只在定刑的前一日去天牢見了留侯最後一面,君臣二人相談整夜。

  出來時,少帝形容疲憊,倦色重重,但背脊意外得依舊挺得很直。

  李琰在外等候,正負手望月,聽到動靜道:“陛下告別好了?”

  少帝冷瞥一眼,“世子如今是不是很滿意?”

  “滿意。”李琰琢磨著這個詞,微微一笑,“為陛下和朝堂除去一大奸惡,臣是該滿意。”

  “為朕?”少帝嗤笑,“到了這種時候,還需要說這種漂亮話嗎?”

  李琰沉吟一聲,“確實,為的當然不是陛下,而是讓自己今後能夠真正自由罷了。”

  “是麼。”少帝不置可否,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話。

  況且身在皇室,哪裡能得到所謂的自由,他這位堂兄若登上皇位,就更別想要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如此想著的少帝離開了天牢,他在心中想,鹿死誰手還未可知,顯王府想要謀得他身下的那個位置,還得看他這個主人同不同意。

  隨著留侯之死,少帝一改往日作風,不再沉迷玩樂,開始認真處理朝政,每日同朝臣商議到深夜,用留侯留下的人和錢把他的爛攤子慢慢收拾乾淨,歷出新策。而跟著這些一起浮出水面的,是許多年輕臣子對少帝的一面傾倒。

  在所有人都沒發覺的時候,少帝竟然自己收服了這麼多心腹,甚至連之前留侯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刀——沈慎,都一直在為他效命。

  年輕臣子官階並不高,力量也有限,還不能夠和顯王一派形成勢均力敵之勢,但足以讓人看到少帝御人的能力以及潛伏的耐心、才智。

  他是先帝唯一的兒子,並沒有辱沒先帝的名聲。

  為此,顯王一派適時放緩了步伐,像是有意要看這位少年帝王能憑一己之力做到什麼地步。

  有人看懂這用意,對少帝道:“微臣以為,顯王和世子並非狼子野心,之前如此,恐怕只是擔憂……擔憂陛下被人蒙蔽,鑄成大錯。”

  少帝沉沉笑了聲,沒答話。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

  顯王停手,少帝卻加大攻勢,最後更是趁他們暫時勢弱時直接光明正大地給喬府頒下意圖謀逆的罪名。

  喬府和顯王府牽一髮而動全身,喬府如此,顯王府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最終世子李琰代父做決定,將手握的幾項大權上交,保全了喬府幾人性命。

  二人見最後一面的時候,少帝本以為能見到李琰沮喪頹敗的神情,沒想到他竟是意外得精神,含笑站在那兒,好似又讓人看到了多年前溫潤如玉的顯王世子。

  少帝突得明白了什麼,隱怒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李琰偏過頭看他,“故意讓陛下發落王府?陛下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笑了笑,李琰繼續道:“技不如人,臣甘拜下風,還望陛下秉承帝王氣度,不要來奚落臣了。”

  “……”

  李琰翻身上馬,對少帝遙遙一揮手,“別了,陛下。”

  見他瀟灑離去的背影,少帝當真有種不管不顧把這人押回來的衝動,到底忍住了。目光幽幽望著,少帝心想,朕是徹底綁上了這個位置不得脫身,你想自由自在地快活,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

  半月後,李琰來到江南一座小城的郊外,那兒種了一片杏花林,春風一拂,細小的花兒便簌簌落了滿身。

  他站在一座碑前飲酒,飲的是最烈的燒酒,烈烈穿喉,想要灼穿心肺。

  俯身擦去碑上的一點塵土,望著它光滑如新,李琰便不自覺露出微笑。

  噠噠馬蹄聲靠近,李琰頭也不回,繼續緩緩飲酒。

  來人到此地辦事,受少帝之命特意來看他一眼,沉默地望了會兒,沉聲開口,“世子這是在做什麼?”

  “嗯?”李琰雙目略顯迷離,隨意掃過他,“哦,沈大人啊,我在賞美景,喝美酒。”

  陪佳人。這是不會道出口的三個字。

  沈慎眯起眼看了眼那杏花林中的墓碑,並沒有看清上面的字,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他嗯了聲,放下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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