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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清霜微微欠身,“多謝嬤嬤。”

  席間,風嬤嬤興致勃勃地問起孩子的事,雲清霜一作答。

  當聽說是一個男嬰,並且她與尉遲駿已重歸於好時,她高興得就只會說一個字:“好,好。”

  雲清霜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待清霜陪姨母辦妥這邊的事,就同你們一塊兒回去看謙兒。”

  “謙兒,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好名字。”月晨夕唇角凝了一抹讚嘆之意,“是孩子的父親給起的名字吧?”

  雲清霜微笑點頭。

  一轉身,風嬤嬤已不在桌旁,雲清霜訝異道:“嬤嬤去了哪裡?”

  “我在這兒呢。”

  順著聲音瞧過去,風嬤嬤正翻箱倒櫃,不知在尋找什麼。

  月晨夕笑,“你這是在做什麼?”

  “給孩子找件像樣的見面禮。”風嬤嬤頭也不回地道。

  雲清霜啞然失笑,“嬤嬤不必忙活了,謙兒可什麼都不缺。”'

  “他不缺是他的事兒,送見面禮是我的一片心意。”風嬤嬤笑得合不攏嘴,伸手攏一攏鬢角,將大半個身體都理進了櫥櫃中。

  “隨她去吧。”月晨夕抿了抿唇,夾了一筷菜放進嘴裡慢慢咀嚼。

  風嬤嬤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疾步走了回來,“有一件事我差點兒忘記告訴你們。”她頓了頓又道,“蕭予墨大約有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上過早朝。朝中議論紛紛,乾定城都傳開了,說是―”她壓低了嗓音,“說他其實已經駕崩多日,但生恐引起混亂,一直秘不發喪。”

  雲清霜倏然一驚。她曾多次刺殺蕭予墨均未成功,現在赫然聽到他的死訊,心中卻無一絲喜悅,反而有種淡淡的隱憂。尉遲駿被林恆安急切召回,難道正是為了這件事?扳指一算,從她離開南楓國至今差不多也有近一個月,時間上算剛剛好。

  月晨夕的表現比她淡然得多,她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酒方道:“若傳言非虛,那當真是他的報應。”

  “我也不能肯定。蕭予墨詭計多端,誰知道那會不會又是一場騙局?有過前車之鑑,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雲清霜臉卜一陣白一陣青,風嬤嬤見她神色不對,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合上嘴。

  月晨夕絲毫未覺,領首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雲清霜咬了咬唇,低下頭。

  風嬤嬤目光柔和地握了握她的手,雲清霜報以感激的微笑。

  隆冬的子夜,街頭巷尾已是空無一人。皇宮內也是靜謐無聲,只隱約似有絲竹聲,不知是誰撥動了琴弦。

  有兩條黑影輕盈的越過宮牆,一前一後,往深處摸去。

  此二人身材窈窕,蒙面黑巾下露出的一雙美目,明亮若皓月當空,正是雲清霜和月晨夕。

  雲清霜雖幾度出人皇宮,仍無法記清所有的方位,也不知道亡國的一國之君會被安置在何處。只聽說雲靜庭被以禮相待,除了限制自由,其餘吃穿用度都是以上賓款待。

  一隊巡夜的禁衛軍經過,雲清霜和月晨夕掩到假山後,待他們過去後,才重新現出身形。

  月晨夕剛要說話,一名離隊的禁衛軍身影碎不及防地撞人眼帘,雲清霜唯恐他會大叫招來旁人,先一步點了他的啞穴。

  他手中提著一串鎖匙,大概是發現掉了東西又重新折回來,卻意外撞上了雲、月二人。

  月晨夕手按上他的琵琶骨,“我有話問你,你若敢大叫,我便挑了你的琵琶骨,讓你生不如死。”

  那人忙不迭地點頭。

  雲清霜拍開他的穴道,“說,北辰國朝淵帝被關在何處?”

  那人猶豫著不敢開口。

  月晨夕冷笑,神色漸漸僵硬,“還想不想活命了?”她緩緩舉起手。那人嚇得面無人色,“我說,我說。他就住在居安官。”

  “居安宮往哪裡走?”

  那人眼珠子一轉,月晨夕已知其意,往他嘴裡塞了一顆藥丸,“你要是膽敢騙我,我讓你全身潰爛而亡。”

  “不敢,不敢。兩位女俠朝北走,一直走到盡頭就是居安宮了。”月晨夕點了他的穴道,隨手將他往假山後一推,“等回來再給你解藥。”兩人放輕了腳步一路往北走,雲清霜忽道:“姨母,那是什麼毒藥?''月晨夕只是笑,“我謳他的,補氣養血的藥丸而已,便宜他了。”雲清霜唇角微揚,忍俊不禁。

  往北走到盡頭,果然見到一座宮殿,稍嫌偏僻了些,不過對於雲靜庭而言,掙反而是一件好事。

  雲清霜抬頭掃了一眼,“姨母,是這裡沒錯。”

  月晨夕迫不及待,快步往裡走。雲清霜往四處仔細探視一番,才跟著進去。月晨夕步子極快,雲清霜步人前殿時,她已經沒了影。

  再往前就是偏殿,雲清霜拐過一個彎,忽然停住了腳步。

  雲靜庭和月晨夕一個站在窗前,一個立於門口,四目膠著,痴痴凝望對方。有那麼一瞬間,雲清霜屏住了呼吸,生怕會驚擾到他們。

  不知不覺,月晨夕早已滿面淚痕。

  雲靜庭神情恍惚,低聲呢喃:“我是在做夢嗎?”

  “你不是在做夢,我是晨夕,我來看你了。”

  “晨夕。”從他唇齒間逸出的低喚如此的輕柔,讓人溫暖了心懷。

  月晨夕眼中有淚意一點一點地滲出,雲靜庭卻深深一笑,“晨夕。”雲清霜輕手輕腳地退出大殿。此時一輪明月當空高懸,清輝四she,群星璀,閃動耀眼光芒,那樣美麗的夜晚應當屬於他們。

  對尉遲駿的想念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經歷過離別,還有娘親和姨母的遭遇。讓她更深地認識到,兩情相悅,長相廝守,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姨母歷盡萬難才得以與雲靜庭再見上一面,師父卻只能與娘親的魂魄相依,她,能收穫尉遲駿的真情,並最終修成正果,是何等的幸運。

  不知過了多久,月晨夕緩步走出,她雙目有些紅腫,啞聲道:“霜兒,你爹讓你進去。”

  雲清霜頗有些意外,“為何不帶他一起走?”說完才意識到這裡一名守衛都沒有。防衛鬆懈得令人生疑。

  “你進去問他吧。”月晨夕靜靜道。

  雲清霜依言緩緩步入。

  雲靜庭依舊站在窗前,像是一座石雕,紋絲不動。

  雲清霜沉默以對。他比兩年前蒼老了許多,滿頭華發,兩鬢霜白,唯有一雙眸子精亮如昔,腰板挺得極直。他與月晨夕站在一起,倒像是父女一般。“霜兒。”他喚道。

  雲清霜默然。

  他又道:“霜兒。”

  雲清霜唇微張合,那個字眼似是卡在了喉嚨里,怎麼都沒法出口,只能低低“嗯”了一聲。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親,也對不起晨夕。”雲靜庭聲音荒涼如死寂一般,“更加對不起你和軒兒,你們本來可以……卻因為我的緣故……”

  “從前的是與非我不想再計較,我只問你,你為何不願和我們一起走?”雲清霜語調生硬至極,她以為她能釋然,但一開腔仍是怨氣十足。

  雲靜庭並不在意她的態度,他想伸手撫一撫她的面頰,雲清霜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

  “霜兒。”月晨夕道

  “沒關係,”雲靜庭苦笑,“不能怪她。”

  雲清霜冷眼看他,她已經努力過,卻仍然從心底深處排斥他。

  “我不能走。我與蕭予墨有約定,只要他善待北辰國子民,我願意在這居安宮裡終老一生。”雲靜庭神色平靜得無任何情緒,仿佛在說一件與他沒有絲毫關係的事。

  聽得他此言,雲清霜的心沉沉一墜,不假思索地道:“蕭予墨自身都難保了,你還理會他做什麼。”

  “他怎麼了?”雲靜庭語氣淡泊。

  “有傳聞說他已在一個月前駕崩,但事實究竟如何,無人能肯定。”月晨夕婉聲道。

  雲靜庭一笑置之,“我在宮中那麼久,為何沒有一點兒風聲傳到我耳邊?可見此言當不得真。就算有那麼一點兒可能,我也不能冒險。何況,我一走了之,其他人怎麼辦?我皇室足有百人在蕭予墨的掌控中,我不能置他們於不顧。”他笑得雲淡風輕,可他肩上的擔子並不比從前輕多少。

  雲清霜心下感念,他的氣度和胸襟無愧於一國之君的身份。

  “晨夕,你身體能夠復原,我很是安慰。你能來看我,我亦十分歡喜。”他轉向雲清霜,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哀傷白眉心掠過,“霜兒,帶你姨母走吧。以後,也不必來了。我在這裡很好,無須掛念。”

  雲清霜心中酸、甜、苦、辣、咸五味雜陳,作為一個父親,他無疑沒有盡到責任,但不能否認,他是一個無愧於黎民百姓的好皇帝。

  “走吧,姨母。”她扯一扯姨母的衣袖。

  淚在眼眶中打轉,月晨夕忍著沒讓它滾落。

  出殿門前,雲清霜驀然轉過身,雲靜庭溫柔憐愛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她胸中一痛,唇半開半合,幾次話到嘴邊,又被生生咽了回去。那一聲稱謂,終究化成了心裡的一聲低嘆。

  雲清霜與月晨夕夜闖皇宮的同時,尉遲駿其實就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冷宮內。近一個月以來,他每晚都會出現在這裡,今天也不例外。

  “苑妃娘娘,你還是不願說嗎?”他的耐心幾乎被磨盡了。

  這是一間極大的宮殿,而沐婉如此時蜷縮在屋內一角,頭髮披散著,眼神呆滯。

  尉遲駿輕輕嘆息,看來今日還是問不出什麼。

  正在這時,沐婉如抬起了頭,眸中驟然有精光閃過,“我說。”

  尉遲駿怔了怔,立即問道:“是誰指使你殺害聖上的?”

  “是雲靜庭。”沐婉如冰冷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一般。

  尉遲駿震驚得無以復加,他走前一步,“從前為何不說?”

  “從前還妄想會有一線生機,如今我倦怠了。你殺了我吧,讓我早日下去陪予墨。”沐婉如目光恢復到平靜如水,語聲波瀾不驚。

  “苑妃娘娘,你既然這麼愛他,為何還要對他下此毒手?”尉遲駿神情蕭索。嘉禾帝遇難,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尉遲將軍,”沐婉如瞥她一眼,唇邊凝了一抹冷笑,“我是北辰國人。”尉遲駿只覺遍體生涼,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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