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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什麼信?”

  狐狸忽的換了一張臉,略顯糾結道:“若是原開始,我倒是沒什麼避諱的。但是如今瞧著你……哎,你真的想知道嗎?”

  長明奇了:“不是你說要來給我報信的,又來問我想不想知道?”

  狐狸將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搖的歡快:“我是說,這事有關季王爺,你如今怕不一定想聽了。”

  長明心頭一縮,似如秤鐵狠狠落下,墜捶了一般。這些日子狠力避開不願多想的緣由,如今正像雨後銀魚,爭先恐後破荷而出。

  見她不答,狐狸砸吧砸吧嘴,道:“我還是不說了……”

  “說吧。”長明截住,“早說晚說都一樣,無甚區別。”

  狐狸撓了撓頭,囁喏道:“聽說,皇上要給季王爺賜婚。周浪蕩此去巴蜀除了祭祖,亦是去尋什麼,巴陵玉來做聘禮。我先前不知道,將那玉偷來玩,害的周浪蕩以為玉丟了,聽說今日還被皇上狠罵了一頓。此次回京,想必皇上便會下賜婚聖旨了……”

  狐狸說完,見長明面無表情,手卻握緊了木杖,忍不住弱了氣息,小聲道:“也不曉得,為何非要什麼巴陵玉來做聘禮……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

  狐狸不曉得,長明卻很曉得。

  此前與馮小姐來往之時,偶有一日聽她碎念過,大京的貴女們,姻緣際遇多不由己身。她偏要做個掌握自己命運的人,皇帝賜婚才不算什麼,若是逼急了,大不了一死以明志。若是有兒郎想娶她,須得以古玉巴陵玉為聘禮。

  近些日子閒來無事,季雲疏也並不總往府外跑,沒事就喜歡拎著她念書給她聽。四海五湖志念了不少,其中亦寥寥幾語帶過巴陵玉。據說此玉乃是上古寶玉,開朝元帝得此玉,贈與皇后當做大婚的情物。

  長明想,若要有什麼來證明痴愛糾葛有多麼深切,這巴陵玉大約是最稀罕的一物了罷。

  給她念到這一段的時候,季雲疏心裡到底是何種想法呢?一面與她情深糾纏,一面託付周意堂去替他尋定情寶玉,與馮小姐結親?

  長明久坐不語,狐狸有些呆,兩隻爪子搭在她膝上推了推,道:“瞎子,你沒事吧?”

  長明頓了頓,才搖頭:“無事。”

  狐狸還要再勸,忽聞院外傳來細碎腳步聲,只得道:“來人了,我先走了,你保重。我得空再來看你。”

  言畢一個縱身從西側梁竄逃而去。

  院外果真轉入兩個丫頭,遠遠瞧見長明坐在桌旁,小心步近。因顯見的長明臉色不好,更添了幾分小心,道:“姑娘?王爺在堂前擺宴,留了英武侯爺用膳,請您同去。”

  長明垂首不語,待再次抬首,已是笑顏淺淺,道:“勞煩兩位姐姐,就說我有些不大舒服,不過去了。”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同聲應是,相繼退去。

  作者有話要說:  深情厚愛生於孽障,虐一虐,愛更切。(一本正經)

  ☆、夜思

  噼里嘩啦水珠嘈雜作響,盤錦將銅盆里的水重新倒回了池子裡,而後又探了身子去舀。

  長明百無聊賴坐在塘邊,嗅著夏風溫潤,縷縷荷香。耳邊聽著風卷荷葉疏朗之聲,出聲提醒盤錦道:“別捉了罷,仔細掉進去。”

  盤錦頭也不回,自顧拿著銅盆舀水,口中還道:“姑娘,大黑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總沒精打采的。如今入夏了,王爺新近往池子裡投了一批小銀魚,奴婢捉兩條哄大黑開心嘛。”

  狐狸的話還似繞在耳畔,長明提不起半點興致,只索然無味道:“那你當心。”

  言罷便對著一池荷鯉神遊天外。

  盤錦看準了兩條潛伏在荷葉下邊的小銀魚,一個用力灌進了銅盆,開心轉身方要喊,視線卻生生被院外步進來的身影拽了去。

  季雲疏沖她擺擺手,小心靠近長明,卻發現她毫無所覺,又怕突然出聲嚇到她,只得慢慢坐到她旁邊去。

  因晚間喝了些酒,季雲疏染了一身的酒香,叫夜風一熏,便順著他溫柔又專注的眼神環了長明滿滿一面。

  長明微轉了頭,避開他的氣息,道:“你來了?”

  “嗯。”

  想不出還能說些什麼,長明索性閉口不言,季雲疏也未曾出聲。

  二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一旁,盤錦小心翼翼端著盆遠去。

  似對坐了一把月光那麼長,季雲疏才開口,道:“不開心?”

  長明抿抿唇角,忽的轉頭看他……

  睜了眼去“看”他。

  那雙眼睛渾然無波,死寂如枯井,顯得那張臉也毫無生氣,眼尾額角都似沾滿了雲霧,飄飄繞繞的叫人看不清。

  季雲疏愣住。

  長明卻笑笑:“可怕嗎?”

  未聽見季雲疏回答,長明又問:“跟你們的眼睛,生的一樣嗎?”

  有靜默許久,才聽見一旁季雲疏答她:“自是一樣的。”

  話里全然撫慰,長明垂首轉頭,卻又被他的手托著臉轉了過去,耳邊聽他如是道:“我們長明最美的,就是這雙眼睛了。”

  長明再次將臉轉過來,重新閉上雙目,低頭笑:“王爺哄小娘子的手段,真是愈發精進了。道行之深厚,長明佩服。”

  熟悉又略含諷刺的口吻,自打他認識她第一天起她便是這種口氣對著他,似乎極不願意靠近他,恨不得離他百丈遠。隔了這些日子,再次聽見她這般疏離嘲諷,季雲疏竟覺得十分陌生。

  再想到她先前怪異舉止,季雲疏不免皺眉懷想,何處惹了她這般不快。

  長明將木杖一握,起身道:“夜深了,王爺回去歇著吧。”

  言畢已腳步利落回了屋子。

  季雲疏仍坐在原地未動,眼睜睜瞧著那身形單薄的女子踏入一片黑沉,她眼睛瞧不見,屋裡竟是常不燃燈。

  月下清塘,院內無聲。

  長明握著木杖呆立半晌,總覺這副模樣不再是從前那個灑脫肆意的自己了。

  她就說,跟著季雲疏蹚進了這趟渾水,哪裡還能全乎著走出來。

  這般想著,忽然聽見門邊響動。那人進了屋,並不開口,自顧窸窣盤弄著什麼。

  長明忍不住問道:“你幹什麼呢?”

  季雲疏道:“看見你屋中黑著,來替你燃燈。”

  長明古怪笑道:“我是個瞎子,燃不燃燈,沒什麼區別。”

  季雲疏手下一頓,還是固執的點亮了燭火,又仔細罩上了燈罩。一時,昏黃的燈色將靜立著的青衫女子淺淺挑了出來,終是沒他方才見得那般,好似沉滿了孤寂與涼薄。

  季雲疏錯也不錯看著她,問道:“你可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長明想也未想:“沒什麼。”

  最恨她這般遮掩迴避,季雲疏也惱了幾分,抿唇揮袖而去。

  是夜,長明又是輾轉反側未得入眠,此回卻也未喚盤錦,自己起了身摸索著去關窗。行至窗邊,微頓了頓。窗外無人,關了窗,落了鎖,回身的時候聽見前夜某人燃起的燭火噼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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