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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又是什麼?一個影子?

  .

  她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如何離開的成舒殿,只是她離開時,皇帝還沒有回來。她走得趔趔趄趄,路過的宮娥扶了她一把:“美人娘子?”

  她抬眼一看,是宮正。

  “宮正女官……”她的嗓音有些沙啞,弄得怡然擔憂不已,她定了定神道,“女官……陛下呢?”

  “陛下……”怡然啞了啞,告訴她說,“陛下大概在……成舒殿後……”

  “成舒殿後……”她斟酌著這四個字,睇視著怡然目光如炬,“女官可否告訴我,今日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怡然一噎。在她的視線下迴避不得,不由自主地道出了實話:“今日是……寧婕妤晏氏的生辰。”

  所以他寫了那許多“晏然安寧”。

  .

  她負氣離開,皇帝回了成舒殿聽宮人一說自能猜到是怎麼回事。本也有意哄她,她的心思卻堅定得很,寧可就此失寵,也不願替別人活著。

  所以她真的失寵了,帝太后很快下旨廢了她的容華位,降回才人。

  如此一過便是一年多,她不得寵,宮人們就多有白眼。不過她卻不在意,她覺得即便是生活苦了些,好歹心裡也痛快。

  再後來,晏氏回宮。

  她回宮那天是中秋宮宴,闔宮嬪妃都在,不論得寵與否。

  試菜的宦官毒發身亡後,滿座寂然。須臾,宦官帶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進來,那女子從容入殿、下拜,沒有半絲半毫的慌亂。

  可秋禾看著皇帝的目光,卻突然慌亂了。她只覺得這女子必定不同尋常,不知還會出什麼事。

  皇次子那一聲忐忑不安的“母妃”叫出來時,她驀地明白了。

  這便是從前的寧婕妤,晏然。那一瞬間,她幾乎替皇帝感到不平了,他為她抄了滿滿數頁的“晏然安寧”祈求她平安,她卻要毒死他。

  闔宮上下都覺的晏然死定了,她也一樣。不管皇帝從前怎麼在意這個人,畢竟兩年未見,怎麼樣的感情都該淡了,她又犯下弒君的大罪。

  秋禾隨著眾人一併退出輝晟殿,便聽到大監鄭褚一聲沉重的嘆息。

  “鄭大人何故嘆氣?”她不解地問道。而鄭褚這天也一反常態,平日裡他對於宮中之事分寸把握得很好,今日大抵是因為太煩心,便同她說了:“娘子瞧見裡面那位沒有?從前的寧婕妤娘娘,這事……不好辦吶……”

  “有什麼不好辦的?”秋禾疑惑更甚,“弒君的大罪,還不是一死?”

  “嘁。”鄭褚搖著頭,“陛下若是能殺她,兩年前就殺了,還等到今天?”

  秋禾滯住。

  .

  那是她頭一回這麼密切地打聽後宮中的事。她聽說皇帝離開了輝晟殿、回了成舒殿,過了不久吩咐晏氏回尚食局去。

  可之後似乎又改了口,叫了她回去。

  再然後如何,便不知了。晏氏便如同消失了一樣,讓宮中之人打聽不到什麼。只是偶爾有些風聲說,晏氏還在宮裡,陛下沒有殺她,她就住在成舒殿後的一個地方。

  他果然沒有殺她。

  秋禾心裡一種說不清的滋味,好像就是難受,但絕不是嫉妒。時隔一年多,她已沒什麼可嫉妒。她好像是替晏氏緊張著,希望她平平安安地活下來,

  .

  晏氏活下來了,不僅是活下來,還一舉冊封充容。

  秋禾沒想到,她的又一次降位,便和晏氏有關。位降寶林,原因是從前在她身邊的玉禾在晏充容的藥膏里動了手腳。

  在長秋宮前給皇后叩首問安的時候,她頭一次和晏充容碰了面,晏充容神色淡淡的隱有恨意。

  她亦是神色淡淡的,懶得應付。

  .

  後來皇后去世了、六宮都在爭後位,猶以靜妃為最。她隱隱覺得,皇帝態度不明,便是想把這後位留給晏然的。

  她覺得這樣也挺好,晏然並不是個壞人。

  她做的膽子最大的一件事,是求晏然做了皇后之後,放她出宮。

  晏然神色訝異,顯是覺得她瘋了。她只輕鬆笑著,說日後再說,興許能做到呢。

  .

  不知和她當初那份自信有關無關,她真的就這樣出了宮。睿堇長公主幫她完成了昔日的心愿,出錢讓她在錦都城的平康坊中開了一間歌舞坊。

  她練了這麼多年的舞,自有所成,將宮中所用的相和大曲重新編排成了更加婀娜妖嬈的舞。

  生意很是不錯,長公主笑侃說:“昔日的宮嬪,如今出宮做了老鴇?”

  好像是的,不過……似乎也挺好?

  .

  她出宮的事自然是個秘密,是以開業不久之後,坊中舞姬告訴她說有人點名要見她時,她不禁怔了一怔。進入小間見到那二人,她禁不住地跪了下去。

  “陛……”她的話啞在口中。

  皇帝居然帶著皇后來逛青樓麼?!雖然她這裡都是清jì……

  皇帝揮了揮手命旁人退下,晏然方扶了她起來,笑說:“別怕別怕,我聽睿堇長公主說你在這兒,就過來看看。”

  她看著神色自如的晏然,心裡禁不住地腹誹:皇后娘娘您來青樓“看看”真的好麼?

  還有睿堇長公主為什麼會把她賣了?!

  偏得帝後二人還都全做無事,皇帝淡笑著說:“她說要給你捧個人場。”

  她想了想只好說:“您還是捧錢場吧……”

  .

  二人走後她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是喜是悲。一切都很好,自己出了宮、晏然做了皇后、皇帝終於能好好護她安寧,但……為什麼心裡就是那麼難受。

  那天她喝得酊酩大醉,一眾舞姬都不知她是怎麼了。只有她自己清楚,縱使她不曾嫉妒過晏然,卻也還是傷心的。

  那人……畢竟是她曾想交付自己的人啊。

  好像就只能如此了,她不知自己還能不能再嫁人。守著這滿玉樓也不錯,衣食不缺,並且有長公主護著,即便是朝中權貴也不敢來欺負她。

  所謂認命大抵就是如此,心知局勢不能扭轉,便找一個相對好的出路給自己。她想當初她對晏然提出那樣的要求是對的,如若不然,她連這滿玉樓也沒有,只能在宮中孤獨終老。

  也許該知足。

  .

  已經很晚了,滿玉樓的大廳中仍舊歌舞昇平,時常會這樣熱鬧個通宵。

  秋禾找了個空位坐下,仍一杯一杯地倒著酒、一杯一杯地灌下去,只想讓自己煩亂的心思停下來。

  “別喝了。”一隻手伸到她面前,繼而奪走了她抓在手裡的白瓷酒壺。那人一聲輕笑自顧自地坐下來,“借酒消愁?姑娘,在這種地方喝高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哪家的姑娘會來這種地方?”她醉醺醺地笑著反駁那人說,“這滿玉樓是我開的,公子還怕有人動我不成?”

  “哦……在下多慮了。”那人又一笑,仍是坐在她身邊的席位上未走。雖是未走,又全然沒有動手動腳的意思,只是坐在那兒端看著她,“好端端的,你個當老鴇的喝這麼醉幹什麼?”

  “……”秋禾被他問得默了一瞬,回說,“我樂意。”

  那人默了一瞬蹙起眉來,很認真道:“我好歹也是個客人。”

  “那公子找別的姑娘去。”她帶著醉意回說,“樓里的姑娘都是清白身子,就我不是,所以公子找她們更好。”

  做了兩年嬪妃的人,她當然不能是清白身子。不過這話從個女子口中說出來未免也太不委婉,那人端詳了她一會兒,啞笑了一聲站起身,臨走又勸了一句:“不管是怎樣的事,還是不要借酒消愁為好。”

  她睏乏地抬眼看過去,見那人後背透著一片血跡。

  “……公子!”她一凜,清晰了幾分叫住那人,側耳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她看向他,“公子在躲人?”

  “城中守衛……”他略一沉吟,“不擾姑娘了。”

  所以……他方才坐下來與她交談,是為了看上去像個尋常人家來逛青樓的公子而避人耳目?

  她毫無猶豫地拉過他:“公子來我屋裡。”

  .

  守衛們很快就到了,他在她房裡,聽到剛才還醉醺醺的她頗有幾分氣勢地喝道:“敢搜我滿玉樓,先問問睿堇長公主答不答應!”

  虧得她根本不知他的身份就敢這麼救他……

  她回到房裡,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公子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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