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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事她得自己應付,晏宇凌已不在宮中,他回到晏府,操辦婚事去了。

  .

  錦都延康坊,晏府。

  忙了一天的晏宇凌獨坐案邊,嘴角禁不住地沁出笑意。

  多少年了,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會是個逍遙自在的遊俠,不會成家——從前是為了找自己的妹妹們,但他偶爾細想,覺得就算找到了也不會娶妻吧,他覺得自由自在的日子挺好。

  所以那時……那個名動煜都的歌姬跑遍了大半個大燕去找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半分心動。

  現在的一切,只好笑嘆一句造化弄人。

  他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喜歡上的怡然,不過待他察覺出自己的心思的時候,他毫無隱瞞地告訴了怡然。不是衝動行事,他無比清晰地明白自己想娶這個有幾分潑辣又很有趣的姑娘回來。

  這是件多麼奇怪的事,他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形形□的人見過不少,最後居然“淪陷”在了皇宮裡,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愛上了他妹妹的摯交好友,然後他堂堂的“燕東第一俠”,受封關內侯,承襲了父親的爵位。

  好在一切都很是順利,即便在他們措手不及的時候讓皇帝撞上了,皇帝卻答允得痛快。

  他想起他去見皇帝的那天,那是被皇帝撞見後的第二日。

  成舒殿裡,怡然不在、他的妹妹晏然也不在。

  他問皇帝:“怡然呢?”

  皇帝抬眼看了看這個進殿後莫說行禮、連聲“陛下”也沒叫的遊俠,淡然回說:“死了。”

  這當然是說笑,晏宇凌也聽得出來。他沉了沉,續問道:“你當真肯讓我娶她?”

  “晏公子。”皇帝擱下筆,有幾分慵懶地不耐道,“你只要告訴朕你願不願意娶她就可以了。”

  “……”晏宇凌默了一瞬,繼而無比堅定地回答說,“我娶她。”

  “嗯。”皇帝點了點頭,“那你承襲你父親的爵位吧,在錦都好好做你的關內侯。怡然是個女子,又是在宮裡長大的,你總不能讓她跟著你行走江湖去。”

  晏宇凌不禁一陣愕然,皇帝這是在替怡然著想?他不敢相信地望著皇帝,皇帝只是等著回答。

  一時就這麼安靜地僵持住了,半晌,皇帝又道:“你在想什麼?若你非得走江湖去,就別娶怡然。她從八歲起就跟了朕,這麼多年在宮裡都沒受過什麼委屈,你總不能在幾年後讓朕知道她死在了江湖上。”

  “……”晏宇凌終於點頭,“我留在錦都。”

  然後皇帝叫人來宣旨。晏宇凌以為曾被皇族毀了全家的他,這輩子不會跪帝王,這次面對聖旨,他到底破了例。

  為了怡然。

  那天回家後,他走近了祠堂。站在靈位前,他告訴已死去多年的父母:“我要娶妻了。”頓了一頓,又解釋了一句,“是阿宸在宮中的朋友,很好的一個姑娘。”再一停頓,又補一句,“嗯……愛吃蝦餃。”

  .

  他們成親那天,錦都很是熱鬧。怡然是從宮裡直接嫁出來,他是去皇宮門口接的親。

  那天,各宮賜下的嫁妝足有百餘抬,在錦都街道上鋪了好長的一路。晏宇凌騎著馬,不住地回頭望去。後面的轎子裡,是他的新娘。

  行走江湖多年,他是個常騎馬的人,這次卻是騎得最慢的一次——沒聽說過新郎接親還縱馬馳騁的,後面的新娘怎麼辦?

  她值得他慢下來。

  .

  那是一場很有意思的昏禮,來道賀的人不少,從父親的老友到他的兄弟,從達官貴人到江湖遊俠,三教九流齊聚一堂見證他們的同牢合卺。

  “兄弟。”敬酒的時候,與晏宇凌一起行走江湖多年、有著燕西第一俠之稱的秦軒啟搭著他的肩膀把他拽到一旁,往旁邊看了看,確定怡然在新房裡不在這裡,問他,“你真要為個女人就此做這個關內侯麼?過慣了江湖上的日子,我不信你能受得了這些。”

  他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會習慣的,江湖上,燕東第一俠從此不是晏宇凌了。”

  “也好,人活一世,活得自在就好。”秦啟軒同他一碰杯,“恭喜你。”

  .

  燕東第一俠不是晏宇凌了。

  他知道他說出的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大燕的東西南北四方,都各有“第一俠”。但他這個燕東第一俠,多年來比其他三位的名聲都要大。一是因為他行事確實更瀟灑不羈些,從劫富濟貧到暗殺貪官污吏他都敢做;二是因為他的背景實在傳奇——前御史大夫的嫡長子、從過軍然後流落民間做了遊俠;幾年前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繼而得知……他有兩個妹妹是當今天子身邊的寵妃。

  很難想像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身份是如何在一家人身上出現的,不過自從他找到了他的妹妹,就逐漸從人們的視野里淡出了。上一次鋌而走險,好像還是驃騎將軍霍寧落罪的時候,他以燕東第一俠之名召集天下遊俠到錦都,劫獄。

  於遊俠而言這沒什麼可怕的,即便他們知道這或許會丟了性命也沒什麼可怕。快意恩仇,行走江湖圖的不就是這個?

  但……那件事卻最終不了了之。沒有人知道其間發生了什麼,只是隱約聽說了結尾:驃騎將軍無事,而晏宇凌的妹妹回了宮。

  和他相熟的幾人知道,他曾說過,這輩子也不會讓他妹妹回宮。

  如果說那次是造化弄人,這次就簡直是他晏宇凌命中有劫:他妹妹回宮了無妨,他如今娶個宮女回來算怎麼回事?

  那天晏宇凌喝得微醉。走進新房,怡然正坐在榻邊等他。怡然本就生得美,今日卻比他先前見過的任何一次都更美。

  她一襲孔雀藍的昏服,正坐榻邊,面頰微紅地朝他一頜首:“夫君。”

  .

  第二天,她按禮數向長輩敬茶——並不是晏宇凌的父母,他的父母已去世多年了。是小妹芷容的養父母,照顧她多年,如今住進了晏府,晏宇凌和芷容把他們當親生父母侍奉。晏然也叮囑過她,切不可虧待了這二老,到底也是對晏家有恩的人。

  當日,席上卻出現了另一個人,真正讓她激動不已的人——她的母親。

  晏宇凌笑說:“府里夠大,把母親接來同住吧。”

  她自不會不答應,最終是母親拒絕了——也在情理之中,她知道母親向來是個不願給別人添麻煩的人。

  好在母親的住處也在錦都,住得也不差,她也就沒有強勸。

  夫君、母親、公婆,她有了個完整的家……只差個孩子。

  .

  上蒼很快就滿足了她這點小小的心愿,她有了身孕,那天晏宇凌激動得要把她抱起來,被她慌忙推開,嗔怪道:“小心動了胎氣。”

  她好歹也是個外命婦、又和晏充容相熟,這樣的好事總要進宮去稟一聲。她想了一想,眼睛一翻說:“不去。充容娘娘多少日子對我不聞不問了,就不讓她知道!她一日不提我就一日不說,不讓這孩子叫她姑姑!”

  “……”晏宇凌哭笑不得。

  最後還是小妹芷容要進宮,她才沒攔著她說。順便還囑咐了一句:“告訴姐姐,她有什麼用得上我這前宮正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她明白晏然必定在宮裡又有煩心事,才無暇顧及家裡。

  又是為什麼煩心呢?靜妃?還是……婉然?

  一聲冷笑。婉然這名字,一看就與她和晏然是姐妹,卻是每每提及就忍不住地心冷。後宮當真是個扭曲人的地方,再好的姐妹也能反目。

  .

  確實出事了,她進宮見晏然的時候,晏然要她借宮正司之便幫忙查一封血書的字跡。

  這件事,她推辭了。即便她曾對晏然說過,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儘管開口。但那封血書,牽涉到一個剛死的宮嬪,她不知道事情會鬧到多大。她還有著身孕,現在於她而言的頭等大事,是把這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所以她拒絕得很徹底,那封血書她看也沒有看一眼。

  .

  過了幾日,皇帝卻突然急召她入宮,原因讓她很害怕——晏然忽地暈了過去,高燒不退,昏迷時一直叫著她的名字。

  但她當日並未見到晏然,皇帝告訴她說晏然醒了,只是很累,讓她也先去休息,明日再見。

  那日她睡得不好,清晨早早地就起了身,知道晏然要先去晨省,就在簌淵宮門口等她。看見她的步輦回來,她忙迎了上去,鬆了口氣關切道:“姐姐出了什麼事?”

  晏然的神色淡淡的,握著她的手似乎也沒有什麼力氣:“沒事。許是暑氣重了些。我夏日裡最是大病小病不斷,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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