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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妃禁了足,好事啊。”回晳妍宮的路上,雲溪慨然笑道。我冷聲一哼:“算得什麼好事。本宮雖知這傷不了她太多,本也以為怎麼也能降降位份,如今太便宜她了。”垂眸一死,轉而又笑說,“不過皇三子轉交了良充儀倒是個好事,你備份厚禮,咱們明日給她道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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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晨省,因有孕多日不曾露面的我特意去了,自是見不到靜妃的身影,但剛晉位的良充儀也沒來,只韻宜宮的掌事宮女來稟說:“皇三子驟然換了地方不適應,鬧了大半夜不肯休息。充儀娘娘今日實在氣色不佳,改日來向夫人謝罪。”

  琳儀夫人聽罷頜首一笑:“也不是充儀的錯,謝什麼罪?讓她好生照料著皇三子就是,來不來問安都沒有大礙。”

  那宮女便行禮告退了。琳儀夫人看向我,微微一嘆,關切道:“帝姬怎麼樣了?”

  “已無大礙了。”我起身一福道,“多謝夫人。”

  她點了點頭,喟嘆沉沉地道:“想不到靜妃竟會做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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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芷容和怡然再度來宮中見我,怡然徑直來了晳妍宮,卻不見芷容。我問怡然芷容去了哪兒,她說先去見芷寒了。我心中微微一凜。

  我見無旁人,拉著怡然到寢殿中坐下,怡然怔了一怔,問我:“姐姐怎麼了?”

  “紅藥的事……”我思忖著,仍不確定該不該同她說這話。她不明就裡地看著我,與我的手一握,道:“紅藥的事我聽說了。有什麼話,姐姐直言便是,和我還要繞彎子麼?”

  “紅藥在養傷的時候被人下了毒,砒霜。”我輕輕道,怡然一驚:“什麼?怎么半點沒聽說?”

  “陛下壓下來了。”我重重一嘆,“我想陛下的想法是對的,無論是誰,殺一個紅藥幹什麼?左不過是想讓外人覺得我殺人滅口罷了。所幸陛下信我,若不然,實在是解釋不清的事。”

  “那……”她端詳著我的神色,琢磨道,“姐姐的意思是?”

  “照顧紅藥的宮女說,那天只有阿容去過。”

  她訝然望著我:“姐姐懷疑阿容。”怔了怔又道,“怎會?她又不是宮中嬪妃,嫁給了凌合郡王,從大長公主到琳儀夫人都待姐姐好,她為什麼反倒害姐姐?”

  “我不是疑她。”我低頭思量著,過了許久才決定告訴怡然為好,斟酌道,“但是芷寒……”

  “宜貴姬?”怡然想了一想,搖頭搖得更堅決了,“不會,她又何必?動了姐姐於她有什麼好處?她這麼多年能在宮裡過得這樣好、有如今的位份,還不是都靠著姐姐麼?就連元沂……也是因為姐姐曾經帶過一陣子,陛下才格外疼愛。”

  我沉緩點頭:“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是近來……我就是覺得芷寒有哪裡不對。那日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想讓我發落了紅藥,表面上看著是要我以免日後生禍,但實際上……”我苦苦一笑,“如若紅藥中毒致死會讓旁人誤會是我滅口,我親自發落了她,這個罪名我豈不是背定了?”

  怡然驚愕。良久,猶是搖著頭蹙眉道:“不會……姐姐這個說法說得通,但實在沒有理由。姐姐也說,連秋才人都知道任誰也比不過姐姐在陛下心裡頭的分量,宜貴姬會比秋才人傻麼?她何必……”

  我不知道。只是有那麼些道不清的感覺,在心中愈發清明起來。每每見到芷寒,總覺得她有什麼事瞞著我,可又不好去問。

  我對芷寒,似乎就是沒有對芷容那麼放心,譬如那日宮女告訴我說只有芷容去過時,我第一個疑的也並不是芷容,而是芷寒通過芷容做了什麼。

  我甚至不知道這幾年裡,我是否真的信過她。她出現在毓秀宮、對我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我就深有疑惑。只覺一心想進宮的女子,要麼為寵、要麼為權,總歸是圖些什麼……可見她大睜的明眸中無半點異樣,我不由得怪自己在宮裡久了、狐疑太多,連自己的妹妹也信不過。

  是以在之後的幾年裡,我強自放下了這份戒備,而她也確實如昔日承諾的那樣,什麼也不爭。

  甚至在我離開後,她都不曾承寵。

  如此這般我該是信她的吧……可當她說出那番話、繼而紅藥就中了毒後,曾經的不信任全湧上了我心頭。

  沉思了良久之後,我告訴怡然:“陛下把皇三子交給衛氏了,還晉了她充儀的位子。”

  怡然點頭道:“我聽說了。”

  “芷寒曾跟我提過要扳倒靜妃,最好先把皇三子交給別人。”我說著輕聲一笑,“所以這件事,是我給她的最後一次提醒。如若她真的有異心、如若她執迷不悟,必會露出馬腳。”

  .

  芷寒和芷容在半個時辰後才到了晳妍宮。芷容一把拉過阿眉左看右看,阿眉也笑吟吟地回看著她,看了半天她才鬆了口氣:“看來沒事。昨日聽大長公主說起此事,可嚇死我了。”

  “沒事的,你安心養你的胎。”我哂道,“不僅阿眉無事,靜妃那邊得不償失,帝太后親自下旨禁了足,陛下又把皇三子交給良充儀了。”我微一笑,續道,“你們來前,我正說著給充儀道賀去呢,等你們等到現在。如是不急著走,便一起去吧。”

  遂一起去了韻宜宮,進去時良充儀正緊蹙著眉頭勸著皇三子什麼。乍見了我們,起身見禮間猶是愁雲不減:“昭訓娘娘萬安。王妃、侯夫人安。”

  “充儀娘娘萬福。”她三人俱是一福,怡然睨了皇三子一眼,笑道:“苦著一張臉,三殿下這是跟誰鬧脾氣了?”

  “跟本宮鬧脾氣!”良充儀苦笑著喟道,“自昨日來了韻宜宮,不肯吃不肯喝,怎麼勸也不管用。這樣下去,且不說陛下要生氣,他身子也撐不住的。”

  “三殿下。”怡然彎腰笑問他,“為什麼不肯吃東西?瞧瞧這一桌子菜,總有你喜歡的。”

  “我要回荷蒔宮。”皇三子氣鼓鼓的,頭也不抬地悶聲道。良充儀神色間有些訕訕,與我相視一望又是一聲嘆息,呢喃道:“這可怎麼好……”

  “元汜。”我隔著那一桌子菜在他對面跪坐下來,笑勸道,“你不吃東西怎麼行?總是身子要緊,你若在這兒餓壞了,還怎麼去荷蒔宮?”

  他倏地抬了眼,仍稚嫩的臉上卻全是恨意,看得我一怔,聽得他恨恨道:“你走開!都是你害了我母妃!”

  氣氛一陣冷寂。良充儀怔了一怔低斥道:“元汜!怎麼說話呢……昭訓娘娘何曾害過你母妃?”

  “就是她!”他狠然盯著我,我第一次知道,四歲的孩子也能有這樣分明的恨意,“母妃對她那麼好!她回了宮,父皇就不理母妃了,現在又害得母妃禁足!我聽宮人說了,不就是為了她的女兒!不就是那個生在外頭的帝姬麼!”

  我猛地窒了氣。生在外頭的帝姬,靜妃她……竟跟個孩子說這些,她是有心要元汜也恨上我。讓一個孩子這樣生出恨意,不是一個做母親的會做的事情……

  其心可誅。

  “不許你說我母妃!”一直不作聲的元沂先怒了,衝過去便推他。元沂已經快七歲,力氣自然比他大了許多,元汜身子一歪摔了下去,元沂又斥道,“不許你說阿眉!”

  “你母妃和齊眉都該死!”元汜喝出的這句話讓我們齊齊怔住,聽得驚愕不已。

  他才四歲!

  元沂愣了一瞬隨即怒不可遏,撲過去便扭打起來。宮人回過神來忙不迭地過去拉他,他卻死活不肯放手。元汜年紀小,整個人都被他制住,元沂的手卡在他脖子上,卡得他臉都通紅了。

  芷寒和良充儀一邊去拽元沂一邊勸,這邊芷容和怡然面色焦灼不已卻還直要勸著我,生怕我動了胎氣。登時亂作一團。

  “你再說一遍!”元沂怒喝。

  “你母妃和齊眉都該死!”元汜被卡得聲音不太自然,仍是毫不示弱。

  元沂終於被原本候在外頭聞聲趕來的宦官強抱開來,被兩個人拉著仍掙個不停:“你再說一遍!我跟你拼了!”

  “元沂!”芷寒拉住他一聲斷喝,匆匆向良充儀一福,歉然道,“娘娘恕罪,臣妾先告退了。”

  便和宦官一起半拽半抱著元沂走了,生怕再耽擱一刻就要鬧出人命來。

  我與芷容和怡然也都驚魂未定,元汜從地上爬起來,緩了緩氣息,猶是向我吼道:“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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