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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面容微滯,抬眸望著他,有意打趣道:“所以陛下覺得臣妾大不敬麼?”

  “嗯,如何?”他笑道,“偏就你敢怪敢怨、還敢讓朕知道。那一葉紙箋在朕案頭擱了兩年,直到你回來朕才收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跟我提起我留下的那一葉紙箋。回宮後我沒有主動問過,甚至一度好奇他當時是否見得到。可現下他驀地提了,我心底五味雜陳間卻不知該說什麼。沉吟須臾,我笑問他:“陛下現在說這個幹什麼?臣妾回宮都有兩年了,阿眉都這麼大了、又要有個弟弟妹妹,陛下還怕臣妾接著怨陛下不成?”

  “那倒不是。”他緩了口氣,笑而續道,“只是覺得事無大小,總是讓你知道的好,興許就少些誤會。就如讓你出宮的那些安排……也不是不能讓你知道的,卻就是沒說,白白讓你難過兩年;後來婉然的事……”他提起來仍是忍不住地啞笑,“朕都沒話說了,那都是什麼無端的誤會?”

  交心,這在宮裡實在是件很難做到的事。靜了一靜,我幽幽地坦言道:“陛下,交心……臣妾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到。這些年在宮裡,臣妾看慣了爾虞我詐,當年真心實意地相信婉然,卻是那般的結果。臣妾已習慣了不去相信別人。”

  “朕也是。”他足下一頓,側首低下頭來在我額上一吻,“但這次朕願意完全信你,絕不在疑。也不求你把什麼都告訴朕,只希望若再出什麼事,你務必讓朕知道,別一心自己應付著。”他說著頜首一笑,“再給朕個護你的機會。”

  “嗯……”我點點頭,“臣妾知道輕重。眼下孩子最是要緊,臣妾不會去亂想那些事的,總要平安把他生下來。”

  他神色忽地一黯,摟著我一聲不響地繼續向前走去。我奇怪地望一望他,直言問道:“臣妾說錯什麼了……?”

  他淡睨了我一眼,嚴肅道:“如是別人拿孩子說事,跟朕承諾保重身子也還罷了,你說這話朕就不愛聽。”

  我怔了一怔,茫然道:“怎麼了?自然是孩子要緊的……”

  “你給朕好好的才是最要緊的。”他覷著我,抬眸望了一眼,“是這兒?”

  我也看過去,點頭應說:“是。”

  .

  我走上前去,輕推開門。紅藥正睡著,嘴唇微有些泛白。正在一旁候著的小宮女聽見門響探過頭來一看,愣了一瞬立即低福道:“娘娘安。”起身間朝我身後一瞧,有些惶意地再度福了下去,恭敬道,“陛下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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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頜了頜首示意免禮,與我一同走進去。我低聲問那宮女:“怎麼樣?毒可解了?”

  那宮女欠身道:“解了。不過本就身子正虛著,又經這一番折騰,大概……要好好歇一歇才是。”

  我點了點頭:“讓她睡就是了。”又抬頭笑睨宏晅一眼,“陛下可怪罪?”

  他神色淡淡地回看過來:“要不拖出去砍了?”

  這小宮女我不曾見過,想來平日裡也不是近前服侍的人,不過做些雜事罷了。突然面了聖,她神情始終戰戰兢兢的,我看了看她,和顏問道:“這兩日都是你在照顧?”

  “是。”她垂首道,“有事和璃蕊姐姐換一換。不過璃蕊姐姐時常要在殿裡服侍,多半時間是奴婢守在這兒。”

  我點頭,又問:“那這兩日裡,可有什麼旁人來過?”

  “旁人?”她怔了一怔,思索一番搖頭道,“沒有,就是先前凌合王妃來看過一次,再沒有其他人了。”

  我遂是蹙眉一嘆。他握了一握我的手:“行了,先不要想這事了。她無礙,也沒有人去查,不管背後是誰都會明白是朕把事情壓下去了,應是不會再有下次。”

  我抿唇點了點頭,瞥了一眼桌上放著的藥膏:“這是她現在用的藥?”

  那宮女福道:“是。大長公主賜下的,太醫看了後說用這個最好。”

  我便拿了那藥坐到榻邊,掀了被子的一角將她的手拿了出來,她睡得沉沉的毫無反應。輕輕挽起衣袖,我聽到宏晅在旁微抽了一口涼氣。不抬頭地倒了那藥膏在手心上,用手指一點點蘸著給她敷上,一壁敷著一壁道:“陛下這下知道臣妾為什麼擔心了?臣妾也不想孕中多思,但她全身都是這樣的傷。胳膊上的還算輕的,其他的地方……臣妾連看也不敢看。”言罷抬了抬眼,悽然苦笑說,“臣妾從來不知道聆姐姐也會這樣心狠。只記得當年的和貴嬪紀氏時時苛待宮人,如今看來,聆姐姐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面色微沉,俄而搖頭輕道:“不祥之說尚可擱下,這樣的心思……只怕連母后見了都要惱她。”

  “陛下可別跟帝太后說這些。”我淡泊道,“聽帝太后那話里的意思,是知道她動了刑,卻不知傷成了什麼樣子。太后已是不悅了,再讓她知道這些,她如何安心養病?”

  他無言地點了點頭。我為紅藥上好了藥,重新替她把被子蓋好,叮囑那宮女道:“你仔細照顧著,需要什麼直接來回本宮就是,別委屈了她。”

  “諾。”那宮女垂首一福,“恭送陛下、恭送昭訓娘娘。”

  他那日眼見了靜妃動刑是一回事,如今親眼看到紅藥傷成了什麼樣子又是另一回事。

  “不祥之說尚可擱下,這樣的心思……只怕連母后見了都要惱她。”

  我幾乎覺得,如若不是要顧著帝太后的面子,他一定會為此事罰她。

  .

  不管此事如何惹得宏晅不快、惹得帝太后不滿,靜妃還是靜妃。除了琳儀夫人,其他嬪妃見了她均要見禮,包括我。

  紅藥險被毒害的事我自然頭一個疑到她頭上,我想宏晅也是。但既說了壓下不提,便不能挑出來問她。是以在她笑容端莊地對我說“那日確是本宮心急了些死思慮不周,不知那宮女的傷好得如何了”的時候,我也只能頜首淡笑著告訴她:“托陛下的福,一切皆好。”

  我依稀覺出,我對她的每一次福身、甚至只是頜首……都帶上了愈發明顯的不甘和恨意。

  她不配。不配這個位子,甚至不配活著。

  .

  宏晅顯是因此不願見她了,我在成舒殿時就見他幾次讓鄭褚打發她回去。可她卻總帶著皇三子,他次次不見也不合適。是以她來個四五次總能見上一次,不管他如何地不快,當著元汜的面,還是要一切如常。但不論怎樣粉飾太平,隔閡到底是在了。

  元沂和阿眉時常跟我與芷寒一起來見他,次數多了,莫說是元沂總奇怪地去問芷寒,連阿眉都看出不對,問我說:“父皇不喜歡三哥哥嗎?”

  我微蹙著眉反問她:“為何這樣說,父皇怎麼會不喜歡三哥哥?”

  阿眉則說:“要不然……父皇怎麼總不見靜母妃?母妃帶阿眉來的時候,父皇從來不會說不見,母妃也不用在外面等、不用讓宮人稟,每次都是自己進來。”

  因為你父皇不喜歡靜母妃呢。我多想這樣直言告訴她,可她還這樣小,宮中這些爾虞我詐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為好。

  .

  “陛下是當真惱了靜妃。”琳儀夫人再請我去月薇宮小敘時,冷笑著說,“皇長子的事懸而未決這麼久,有了這一出倒讓陛下省了猶豫,昨日陛下已跟本宮說,讓本宮照顧皇長子。”

  我聞之又訝又喜,起身福道:“恭喜娘娘。”

  這麼多年,靜妃也就失算了這一次吧。她咬定了宏晅不會留下毒害太后的人,卻低估了他如今對我的信任。所以就這麼一次,讓她這麼多年的隱忍白費了不說,還一舉把皇長子推到了琳儀夫人身邊。拋開宏晅有意讓我為後之事不說,單是瞧著皇長子的去處,也知道後位離靜妃越來越遠了。

  .

  大寒前夕,荷蒔宮宮人到各宮知會嬪妃,靜妃邀眾人大寒之日前去小聚。

  我淡淡應下,待那宦官離開後禁不住冷笑:“偏是還要做出個位列四妃的樣子,召六宮齊聚。”

  雲溪抿唇微笑:“都有點昔年瑤妃的樣子了。”

  是啊,瑤妃當年也愛召六宮小聚,賞花或是賞舞,總能尋些事來做。不過相較之下,目下靜妃的做法可是可笑多了——昔日瑤妃好歹是當真得寵,方才有本事召六宮前去,意在炫耀恩寵;如今的靜妃,已是日薄西山之勢,還偏要請眾人去,時時提醒她們,她位列四妃,小覷不得。

  大寒那天我理好妝容,一襲四合雲紋的雲錦交領襦裙是梧洵新送來的料子。對著鏡子看了一看,輕輕一哂:“有孕之後發福了這許多,陛下還偏照舊看不進旁人去。今兒個,不知多少人又是要冷嘲熱諷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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