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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神色一凜。

  殿裡復又靜了下來,少頃,我聽到九階之下凌合郡王和芷容問安的聲音:“太后安、母親安。”

  九階之上的眾人也皆起了身,靜默而立,待得她們進來方一一福□去。

  帝太后落了座,瞥了眼坐在宏晅身邊的我,淡淡道:“在外聽到朝臣同賀昭訓有孕,好大的陣仗。”

  我頜首淺淺一笑:“是,陛下要多位皇裔、太后要多個孫兒孫女,是件大喜事。”

  這樣的宮宴,帝太后實在已有多年未曾參過了。今日突然來了,在座眾人均有些不自在。她環視一圈,聲音清晰地緩緩道:“哀家知道,你們都奇怪,哀家平日裡不愛參這種宮宴,如今病著怎麼反倒來了。哀家一個婦道人家,平日裡能見到在座嬪妃,卻見不著諸位大人,有些話想同各位大人講,就只好挑這樣的日子了。”

  安靜一瞬,九階之下便是齊齊一聲:“太后請講。”

  “文官也好,武將也罷,想來都聽說了靜妃復位的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蹙起眉頭,神情謹肅,“哀家知道,朝中有些議論,說她不祥、不配此位。”

  我微有一怔。只覺靜妃復位順順利利,還以為朝臣因著趙家的勢力未敢多言。看來也不是沒有,只是少了些,又被壓了下去。

  “諸位大人,你們近來管的後宮的事是愈發地多了。怎麼,沒有皇后,你們就要一併擔起這皇后之責麼?”太后輕笑涔涔,大臣們立即回道:“臣不敢。”

  “那哀家就有勞各位大人,各司其職就是,不要總盯著陛下的後宮。”她的目光從我面上掃過,又續道,“靜妃是、晏昭訓也是,天子宮嬪,該由天子說了算,不勞諸位大人多慮了。”

  底下應了一聲“諾”。

  她又緩了一口氣,繼道:“既是提起晏昭訓了,哀家便多說幾句。她曾經在奴籍、後來又被廢黜過,這都不假。但陛下赦了她、讓她回來,哀家覺得陛下還是做得這個主的;再者,齊眉帝姬雖生在宮外,可也已驗過,確是帝姬,諸位大人就不要拿她當個說頭了。各位就算要表忠心,也大可找個別的法子。”

  我愕住,意味不明地看向太后。一句句斟酌著她的話,卻是尋不到半絲冷嘲或者半縷挑撥,竟是當真在規勸著朝臣莫要多言我的事。

  望向宏晅,他亦有些意外之意,半晌,笑道:“母后說的是。”

  太后淡看了他一眼,復蹙起眉:“你也是的,自己後宮的事,何必讓外人多言,自己做主就是了。”

  “……諾。”宏晅垂首應道。帝太后站起身,向肅悅大長公主微一笑:“哀家便先回去歇著了,你們慶祝就是。”

  肅悅大長公主略一頜首:“太后慢走。”

  太后一席話直說得我惶惑不已,宏晅輕嘆一聲在旁低低道:“明天一早到成舒殿來,母后若召你去,朕幫你應付著為好。”

  我點點頭。

  那晚肅悅大長公主傳了芷容上來,我自是不免多觀察一番,見她們談笑自如,確實相處得融洽,心覺欣慰地抿唇一笑。宏晅見狀便低笑著壓聲道:“幹什麼這個樣子,大長公主的為人你還不知道?還怕她待你妹妹不好?”

  我訕笑道:“知道不會不好,但自家的妹妹,臣妾總是擔心的。”

  .

  那天我低酒未沾,宏晅卻喝了不少。這還是不少嬪妃礙於他是皇帝、見他給我擋酒就不敢再上前來敬的前提下。

  席散時他已微有些醉意,仍是不忘叮囑雲溪一句:“天涼了,出去給昭訓加件衣服。”

  各自回宮,我只覺從未有過這樣合心意的宮宴。思來想去,我喜歡的好像也並不是宮宴上朝臣的齊聲道賀,亦不是帝太后突然出言為我說話,而是他時時都有的關心與呵護。

  步輦忽地一停,我睜開眼,兩名宦官行到步輦前一揖:“昭訓娘娘安。帝太后請您去長寧宮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快說我親媽!快說我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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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驚,林晉在旁低低道:“娘娘,是不是稟成舒殿一聲?”

  心裡思量片刻,我沉緩搖頭:“不必了,陛下今晚喝了酒,明日還要早朝,不要去擾他。”遂揚聲吩咐道,“去長寧宮。”

  摸不准帝太后是什麼事。今晚剛說了那樣的話,在眾人面前不似做戲,可這樣急著召見又是為何?顯是有意避著宏晅的。

  長寧宮正殿門口,我聽到裡面的談笑聲,隨口問了旁邊的宮女一句:“還有誰在?”

  那宮女福身應道:“大長公主在。”

  我登時放了兩分心。

  .

  提步入內,行至二人跟前一福:“帝太后安、大長公主安。”

  帝太后笑意微凝,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阿眉,笑道:“倒忘了你還帶著阿眉。這麼晚了,她也累,讓梨娘先帶她去側殿歇息吧。”

  我頜首應下,讓梨娘帶著阿眉去了。帝太后又道:“坐吧。”

  欠了欠身落座,帝太后凝睇我片刻,微微一嘆:“哀家知道,你不明白,哀家今日為什麼在朝臣面前說那些。”

  我垂首如實道:“是。”

  “哀家前陣子時時拿後位、拿專寵的事點著你和皇帝,是為靜妃。哀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必須為她爭個位子。”她輕輕一頓,續言道,“如今她有了妃位,哀家也就放了心。你肯在皇帝面前替她說話,哀家也知你不是有心去爭寵奪權的人,其他的事哀家便不管了。今天那些話,不是為誰,是不想朝臣時時為這些事多嘴、惹得皇帝心煩。”

  我靜靜聽著,她睇了我一眼,又道:“至於後位……哀家不想你坐,但皇帝執意如此,也由他去吧。哀家心裡清楚,靜妃坐不得這位子,不是她祥不祥、配不配,是哀家不能讓趙家步姜家的後塵。”

  我微有一怔,心下斟酌著不知該不該開口。靜妃想要後位,做得那麼明顯,帝太后應該也是知道的。思忖片刻,我猶豫著道:“可是太后……聆姐姐想……”

  “哀家知道她想什麼。”她輕一哂,“那母儀天下的位子,後宮裡有幾個不想的?可哀家還沒糊塗到那個地步,她心裡也是清楚的,盛極必衰,她只是讓權位迷了眼。”

  原來在後位這件事上,帝太后自始至終都是不站在靜妃那一邊的。我垂眸,沉吟著又道:“臣妾斗膽問一句,不知太后……中意讓誰登這後位。”

  “哀家不是說了,循皇帝的意思。他非要你作哀家也不攔著——不過立後不比封妃,他到底還是要同大臣們打個商量的。若他能說服大臣們,封你便是了,哀家沒心思管那麼多。”她這樣說道,笑看了看肅悅大長公主,又言道,“大長公主說,你妹妹和凌合郡王處得不錯。”她說得有些累了,沉然緩了一口氣,繼道,“今日說起郡王不願納妾的事,便又提起了後宮專寵。哀家說,若論專寵,這後宮裡唯一說得上的也就是你這個晏家的女兒。到底是大長公主看得開些……”

  大長公主輕喟道:“是太后您太執著禮法了。說到底,後宮佳麗三千,不是選進來的家人子就是召進來的功臣之女,皇帝能有個真心喜歡的人是個多難得的事,何必攔著他?”她看向我,微微的笑意很是溫和,“宮中多傳言昭訓這是要走本宮母后的路子,本宮卻是半點不希望你走她的路子。”

  我一訝,面露不解,她又道:“往事了,沒幾個人知道,你也別問。你只要記得,如若心裡有份真情,就好好過日子,別被旁的事擾了。什麼仇恨什麼宿怨,那都不打緊,你若為這些把真心蒙蔽了,總有你後悔到痛不欲生的時候。”

  她是說……仁宗和雲清皇后的事?我心底的好奇更甚了。宮裡皆知,仁宗和雲清皇后一生和睦,死後更是合葬的。怎麼聽她這話,倒似有些旁人不知道的隱情?

  可她已說了不許我多問,我也不好忤了她的意思,只得溫順地應下:“諾,臣妾謹記。”

  .

  雖是已被帝太后召見過了,翌日一早我還是去了成舒殿。宏晅下朝後見了我含笑一嘆,感慨說:“薑還是老的辣。”

  “……帝太后沒為難臣妾。”我抿唇低笑道。給他奉了茶,他喝了一口忽地頓住,側頭看看我,然後笑問:“對了,另一個五仁宮餅讓誰吃著了?朕非得賞他不可。”

  我一聽即哭喪了臉:“陛下別提了,自作孽不可活,臣妾自己吃著了……”

  “……”他憋了一會兒,伏在桌上笑起來,端得是比我昨日更要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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