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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我點頭,“任氏落罪的時候陛下告訴本宮的。”

  鄭褚沉吟了良久,微皺了眉,終是道:“她們是不知道的。每次賜藥,都說那是補身子的,太醫院也得了密旨不會說。”

  我一怔,不解道:“但為何如此?”

  賜藥也是常有的事,何須做這樣一場戲?

  鄭褚沉嘆道:“一則,有人賜、有人不賜,陛下不願她們心中生怨,也顯得陛下厚此薄彼;二來,確是只賜與娘娘不和的人,宮中心思多的人不少,日子長了只怕總有人瞧出端倪,閒話傳出來總於娘娘不利。”

  “可是……”我仍覺有些錯愕,“這樣的事,怎麼瞞得住帝太后?”

  “陛下頭一個要瞞的就是帝太后。”鄭褚道,“帝太后也確實問過,可太醫不敢說實話,她也就不好再疑心什麼。再者……臣雖是不曾打聽,但臣總覺得,琳儀夫人可能是知道實情的。”

  但靜媛夫人卻必不知道。她與帝太后那樣親密,宏晅要瞞帝太后就不可能告訴她。帝太后,已經讓她和宏晅無意之中添了隔閡。

  “所以……”我凝神,問出了於我而言的最後一問,“任氏也是不知情的麼?”

  鄭褚緩然點頭:“自然。”

  .

  怡然有著身孕不能勞累,我便吩咐雲溪和詩染服侍她就寢了,自己獨坐殿中久久難免,半分的倦意都沒有。

  任霜月,怪不得那件事那麼蹊蹺。她萬分肯定自己有孕了,認為是我害她丟了孩子、甚至因此想找阿眉尋仇;但宏晅,他又萬分肯定任霜月不可能有孕,因為他給她賜了避子湯。

  原來她竟是不知情的。如此若有知情的人從中動手腳、而將她蒙在鼓裡,就太容易了。

  如此甚好,雖不知背後那人是誰、為何做此事,但好歹知道了此事是有人動手腳的,總能找到那人。

  猶如久在暗無天日的密林中乍見了光,一點點地照出一條路。雖是不知是否能走出去,但卻添了一份心安。宮闈鬥爭,我一向最怕心知有異卻又找不到半點苗頭。

  .

  天明之時,我將昨晚鄭褚所言盡數告知了怡然,怡然聽罷想了一想,蹙眉道:“還是奇怪。若說那人本是為了讓任霜月自以為有孕、後知沒有而落個欺君的罪名,倒不是說不通。只是……任氏又哪裡值得旁人費這麼大週摺了?她一個不得寵的,要是沒有帝太后肯可憐她、在陛下跟前時時提她,她早不知要被忘到哪裡去了。”

  我幽幽一嘆,思忖著道:“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可話說回來,就她那個性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沒準是那句話戳了別人痛處讓人懷恨在心也未可知;再不然……還有可能是藉此舉害旁人呢。”

  “姐姐你是覺得……”怡然猶豫著問我,“有人要借刀殺人?”

  “難道不會麼?”我輕一哂,“時隔兩年,她都能那樣記恨我,恨不能殺我……焉知當年安排下這些的那人,是不是根本就想借她來除我?”

  怡然有一瞬的窒息。俄而緩了一緩,遲疑著說:“若是如此……當年她遭貶之時,嬈謹淑媛之事已出……是了,是婉然在宮正司險些被人下毒那天。那個時候已是一邊倒的局勢,任誰都覺得姐姐在劫難逃,再設下這樣的圈套……是要再踩姐姐一腳了?”

  真可怕。知道的愈多,愈覺得當年那一劫,我是橫豎都逃不過的。就算嬈謹淑媛一事宏晅全然擋了下來,之後我也會在不知情中使任霜月“小產”吧,又是大罪一條……

  即便此舉也未成,只怕也還會有接二連三的其他事情。

  想及此,我沉沉地長呼一口氣,無盡的疲憊,又有劫後餘生的欣慰。

  “是靜媛夫人麼?”怡然猜測道,“或是婉然自己的意思?”

  我思量片刻搖了搖頭:“都有可能是,也都有可能不是。她們兩個是都想害我,但想害我的卻絕不止她們兩個。彼時她們鋪好了路,誰都有可能是這再踩一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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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這個人是誰,都要查到才好。若是靜媛夫人或婉然自不必多說;如若不是,她當年能做出這樣落井下石的事來,如今就未必不會加害我與阿眉。

  又或者,她此舉並非衝著我來,但後宮裡,能知根知底也總不是件壞事,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獨自一人去拜訪了琳儀夫人,委婉地提起此事,並未言及賜藥,只問她是否知道昔年任氏有孕。

  她神色間即有一愕:“任氏?從未聽說過她有孕,否則她又怎會在兩年裡半品也未晉?好歹也是要復從前的位子的。”

  我點點頭,乏然一嘆:“臣妾也是這樣覺得,可是她當初確是言辭咄咄地告訴臣妾,她那時是有孕的。因著臣妾的事降了位份、心緒不寧,故而小產了。”我頓了一頓,續言道,“夫人不在場,不曾見過她眼中的恨意。那樣的恨,決計不是信口胡言的。”

  琳儀夫人沉吟片刻,只問我說:“可如今過去近三載了,任氏也已賜死,充容突然來找本宮說這事,可有什麼旁的原因麼?”

  我思量片刻,躊躇著試探道:“因為……陛下告訴臣妾……任氏是不會有孕的。”

  她目光一凜,笑容中別有意味:“陛下竟告訴你了?”

  我頜首莞爾:“夫人果然也知道。”

  她點頭:“是,本宮也知道。但本宮並不清楚都有哪些人在賜藥之列,只覺得她既然從前明著同你不和過,該是有她一份。”她目光微定,續道,“所以……你是覺得她有孕之事另有隱情?”

  “是。”我欠身,“雖不能肯定幕後之人就是衝著臣妾來的,但臣妾不敢大意。如若就是衝著臣妾,臣妾總要知道她是誰。”

  琳儀夫人淺一頜首:“你是想讓本宮幫你想想當年的事?”

  “是。”

  她垂眸思索著,沉靜的面容頗是謹肅,須臾,緩緩道:“這事本宮不知道、皇后娘娘不知道,想來她是跟誰都沒說過。但她不是荷才人,她若如此對自己的身孕深信不疑,必定是有人告訴過她,多半還是太醫。”

  “娘娘是覺得幕後之人買通了負責她的太醫。”我思了一思,“也對,否則她不會那樣的確信。”

  “兩年前……負責為她請脈的太醫……”琳儀夫人仔細回想著,俄而一笑道,“本宮如是沒記錯,那太醫該是叫張若啟。是了……是他,當時瑞貴嬪有著身孕,也是由他照料著,本宮記得有一次見他給瑞貴嬪請了脈剛要出宮,又被宮人攔了下來,說是任氏身子不適。”

  張若啟,我似乎對這個名字也有些印象。略作思忖,猶豫道:“臣妾若是去問瑞貴嬪……”

  琳儀夫人頜首:“無礙的,瑞貴嬪是個安分的人,與你也算是相熟的。”她說著垂下眼帘,面上添了幾許冷意,“而且,有孕的時候差點栽在那一位手上。縱使她不知你與那位的關係究竟如何,只要你告訴她是為了阿眉,將心比心,她會幫你。”

  .

  有了她這番話,我心中便有數了。在中秋之後,挑了個天晴好的日子,帶著阿眉一起去見她。

  禮部給她擬的這個“瑞”字封號很是貼切。闔宮上下,有孕的嬪妃本就少,能平安生下更是不易。

  她不僅是平安生下了,還是對龍鳳胎。

  “阿眉。”皇四子元汌和敬悅帝姬都只比阿眉大兩個月,三個孩子同齡的孩子見了面自然開心,隨著辱母一起玩去了。

  瑞貴嬪邀我落座,頜首淺笑道:“該是臣妾去拜見充容娘娘的,娘娘若有什麼事也差人來宣一趟就是。如今娘娘親自來了,倒叫臣妾惶恐。”

  我抿唇一笑,歉然道:“是本宮思慮不周了。不過是本宮有事相求,怎好叫妹妹跑一趟?”

  “有事相求?”她微有一怔,不解地睇一睇我,遂道,“娘娘有事直言便是,臣妾若能辦得道,必定不會推脫。”

  我淺欠了身:“那先多謝妹妹。”

  她垂眸不言,靜聽著我發問,我思量一瞬,輕緩道:“本宮聽說,妹妹昔年懷這兩個孩子的時候……曾出過些事?”

  她面上一閃而過的驚慌,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女人有孕總是難免有些不適,何況是宮裡……娘娘也知道的,若半點兇險事也不曾有過,才是不正常。”

  我瞭然地點點頭,靜默片刻,緩笑道:“當初嬈謹淑媛生下皇三子便去了……人人都道是本宮害的她。”淡睨著她面上一閃而過的凜意,我笑靨未改地續道,“但本宮自問沒做虧心事,陛下也是信的,不知妹妹可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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