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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的不是那傷口反覆,而是有人蓄意要毀我容貌。他可以不在乎一道小傷,但若是最終容顏盡毀呢?

  半個時辰後,雲溪回到明玉殿,面色冷如冰霜,進殿便屏退了旁人,驀地向我跪下,驚懼不已道:“娘娘恕罪……是奴婢疏忽了,該日日去查這藥才是……”

  我聽得一悚,急道:“怎麼回事,說清楚。”

  “這藥……這藥里確是被人添了東西,無益於傷口癒合反會反覆……醫女說……若是反覆幾次便好不了了,勢必留下疤來。”她說著愧悔不已地狠一咬唇,“早該知道這些個藥膏、香料、吃食是最易被動手腳的。”

  我蹙了一蹙眉頭,思量片刻,嘆息道:“起來吧,本宮自己都疏忽了,怪不得你。去告訴太醫,這藥不管用,換新藥來。”

  雲溪起身應了句“諾”,又猶豫著問:“只是換了藥麼?娘娘……不查是誰做的?”

  “只能是明玉殿的人做的。”我微微一笑,“不給他下新藥的機會,又如何去查他呢?”

  會是誰?我心中忍不住地胡亂猜著,頭一個想到的自是靜妃。但也未必……縱使目下最想除掉我的就是她,但也並不等同於旁人不會下手。反倒是她大抵最不會用這麼容易被人發現的法子。

  是以晚膳時分,雲溪當著一屋子宮人的面奉了新的藥膏進來,頜首笑道:“這是沈大人親自調的,選的上好的藥材,必定是見效的。”

  我銜笑接過,溫聲道:“陛下提了一句,本宮放不下心,倒勞你又跑一趟。”說著瞥了一眼妝檯上那一盒舊藥,淡然道,“那盒拿出去扔了吧,既然無用就不必留著,今後只用這個就好。”

  雲溪應聲去取,我的視線淡淡掃過殿中的宮女宦官,想從他們的神色變化中尋到那個下藥害我的人,最終無果。宮裡總是這樣,冷不丁地讓人心寒。我從來待他們不錯,可要害我的人也總是借著他們的手下手,一次又一次。從避子湯之事的晚秋倒後來害我被廢的婉然……真是防不勝防。

  我到底還是不願那樣無端地去懷疑每一個人,也疑不過來,宮中總要有人侍奉的。再者……從前我也已是幾乎人人都信不過,最後還不是讓我唯獨真心相信的婉然害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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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殿裡這樣抓人很有些意思,明明心裡有數知道自己要等什麼,偏偏還要假作沒事等他出現。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可以說是我們在明他在暗,亦可以說是他在明我們在暗。

  雲溪、林晉他們本就都是機靈的人,想下這個手並不容易,卻仍是讓他得逞了一次。這第二次……斷斷不會了。

  阿眉這幾天總纏著我要一起睡,晚上又鬧著要聽故事,哄著她睡著時已很晚了,我又是久久失眠,直到凌晨才入睡。

  “啪”地瓷器打碎一聲脆響,猛然驚坐起身,阿眉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娘……”

  我拍了一拍她:“沒事沒事……阿眉接著睡。”

  哄著她再度睡沉了,我才下了榻,淡看了眼被林晉和另一個宦官按住的那宮女,低道:“帝姬還睡著,帶側殿去。”

  這實在傷神,本就沒怎麼睡,一會兒還要去長秋宮問安,他們偏生這會兒抓住她來審。雲溪遞上了薄荷油為我提神,我用指尖沾了輕揉著太陽穴端詳著她,思索著道:“你叫玉禾是吧……本宮有那麼點兒印象,說吧,誰讓你下的藥。”

  她靜默地跪著不說話,雲溪忿然道:“娘娘不必問了,這玉禾和那秋才人是交好的,入宮之前倆人都是睿堇長公主府里的舞姬,秋才人就叫秋禾。”

  我遂抬了抬眸,仍是問玉禾道:“是秋才人?”

  她仍是跪著不開口。我淺一笑,站起身在她旁邊踱著步子,緩緩道:“不說是吧?你以為這就護得了她麼?莫說從前的宮正和本宮是怎樣的關係,如今的宮正,那也是本宮當年在御前一手提拔起來的,本宮若送你去宮正司……如何呢?”我在她面前停了腳步,靛藍的裙擺剛好撒在她手背上,笑吟吟又道,“至於秋才人那個不受寵的,靜妃隨意就罰了她,你說本宮若是告訴陛下她支使人在本宮的藥膏里動手腳,陛下會怎麼處置?”

  “不是秋才人……”玉禾渾身一悚,聲音戰慄不已地道,“不是秋才人……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自己要害你……”

  “你要害我?”我忍不住森然笑道,“你有什麼資格?你總不能告訴我你心屬陛下吧?”

  “就是我要害你……不關秋才人的事。”玉禾狠狠盯著我道,“無憑無據你不能懷疑旁的嬪妃。”

  我冷視她須臾,疲乏之下無心跟她多費口舌,只淡淡道:“林晉,送她去宮正司。告訴宮正,務必讓她招出來。”

  必須讓她親口說了認罪畫押,然後將供詞呈到宏晅那兒去才能一了百了。

  斬糙除根,這是我向來明白的道理,從前卻總容易心軟。如今再不能了,如今的危險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能牽涉阿眉。

  沒有誰值得我搭上阿眉的安危去心軟。

  .

  照常去長秋宮問安,整個長秋宮都死氣沉沉的,嬪妃們靜默地叩個頭然後離開,如是碰上掌事宮女藍jú出來便客套地問上兩句皇后的病情,各自回宮。

  世事總是巧得很,我回宮這麼久都沒怎麼見過秋才人,偏生這日正要回宮是見到了。我並不識得她,只是她不日前剛被靜妃罰完跪走路尚有些不穩,又因從前是舞姬而身姿格外曼妙些。

  “秋才人。”我在步輦前停了腳步,揚音一喚。她茫然地回過頭來看了看,被宮女攙扶著向我走來,頜首一福:“充容娘娘萬福。”

  我銜笑打量著她,悠悠說:“本宮回宮這麼些日子,該算是頭一次見才人娘子,若不是有宮女提醒著還認不出,娘子倒是識得本宮?”

  “是。”她又低眉一福,溫婉地回說,“娘娘身邊的幾個宮人是從前在御前的,臣妾見過,便知您是充容娘娘。”

  我點點頭,不置可否,徐徐笑著又道:“前幾天才人娘子因著對皇后娘娘不敬而受了罰,如今晨省倒是規矩得很。知錯便改,很好。”

  “是,臣妾告退。”她說著再度福身,似是全然懶得與我多說話似的,我亦不再多開口,淡看著她離開。

  雲溪上前道:“娘娘跟她多費口舌幹什麼?您沒得罪過她她都要來害您,還非是一副清高的樣子。”

  “清高?”我挑眉一笑,“不見得吧,本宮倒覺得她是真的懶得應付,亦沒有半點給本宮下過藥的心虛。”

  雲溪不屑道:“宮裡的人,有幾個會讓旁人瞧出心虛來的。”

  “那又有幾個長久失寵還會去害根本不相識之人的呢?”我反問她。宮裡加害於人,左不過是為了爭寵或者報仇。我與她自是無仇的,但若說爭寵……她失寵有快兩年了吧,任誰都能欺上一欺,怎的會突然想起來同我爭寵?

  .

  睡得太少,連坐在步輦上都禁不住地打著瞌睡。回到明玉殿,梨娘正陪著阿眉在院子裡玩,阿眉見我便跑了過來,伸著小手要我抱。我剛欲抱她,梨娘卻攔了下來,逕自將她抱起,向殿中遞了個眼色,悄聲道:“宮正司的人來了,娘娘先去看看吧。”

  我會意,頜了頜首向阿眉笑道:“娘有事,一會兒陪阿眉去找大姐姐玩,可好?”

  阿眉懂事地用力點點頭。

  我走近殿去,竟是新宮正親自來了。墨蘭,也是與我相識多年的人。沒容她見禮,我便拉著她坐下,笑道:“你當了宮正,本宮也沒抽開身去道個喜。”

  墨蘭莞爾道:“奴婢能做這個宮正還是托娘娘和侯夫人的福,哪兒敢勞娘娘道喜?”她說著斂去笑容,垂首一嘆,“奴婢今日來,是因為……娘娘今早送去的那個玉禾……”

  我心中微驚,淡淡問她:“怎麼了?”

  “自盡了。”她又一嘆,見我神色一厲,忙解釋道,“不是酷刑所致,宮正司還沒來得及動刑審呢……就是照常關著。兩位司正去提人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咬舌自盡。”

  竟就這麼死了……

  我強壓著心中憤慨不表露出來,緩了一緩神向她道:“既然死了,人死不能復生,也沒旁的辦法。”

  墨蘭歉然道:“娘娘恕罪……”

  我自是不可能怪罪她的,日後多多少少還有要宮正司幫忙的地方。如今她這個宮正親自來謝罪算是給足了面子,我得給她這個台階才是。於是反是我安慰了她一番,勸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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