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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想處理完了事情來找你,結果你先到了成舒殿……而且你生著悶氣又不肯直說的樣子實在有意思。”

  “……”我沒好氣地輕打開他的手,“陛下淨拿臣妾開心。”

  他輕朗一笑,站起身又將手遞給我:“來。”

  我抬頭望著他:“幹什麼?”

  他笑意愈深:“慶生去。”

  邊是不斷猜測著他想了什麼新奇的慶生法子邊是隨著他走,一走就一直走到了宮門口。馬車已備好,鄭褚正在旁邊候著,我不禁反手一握他:“陛下還沒讓武侯堵夠?”

  “咳……”他尷尬地一聲輕咳,回過頭瞥著我道,“不提那事了。”

  馬車出了皇宮,又出了皇城,一路向西行去。西邊沒有我熟悉的地方了,更不會有他熟悉的,便忍不住問他去哪兒,他淡然告訴我:“西市。”

  “……陛下,這時候早閉市了。”

  他掃了我一眼:“你當為夫這個皇帝是白當的嗎?”

  錦都城東西兩邊皆設有集市,稱為“東市”、“西市”。兩市中從胭脂水粉、珠寶首飾到筆墨紙硯、騾馬刀槍,再到柴米油鹽醬醋茶應有盡有。均是午後擊鼓三百下開市、日落前七刻敲鑼三百下閉市,之後便是宵禁了。除去上元燈會等特殊日子,二市均不得通宵開市。

  我不禁一愣,追問道:“陛下找得什麼由頭?”

  他板著臉道:“欽天監夜觀天象,道今日宜通宵開市,以求風調雨順。”

  “……”真是個省心的理由。

  是以下車時見到的便是熱鬧一片,各家鋪子抑或是街邊的小攤都叫賣著,遠遠望去各鋪燈火在夜幕中星星點點,一直延伸到遠處與星空連成一片。

  好似已在記憶中模糊的兒時的上元燈會。

  “發什麼愣,過了這天沒這市了。”他拍了拍的我背,笑而闊步往集市里走,我只得小跑著追上去,猶有些擔心地道:“陛……”

  他很是敏捷地一捂我的嘴:“有勞娘子換個稱呼。”遂拿開了手,我瞪他一眼,改口說:“夫君……萬一被各位大人撞上怎麼辦?”

  豈不是又要被糾劾?

  “撞上就撞上。”他毫不在意地繼續往裡走著,微昂著頭很有點要故意挑釁列位朝臣的意思,“欽天監都說了今兒宜通宵開市,還不許朕與民同樂了?”

  “可是臣妾……”

  他伸手攬住我的腰,繼續說道:“朕帶美人兒逛市來了,要糾劾的放馬過來。”

  “……”似乎再跟他爭這個問題也沒什麼意義了。

  東西二市到底是平民居多,雖然也有些價值不菲的首飾出售,但比較宮中的,還是差之千里了。可民間自有民間的好處,雖是價值上沒得比,卻有很多宮中見不到的新奇。衣食住行上都是如此,比不得宮中精巧精緻,卻多了舒心得宜。

  於是當他在接上四下張望琢磨著是否要買些什麼的時候,我正在旁邊吃糖炒栗子吃得不亦樂乎,他問了幾個問題我都因口中不閒不宜作答,終是被他橫了一眼,手中剛剝乾淨殼的一顆栗子也同時被他拿走扔進口中。他吃完後蹙了蹙眉:“哪有那麼好吃?看你這一顆接一顆的……”

  “很多年不吃了……”我一邊回著一邊低頭繼續剝著手裡的又一顆栗子,“小時候就可愛吃這個了,爹娘不讓我出門,我就求哥哥給我買……”我說著不禁手上一頓,緩了一瞬的神思繼續剝著,卻不再開口。往年的回憶,是現在輕輕一觸就會疼痛不已的傷口。

  “你兄長……”他無奈長嘆,“還真是不好找。”

  我愣了一愣,疑惑地望向他。他啞啞一笑:“是,我替你找了。但……沒什麼音訊。”

  沒有音訊。一個被充了軍的人,自是要上戰場的。沒有音訊,大約是……已不在人世了吧……

  我壓制著心裡的猜測,強作平靜地笑而搖頭:“這麼些年過去了,哪有那麼容易找的?夫君別費神了,若還有緣再見——便像芷寒那樣,總還能見的。”

  他沉默了會兒,俄而帶著幾分猶豫道:“芷寒今日說的那些話……沐容華去簌淵宮找過麻煩?”

  “也算不得找麻煩。”我淡淡笑道,“宮裡麼,磕磕絆絆總難免的。她們兩個又都是新宮嬪,年輕氣盛的,誰也不知忍便爭了幾句。”

  “避重就輕。”他嗔笑一聲,“你知道我是想問她是否找過你的麻煩,不是芷寒。”

  “那就更算不得找麻煩。”我睨他一眼,“我高她的這一品是擺設麼?”

  他斜視我片刻,清淡地吐出幾個字:“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又拿了顆栗子在手裡,一邊剝著一邊緩緩道,“不想跟她計較罷了,到底是陛下的新宮嬪,爭起來了外人只會覺得臣妾沒有容人之量。”

  他不語,我們一起往前走著。不論我們心思如何,他是帝王,我是嬪妃,我們都在宮裡,都有不得已的事。這些事我改變不了,他也不能,只能各自放寬心勉勉強強地接受。故而我也知道,即便今日借芷寒之口讓他知道了沐容華的種種,也只是讓他知道而已,他也許可以不寵她,但到底不能為此廢了她。

  我甚至希望他在知道這些後仍能如從前那邊寵她,如此便不會有人從中挑撥或是議論,道是我與芷寒唱雙簧設計讓她失寵了。相較於落下這樣個名聲,我反是更樂得看旁人除掉她抑或我自己動手除掉她。

  神不知鬼不覺,方是上上策。

  “你看。”他攬著我的手忽然一緊,抬手指著遠處向我道。我抬眸循著望去,有幾個並排而設的小攤,攤主各自做著手裡的活,引得不少路人圍觀。

  我不覺好奇道:“這是賣什麼呢?”

  “過去看看。”他笑了一笑,遂抬步往前去了。

  原是一個捏糖人的、一個吹糖人的和一個猜謎的。捏糖人和吹糖人的手藝好,自然有人駐足,可目下大多數人的興趣倒都在那猜謎的人身上。

  瞧著不難,所用物件就是一枚小小的鵝卵石加三個杯子,鵝卵石扣進其中一個杯子去,動作利索地將三個杯子換上一同然後讓圍觀眾人去猜在哪個杯中。當然,是要下注押錢的。我和宏晅在旁默不作聲地看了半晌,顯是輸錢的多贏錢的少,我的注意力便不在此了,轉而去看旁邊吹糖人的老師傅。

  吹糖人的只能吹出十二生肖,捏糖人的則可隨意,我便在捏糖人的攤子前蹲□子,指了指旁邊,笑吟吟道:“老伯,您照著他給我捏一個。”

  “好嘞。”老伯掃了宏晅一眼,笑著應了便開始忙活,各色的糖捏成不同的形狀又拼在一起,竟是不一刻就完成了,“姑娘拿好。”

  我微一凝滯,邊是付錢邊是笑道:“這是我夫君。”

  老伯一怔,又賠笑說:“走眼了走眼了……夫人拿好。”

  我接過糖人,道了聲“多謝”,站起身時被人從後一扶,笑問我說:“夫人買什麼了?”

  我轉身將糖人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像不像?”

  他仔細看了看,不禁眉頭略蹙:“我有這麼丑嗎?”

  那糖人如他一般一襲月白色直裾深衣、玉冠束髮,但畢竟是手捏出的,做得小,顏色也不那麼多,就只能看個大概意思意思罷了,若說神色必定是沒有的。我把糖人轉過來看了看,銜著笑摸著糖人的額頭道:“哪裡丑了……多像啊……”

  “……”

  “哎你不是寧……”一個熟悉的聲音清凌凌響起來,話至一半卻好像被人捂了嘴。我循聲看去,不遠處的霍寧正按著朵頎的嘴截了她的話,朵頎在他懷裡掙了一掙拿開他的手,二人一同走了過來。

  朵頎這才注意到了方才背對著她的宏晅,一時怔住,霍寧也略顯尷尬,輕咳一聲開口開得猶豫:“陛……”

  “將軍也在。”宏晅淺一頜首,聲音不大卻有力。霍寧明白了意思,卻顯了分明的疑惑:“沒想到……在這兒碰上……”

  碰上出宮的皇帝和貴姬逛集。

  “今日是她生辰。”宏晅笑看著我言道,“碰巧遇上通宵開市,難得難得。”一時各自無話地僵在那兒,既然無話,就需有人沒話找話,我便舉了舉手裡的糖人問他二人:“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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