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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然,紅藥現在幾品?”離開紅藥的房間後,我問婉然。

  婉然回說:“正八品恭使。”

  “恭使?”我一皺眉頭,“她也跟了我這麼久了,怎麼只是正八品?”

  婉然答道:“本是正七品選侍了,那件事後,林晉做主降的。”

  “告訴林晉一聲,晉她從六品典侍,以後明玉殿上下,誰都不許給她委屈受。”

  “諾……”婉然奇怪地看著我,猶猶豫豫地應下。

  我說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說不清自己為何要待紅藥這樣好。即便她有她的難處,可宮中去害人的人又哪一個沒有難處?我想,我大約只是需要找一些事情,彌補自己心裡的空缺、恐懼和罪惡感吧。

  夕陽已經西斜了,離語歆落水的事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我聽了宏晅的吩咐,差林晉去稟了長秋宮,道落水後身體受涼不便昏定,皇后自然應允,又著藍jú親自送了些東西來。藍jú說是皇后親自挑的,我瞧著那些首飾的色澤也知是上品,卻全然無心把玩,送走了藍jú後便將那些東西盡數擱在殿裡,自己到了院中小坐。

  即便已近盛夏,傍晚時分的微風仍舊帶著絲絲寒意,一陣又一陣地吹著,一次又一次的拂過面上、身上乃至發梢,不斷撩動著心裡本就壓制不知的思緒。

  一個時辰以前,我與順姬、芷寒都在湖邊瞧見了那宦官的身影,然後我告訴了宏晅、又已理所應當的口吻讓沈循認為那是皇太后的人。

  宏晅大約也會這樣以為。因為毒害得寵宮嬪的事,她姜家委實不是頭一回做了。

  我相信語歆也沒有看清那人是誰,否則她就會認出來,那是林晉。

  也會知道是我推她下水的。

  可現在,她看清與否其實都不那麼重要了,就算她看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不會有人相信是我安排人推她下水,又親自冒險去救她。

  我只是為了騙沈循。我要扳倒皇太后、我要為我的孩子報仇,我要沈循助我……

  語歆,是我能想到的拉攏沈循的最佳手段。

  晚風中,我對自己的厭惡愈發強烈,我強自說服自己並不打算讓語歆死,只是讓她無意識地幫我做完這場戲罷了……

  可是,沒有用,我心裡很清醒。在我設計這一場戲的時候,我根本沒有在意語歆的死活。因為我知道,若她就此死了,皇太后和沈循之間就多了一比血債,彼時要收承受著喪女之痛的沈循為己用只會更加容易……

  這個想法在我心底從未消失過。

  所以在救語歆時,我沒有盡全力。到最後,我甚至緩緩地鬆了手……

  我告訴自己那是我體力不支——這話說出去旁人也會信的,可我到底騙不了我自己。

  我差點害死她。即便我一直很清楚她父親做過的種種惡事她並不知情,我還是這樣做了。

  我越來越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婉然問我是否要去看語歆時,我告訴她要看,但不是現在。不知是為了把這場戲做得更像還是自己心虛……

  正文 102

  “娘娘,風大了,進去歇息吧。”雲溪在我身後不遠處小心地勸道,“本就受了涼,再吹風怕是要病了。”

  我緩慢地一呼一息,仰首望了一望天邊那一牙剛剛顯形的月亮,站起身默不作聲地回殿。

  月色會隨著夜幕的降臨而愈顯明朗,心底的邪意……大約也如是吧。

  我在次日下午才去看望語歆,去時良美人便在,後來芷寒也到了。時隔一天,語歆仍是一副驚魂未定之態,見我進來,竟毫不在意禮數地一下子撲進了我懷裡:“姐姐……是皇太后……”

  我一壁安慰著她一壁放了心,抬眼瞧見良美人和芷寒神色一變,撫著她的後背道:“好了……知道你嚇壞了,不過方才那話可不能亂說。皇太后是長輩,豈能亂給她安罪名?”

  “不……是真的……”語歆慌亂地搖著頭,“一定是的。我就覺得皇太后這些日子總召我去太奇怪,她之前又找過姐姐那麼多麻煩,一定是她……一定是……”

  她當然會覺得是皇太后。從皇太后第二次召她去,我便旁敲側擊著勸她多留心、讓她小心防備著。憑她心思再簡單,這樣的話聽多了也總會存個心眼,又在她從長樂宮回來的路上出了這樣的事,她怎能不這樣想。

  良美人也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她,柔聲道:“妹妹,你可以這樣生疑,我們同住一宮聽也就聽了,但……你可和陛下說了這話麼。”

  語歆再度慌張搖頭:“沒有……我昨天嚇壞了,沒敢和陛下說。”

  我緩出一口氣,肅然叮囑她:“沒說便好,日後也不許說。不是本宮想息事寧人,是怕再給你招禍。”我以手指為她順著披散在後的長髮,緩緩地為她尋著一訴心事的法子,亦順水推了自己的舟,“你若憋在心裡難受,就和沈大人說說,也切記讓他不要四處說去。宮中的事你我都清楚,你的懷疑對或不對,長樂宮終究得罪不得的。”

  她微微定神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望著我時猶是有些失神,緩了一緩,才道,“昨日……多謝姐姐救我。”

  “同住一宮,你不必客氣。”我笑得有些艱難。如此直面著她,我到底還是做不下去這場戲的,索性轉了話題,問她休息的如何、可受涼了沒有。她平靜下來一一回答了,我又叫來她近前服侍的宮娥一一叮囑她們小心,如有甚需要直接稟來明玉殿,眾人也都毫不敢敷衍地認真應下。

  離開仁初齋,我與芷寒與良美人道了別,囑咐她們也會去好好歇著,不必擔憂太過。二人各自離開後,我方叫過婉然,淡漠地語中猶帶著三分快意:“方才荷才人的話,想辦法給我傳開了,傳得越廣越好、越真越好。”

  翌日我便照常前往長秋宮晨省昏定了。這事傳得快,晨省時眾人一見我都不免問及此事,也或真心或假意地問起語歆的情況,我微笑著平靜說了經過,告訴她們語歆無大礙,獨略過關於皇太后的種種不提。

  因我清楚,即便我不提,那傳言也不會停的,只會因我的避諱而愈傳愈烈。

  “好端端的,怎麼就落水了呢?就說荷才人年紀小些、性子不似寧貴姬這般穩重,到底也入宮三年了,怎就出了這樣的事?”徐潤儀頗是疑惑不解地道。莊聆抿了口茶,看也不看她,自顧自地接了口:“落水不算什麼大事,巧就巧在她入宮三年都未承寵,如今前腳得了寵,後腳便落水了。”

  一時沉寂。幾個新晉的宮嬪面色都有一白,俄而沐容華笑道:“依臣妾看是靜修儀娘娘多心了,荷才人縱使得了幸,也實在算不上有多得寵。這宮裡比她得聖眷的大有人在,要說被陷害也輪不著她。”

  我算是知道婉然那日為何那麼不快了,這沐容華也太不知趣。雖則她也是一宮主位,可容華本就位列二十七世婦之末,她資歷又低,但凡有點眼力見兒便該知道這個時候還輪不到她說三道四。再則她一語駁著莊聆,竟還有幾分暗示旁人她更得寵的意思,當下論著這種事也委實不是顯擺的時候。

  嬈姬聞言莞爾一笑,睨著她徐徐地道:“沐容華說得是。若是因為得寵遭嫉被害,頭一個該是寧貴姬娘娘,再不然還有琳孝妃娘娘、韻淑儀娘娘、靜修儀娘娘、馨貴嬪娘娘這般的高位,再往後數也該是有長帝姬的順姬姐姐,橫豎也輪不著荷才人吶。”

  嬈姬慢條斯理地數下來,或是得寵的或是掌權的,堪堪是意指宮中說得上話的宮嬪還輪不上她沐雨薇。沐容華面露慍色,卻不好辯駁,訕訕地避了口。

  此番的爭論隨著皇后與琳孝妃的到來收了尾。皇后也詢問了我兩句,叮囑我好生照顧語歆,便將此事擱下,叫旁人不必大驚小怪。

  回簌淵宮的路上,四下無旁人,芷寒的驚恐之意盡顯,雙手都涼透了:“長姐……到底是什麼人害了荷才人?”

  我只得握住她的手,試圖用自己已不會再因此變得冰冷的手給她溫暖,卻終是未告訴她真相,我與皇太后之間的帳,不想她摻合進來:“我也不知道,但既然荷才人說是皇太后,想來也有她的道理。”我看向她,疲憊一嘆,“這些事你不要管了,與你無關;你也不必怕,簌淵宮到底還是長姐說了算得,長姐不會讓你出事。”

  她點點頭,又擔憂道:“長姐也當心啊……方才沐容華那話……只怕宮裡少不得有嫉恨長姐得寵的。”

  當然不少,從來也不少,只是她初入宮闈尚未有察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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