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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寒冷的冬天,就越是看出宮中寵辱的時候。

  當然,來的頻繁的多是長久不得寵的宮嬪,於她們而言,打發冬日時光是一方面,更希望借著這個機會能在錦淑宮中得見聖面。

  而愈是不得寵的宮嬪,我們就愈發怠慢不得,唯恐她們吃心鬧出什麼事端來。

  所以每每有人到主殿造訪愉姬時,我和語歆總免不了要跑一趟做做樣子,一日傍晚剛從嫻思殿回靜月軒,就見鄭褚匆匆來請,就連靜月軒也沒進一步,直接隨著他去了成舒殿。

  在外面走得久了,即便穿得暖和臉上也難免要凍得泛紅。宏晅見了我的樣子一愣,信手倒了杯熱酒遞給我:“怎麼從靜月軒來成舒殿竟凍成這樣?”

  我雙手捧著那杯酒,竭力感受著杯身傳來的暖意,瑟瑟道:“是從嫻思殿到了靜月軒門口,又直接來了成舒殿,遠了些……”

  宏晅白了我一眼:“身子弱還總往外跑,也不知帶個手籠?”

  我喝了一口酒,駁道:“原是從嫻思殿到靜月軒罷了,又不遠,才未帶手籠,誰知陛下這時候召見……”

  他啞然一笑:“又是朕的不是?”

  我咬一咬唇:“不是麼?”

  宏晅輕笑搖頭,不再和我爭執:“用膳了。”

  案上的菜餚早已布好,坐到案前,我想給他夾菜,手卻仍未從冷勁兒中緩過來使不上力氣,一雙筷子握在手裡不聽使喚。他好笑的看了半天不作聲,然後執著夾起了在我筷下躺了良久就是夾不起來的那片茭白擱到我碗裡:“要不要朕下個旨意讓旁人不許去錦淑宮擾你們清淨?”

  我手中的筷子又移到自己碗裡,繼續去夾那片茭白,仍是夾不起,全神貫注地較著勁,口中道:“別……免得讓旁人覺得臣妾恃寵而驕,不顧六宮和睦。”

  抬眼瞧見他仍看著我,仍是那副好笑的表情。氣餒地扔下筷子叫來婉然:“去找個手爐來,暖暖手。”

  話音剛落,宏晅即向婉然說了一句:“不必了。”又轉向我,笑意半點不變,重新夾了一片茭白遞到我嘴邊,“來,張嘴。”

  我自己都覺出臉頰“蹭”地竄了紅,垂著眼瞼訥訥地吃了下去,又道:“去拿手爐來……”

  “誰敢給她拿手爐拖出去杖斃!”

  我住了口,可憐巴巴地望向他:“陛下,臣妾今日中午在嫻思殿就和一眾姐妹聊得開心,沒怎麼吃東西,陛下可否讓臣妾好好用晚膳……”

  他點點頭,理所當然道:“朕保證把你餵飽。”

  婉然憋了笑,死死低著頭道:“奴婢告退……”

  那頓晚膳間我就覺得,日後不論去哪、不論遠近,定是要帶手籠的。不然一次還好,若再有第二次第三次,這事從成舒殿傳出去,我晨省昏定時簡直無顏面對六宮嬪妃……

  只聽說過帝妃互相夾菜的,哪有皇帝負責把嬪妃餵飽的……

  好在我素來吃得少,這個過程結束得很快。餵完了我,他自己糙糙吃了些就叫宮人來撤膳。

  接過宦官奉來的茶盞漱了口,他隨口道:“晚上更冷,別回靜月軒了,留成舒殿吧。”

  我一思忖,遲疑著道:“可……臣妾還要去長秋宮昏定。”這是決計免不了的事,平日裡不敢鬆懈,更不能因為得寵就免去。

  他沉吟片刻,遂道:“朕跟你一同去一趟,也有幾日沒見皇后了。”

  他若只說要陪我同去我定會推辭,可話到了嘴邊又聽他說是要見皇后,我便不好勸些什麼,只得福身道:“諾。”

  略略整理了妝容準備往長秋宮去,他掃了婉然一眼,笑說:“現在可以去給娘子取手爐了。”

  我橫他一眼,被他在額上彈了個響指:“又瞪朕,最近膽子愈發地大。”

  我低頭揉著額頭,不服氣地抱怨著說:“陛下也太霸道,剛才怎麼欺負臣妾來著,瞪一眼都不許。”

  婉然取來手爐遞給我,我攏在斗篷中,和他一起出了成舒殿。殿外的宦官躬身上前道:“陛下,備肩輿嗎?”

  他的目光在我面上一划,擺手道:“不必了,朕陪才人走走。”

  他終是明白我的擔心和謹慎了。雖然是和他同去,但讓旁人看見我與他同乘而至畢竟不好。又是去向皇后昏定,總不能讓有心之人覺得我是在向皇后示威。本想著他若乘肩輿,我必不能同往,獨自步行而去就是了,卻沒想到他先一步想到此處,就二人同行了。

  冬日天黑得早,每每昏定時都已全黑了。八名宦官四前四後的打著宮燈照亮,讓我覺得心安的卻並不是他們照出來的一大片亮光,而是手上傳來的陣陣溫暖。從離開成舒殿開始,這真溫暖就一直不曾離開過,緊緊包裹著我的手,讓我知道,就算我現在行路不慎摔在路上也會有人拉住我。

  他到長秋宮是突然的決定,宮人們並不知情,但見他到了,仍是一個大禮行得規規矩矩不急不躁。進了椒房殿,一眾嬪妃行禮問安,皇后也站起身,我方脫開他的手向側後退了兩步避開皇后的禮,待皇后與他見完禮,又上前向皇后一福:“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笑意和煦:“寧才人坐吧。”

  帝後端坐主位,我回到自己該回的位置上落座。自紀氏從貴嬪降穆華後,席位就設在了我之後。一連這許多日過去了,每日晨省昏定我們都相鄰而坐,卻一句話也不曾有過。她沒有向我行過禮,我也從來不強求這些,反正因為我的關係她已降至八十一御女中的最末等,我又何必再去討她那一個禮呢?

  瑤妃仍是妝容精緻,一身華服。雖然這些日子後宮裡是我最得聖寵,蓋過了她的風頭,可她也仍是寵妃,至少比她的嫡姐中宮皇后要得寵的多。但,這麼多年來,一直寵冠六宮的到底是她,這些日子她對我的厭惡之意愈盛,見面之時明里暗裡的譏刺總少不了,大抵因為今日宏晅在此,她才未與我多言。

  她不言,自也還有想要巴結她的宮嬪察言觀色之後替她說出她想說的話,任容華從宮娥手中接了茶盞親手端上去,全似不經意地笑道:“平日裡晨省昏定,寧才人即便不是最早也是數一數二的,臣妾等適才還納著悶怎的寧才人今日還不到,原是同陛下一起來了。”

  較之靜月軒,成舒殿離長秋宮要略遠一些,又因和他一同走,我不好催促走得也比往日要慢,故而到得比平日要晚上半刻。宏晅接過茶盞放在一旁,笑意似乎顯得十分愉悅:“朕說要坐肩輿,寧才人無論如何不肯同乘,說是逾矩,一路走來才晚了。”

  他竟捏准了我的心思拿這事來當說頭……我微微一愣,舉步上前向皇后施禮道:“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疏忽了成舒殿比靜月軒離得遠才耽擱了……”

  “寧才人何須請罪?”皇后和顏道,頗有讚許之意,“任容華只是說才人比平日裡晚了,並不是說才人來得遲了。依本宮看也是才人平時來得太早,早起後也好晚膳後也罷,大可多歇上一歇再來見本宮。”

  我頜首又道:“諾。臣妾只覺得侍奉皇后娘娘是臣妾之責,不敢怠慢。”

  身後不遠有人冷聲一“嘁”,寒森森地說:“寧才人也就憑這一張巧嘴,搬弄是非的本事愈發好了。”

  又是紀穆華,當真不長記性。我仍在帝後面前維持著恭順神態,連頭也不回,莊聆清凌凌道:“穆華這話說的,寧才人何處搬弄是非了?穆華指得莫不是你降位那事?本宮倒聽說那是陛下的旨意,穆華你這一句搬弄是非,所指何人吶?”

  宏晅神色微凝,不曾發話。只向皇后道:“朕聽說皇太后又想召世家女子入宮為妃。不是選家人子的年份本就不該弄這些,但既是皇太后的心意,照做就是了。只是梓童你須得多上心,但凡規矩不全的、心思不善的,不論怎樣的家世,一概不得入後宮。”

  他這番話聽上去與紀穆華毫無干係,實則等同於當中打了紀穆華的臉。紀穆華是大理寺卿的嫡女,當初就是奉了太后懿旨受召入宮的。憑著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規矩不全、心思不善……明擺著也是指她。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不求收藏了_(:з」∠)_

  今兒再求一回_(:з」∠)_

  被勒令住院觀察什麼的心情太糟糕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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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038.暖冬

  紀穆華當即面上訕訕的,驚怒交加又不敢發作,只得借著低頭飲茶閉了口。皇后只作不懂弦外之音,得體地離席向宏晅福身道:“諾,臣妾謹記。也會痛皇太后說一說,宮中行事素來禮數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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