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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免了,起來。”他銜著笑伸手一扶我,“是病了還是有心事,怎麼魂不守舍的?”

  “沒有。”我垂首搖搖頭,一思忖問道,“陛下怎麼來了?”

  他半開玩笑且理所當然地反問:“你是朕的才人,朕還來不得了?”

  當然來得,他手裡握著多少人的命運,他的一念之差又能改變多少人的命運,哪怕是番邦公主……

  見我沉默不言,他雙手搭在我肩上,微彎下腰與我視線齊平:“到底怎麼了?”

  我無聲短嘆,微微調理了心緒,笑一笑,道:“沒有。臣妾只是想著瑤妃娘娘剛晉了份位,陛下不是該……”話說一半,抬眼與他目光一觸,後面的話便滯了。他面上半點笑意也沒有,就這樣極認真地看著我,眼裡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雖是冷肅到了冰點,又非平日殿上帝王的那種毫無感情的神色。我忐忑地與他對視著,想移開雙眼又移不開,他忽而一笑:“你是不是想說,朕該去見瑤妃?”

  我遲疑著不知如何作答才好,他神色一厲,伸手就抬起了我的下巴,語氣平淡依舊:“說話。”

  我躲開他的手,要俯身跪下謝罪卻又被他攔住,似是聽到一聲短促的嘆息:“算了,沒有怪你的意思。”

  他坐下,婉然奉了茶來,他不做聲地端起來飲了一口。我當下覺得虧他還能看出我有心事,分明是他也有心事。因不知是否涉及朝政,我也不便開口問他,就在他身邊坐下,安安靜靜地給他剝一枚芒果。

  仔細地剝完,只留一小塊皮用來拿著,剛要遞給他,抬頭猛見他正看著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我持著芒果的手滯在半空中,不知要不要繼續往前遞:“……陛下?”

  他斜眼看了看我的手,視線移回我臉上。我把芒果放到旁邊的空瓷碟中,接過詩染遞來的帕子擦乾淨手,端坐頜首:“陛下有事?”

  “朕問你一句話。”他面色沉了沉,“這麼多年了,在你眼裡,朕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我微怔。已經九年了,最初的時候,他是太子我是剛落罪的奴婢,他是我眼裡最不敢招惹的人;後來我很快發現,太子殿下沒那麼可怖,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大約亦主亦兄吧;至於他登基之後……就只有四個字才算合適了——九五之尊。

  九五之尊,我知道這必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小心翼翼地揣摩著他的心思,斟酌著道:“九年來,陛下在臣妾心中的樣子一直在變,一言難盡。不過……陛下一直是臣妾最崇敬感激的人。”

  “崇敬感激。”他細品了一番這兩個詞,“為什麼?”

  “因為在過去的八年裡,陛下對晏然恩重如山,縱使晏然身在奴籍,陛下也從未拿晏然當奴婢看過。”

  他揚唇一笑,對此未加置評,只追問說:“‘過去的八年裡?’那這一年呢?”

  我顯出猶豫之色,他道:“但說無妨。”

  “尋常百姓家的妾室待夫君是如何,晏然便如是。”我神色恭謹地淺笑回道。這大概是最無錯的答案了,不與他君臣疏離,亦不逾越妻妾之別。

  他沉默一會兒,然後站起身,我也跟著站起來。他走到我旁邊,雙眸沉沉地看著我。

  在他的目光下,我心底掀起的一陣不安在猛然被打橫抱起的同時化作了一聲驚呼,雙手不自覺地環在他頸上,驚疑不定地望著他。

  他淡瞥我一眼,沒什麼表情地道:“尋常百姓家的夫君要告訴他的妾室,日後不許再把夫君往其他妾室房裡推。”

  我雙頰頓然生熱,一聲本該是慍怒的“陛下!”出了口卻發現竟嬌嗔無比,不禁著惱地狠狠一咬自己的下唇。不再吭聲,仍瞪著他。

  他把我放在榻上,端詳著我,眉頭一蹙:“怎麼這個表情?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陛下有意欺負臣妾還不許臣妾委屈?”我賭著氣頂了一句,話一出口已後悔了。他一笑,眉毛微挑:“欺負你?”手已扯上了繡花裙帶。

  夏日炎熱,女子為圖涼慡多愛穿齊胸襦裙,我因體弱,嫌齊胸裙束得胸口憋悶,便偏愛齊腰對襟襦裙多些。對襟上襦中是須穿抹胸的,覺得他的手摸進了上襦,又繞到抹胸後面,扯了又扯,不耐的一句:“你們女人的衣服太麻煩!”繼而就是衣帶撕裂之聲。

  他右手半抱著我,左手一拽帳上繫繩,床幔落下,屋中一切盡被隔開。今日他沒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急躁間似乎隱含著惱怒,我被他這種一反常態的舉動嚇得又驚又懼,幾乎是要哭出來地央求:“夫君……妾身錯了……”

  他的動作半點不停,吐出的兩個字冷漠中又帶了點兒笑:“晚了。”

  第二日醒來,見他正側坐榻邊看我,不禁一驚疑:“陛下怎的還在?”

  雖是來祁川避暑,可政事卻耽擱不得,每日該上朝仍是不能免的。現在明明天色已經大亮,他仍在此處,這個惑君心亂朝綱的罪名我絕背不起。卻見他沉沉一笑,答說:“午時了。”

  我竟一覺睡到了這個時候?見他一身玄色衣袍齊整,顯是已下了朝回來。

  坐起身,難免責怪了婉然一句:“這麼晚了,怎麼也不叫我。”

  婉然面無波瀾地垂首:“陛下吩咐的。”

  “朕吩咐他們不必擾你,又讓鄭褚去回過皇后免你今日晨省,可也沒想到你能一覺睡到這個時候。”他理所當然地解釋完後,微笑著伸出手指在我鼻上輕一刮,“起來用膳。”

  說罷他便離榻往案邊走。大概是睡得太久,我的反應頗有些鈍,脫口而出地問他:“午膳?”

  他回過頭橫我一眼:“怎麼?這個時辰了,娘子你還想用早膳?”

  婉然和雲溪上前服侍我穿衣,我看看已坐在案前自斟自飲的宏晅,吞吞吐吐道:“陛下……臣妾要更衣。”

  他神色微動,抬眼輕覷著我,笑意促狹:“秀色可餐。”

  婉然“嗤”地一笑又立刻忍住,雲溪也是低頭憋笑。我一把從她們手中扯過衣服,又將床幔放下,逕自著衣。

  穿好衣裙,下榻簡單地綰了頭髮,又在宮人的服侍下盥洗。待我在桌邊落座,他神色微動,看著我,逐漸漾開的溫笑愈加明顯。

  我被他笑得生出羞怯,帶著不解輕撫著臉頰問他:“怎麼了?”

  “平日裡你總規規矩矩,今日這隨意的裝束也很好。”他眼含讚許。我不由側頭去看鏡子,鏡中的我未施粉黛,輕綰的髮髻松松的垂在耳邊,淡青色的衣裙襯得肌膚愈白、青絲愈黑,隨手簪上的那支玉簪又和這淡青色很是相搭。再回過頭,見他仍看著我,臉上燙得更厲害了,呢喃著道:“陛下剛才還說‘秀色可餐’,看這樣子可不像……”

  他笑而不言,執箸用膳。

  作者有話要說:求收藏呀巴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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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基友的文~~~

  文案

  無寵、廢黜、賜死,這是她的上一世。

  直至鴆酒入口,方如夢初醒。

  在這九重宮闕里,充滿了冤魂和鮮血,

  更充滿了權利和誘惑。

  該爭的、不該爭的,爭得起的,爭不起的,

  這一世她已清楚明白。

  前路註定遍布荊棘刀劍,

  而那枚已不屬於她的鳳印,

  她是否還可重新執掌?

  正文 023.湯藥

  我仍是胃口不佳,吃了口蝦仁又吃了幾片青菜就覺得飽了,不想讓他擔憂便繼續吃著,很是勉強。從腹中到胸口都一陣陣的難受,不願顯露出來,便一直低著頭。忽然聽到他問:“叫太醫來看過沒有?”

  我微愣,淺頜首道:“臣妾未有不適,為何要傳太醫?”

  他輕笑:“未有不適?你哪個夏季又真正‘適’過?”

  我擱下筷子,抿了抿嘴,語中隱帶埋怨的嘟囔:“陛下也知臣妾這是老毛病了,哪年不曾請過太醫?哪一次也沒真正醫好。”

  他也擱下筷子,笑睇著我:“這你可怨不得太醫,太醫早說要慢慢調養,你自己說你聽話沒有?”

  我語滯。確實,想養好病總要“遵醫囑”,可我總嫌那些醫囑遵循起來太麻煩,往往遵上兩天就拋在腦後,是以這些年的許多小病小災一直拖拖拉拉反反覆覆。於是,此時我也只好老老實實地答上兩個字:“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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