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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磊一把掐滅菸頭,食指與拇指稍稍一松,還燃著的菸蒂就脫手從樓頂直飛而下。側身倚著褪色的欄杆,他伸出手在衣兜里摸索了幾下,可能是還想再點一個,不知道為什麼卻沒掏出。

  「缺心眼。」

  我動了動眼皮,如果是這一句,我還承受的起。

  「那麼長時間不找你,怎麼突然就又找上你了?」

  「陸小曼,你還真是不長記性!」

  「……」

  我抬頭,我們認識這些年,何磊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尖銳過,我聽過太多句「缺心眼」「傻丫頭」「笨死了」……埋怨的、調侃的、寵溺的,甚至帶一點點不正經,可今天這一聲,他顯然動了氣。

  「是他那一晚推的不夠狠,還是一中操場不夠硬?你還想再試試?」

  我臉上套好的面具瞬間破裂開,下意識把手指攥緊——

  「他沒用力推!不是,是,是我躲著他,我大半年都繞著他走,他……」

  何磊很少在我面前提起李小帥這個人,更別提評論我們之間的事。多少次都是我在講他在聽,他沉默著用一根煙打發那些無聊情緒,然後若無其事拍下我哭到顫抖的肩膀。可是這一次,他問的太赤【分隔】裸,我的那些難堪、無措全被他攤開擺在太陽光下質問,可那些,分明輕薄的經不起一絲光照。

  「他說他要去廣州,他以前就跟我說過……他果然去了!」

  我轉過身不敢面對他,手肘撐在欄杆上,五根手指叉開,我一根根貼近自己的臉然後捂嚴實,不肯讓他看見我臉上這一秒是什麼表情。

  我不斷說服我自己,不管真假,不明目的,自己也覺得自己無恥。心理學上有一個著名的定律,皮格馬利翁效應,你期望什麼你就會得到什麼。我這麼說,仿佛再給過往一切找一個可以支撐的理由,像是有這一點理由,我跟李小帥之間,不至於成為一個笑話。

  何磊看了我半晌,只說了一句話,瞬間就讓我像一隻被踩中尾巴的落湯貓,噌的一下刺棱起了渾身濕淋淋的毛。

  「他去廣州,和你有一毛錢關係?」

  「那就是說,他沒騙我,他……」

  我翕動唇角,然而那一點高聲辯解的勇氣很快潰不成軍。我自以為是我不願意跟何磊因為他而起爭執,我想他要遠行這個夢只有我知道,這其間意義太大了,我壓根兒不去想,或者我是沒有理由反駁他。

  可我恍惚間又想起,其實後來我沒有刻意的再躲過他,奇怪的我們就是沒有遇見過。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跟放風箏一個道理,手裡拴的那根風箏線,一但鬆了手,風箏就不可能自己找回來。

  「你是他什麼人?」

  「有王晨管他的份兒,也沒你管的份兒……」

  「何磊!」

  我瞬間鬆開了捂住臉的手,我大張開唇不知道是想反駁還是只是想找一口能維繫的空氣。

  胸腔里太憋悶,我控制不住自己漲紅的臉面和起伏的胸膛,那一口能吊著命的氣像被人貼著胸口用硬物翻來覆去的碾,可我越張大唇角,越發現嘴唇邊的空氣稀薄。

  「你……閉嘴!閉嘴!」

  我改用雙手捂住自己耳朵使勁兒搖頭,不想多聽他再提從前一個字。我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卑微弱小的身影里走出來,成了別人眼裡的「曼姐」,我不要一句話就被他打回原形,那個碎的零零散散的陸小曼我不肯再想起一絲一毫。

  「從頭到尾,我什麼都不是。我們就是,就是街坊鄰居……你說的都對!」

  雙腳在地面狠狠一踩,我轉面向風來的方向,手離開面龐改捂住耳朵的那一刻,就有什麼玩意兒從眼眶裡濺出來。可我撐大雙眼刻意迎向樓頂刮的風,要風把那多餘的玩意兒撕的粉碎。

  「我沒管過他,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

  那一刻我甚至有些憎恨何磊。

  憎恨他非要揭開我捂好了的瘡口爛傷,把話講的淋漓透徹。我甚至在心底責備他,我想他為什麼就不能,不能幫我騙騙我自己?讓我一輩子都躲進我的龜殼裡,假裝看不清這個事實。

  可何磊這一天的行為一點兒都不像他從前在我面前的模樣,他伸出小拇指在耳洞裡隨意轉了兩下,甚至還笑得吊兒郎當。

  「怎麼著?說中了就讓我閉嘴啊?你也就這麼點出息。」

  「陸小曼,你說的,你信嗎?」

  他掏出一張紙,遞給我。

  「把你那眼淚收回去,國家現在倡導節約用水。」

  「……」

  我被何磊說的泣聲一滯,呼吸梗在喉嚨里,險些就這麼活生生的被憋死,氣的直想拿腳踹他身上最疼的地方。從前那個體貼關懷的何石頭跑哪裡去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牙尖嘴利,專撿人心口的傷疤戳,還懟的這麼橫衝直撞?!

  「曼姐那麼多人追,換個更好的不就行了。別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不值當。」

  何磊說的隨便,仿佛人的心是一個菜市場,誰都能進去逛逛,我氣著氣著又被他氣笑了。我揮手撥開何磊遞到跟前的面巾紙,把那點本就單薄、多餘的粘膩玩意自己揩掉,順手抹到他胸口衣服上。

  被打濕的眼梢教風一絲絲拂干,失去滋潤的那一片肌膚緊繃起,我抬了抬頭,純粹挑釁的目光問他。

  「你說的簡單,那你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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