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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騙人嘛。”

  程商笑著反問:“有人吃虧了?”

  齊瑤卻也說不出來,那些人的名氣是真的,自己家裡的茶葉好也是真的,但就覺得哪邊不太對。

  “再好的東西沒人知道,就是等著發霉,三姑娘若是糾結這點,倒是真不適合開店了,別的不說,去年欽點的狀元其實是賀大儒的叔父一手教導起來的,但他叔父無名,為了交際方便,他便自稱是賀大儒的門生,這不,新點狀元拜訪朝中大臣,人家知道他是賀大儒的學生,才說得起話。”

  程商說到這裡,接著說:“這是取巧,不是殺人放火,庫房茶葉有時候壞了就是壞了,若跟客人說“太平猴魁”受cháo了,那客人只會覺得,唉,你們的茶會不會有問題啊,我以前買的該不會都長了霉吧,所以茶若壞了,一定就是賣完了,客官,抱歉,“太平猴魁”比較少產,一收就那麼一百斤,昨天已經出了最後一斤,沒了——這是騙人,但不是傷天害理,三姑娘若是連取巧都不願意,想打發時間,恐怕得另外想辦法。”

  齊瑤被說了一頓,面紅耳赤。

  自己果然傻,別說其它,她剛到原州時,母親騙她尤氏被扔往莊子,齊金珠被發賣,當時她信以為真,還因為惡有惡報覺得高興——那當下若是跟她說,父親對尤氏舊情難忘,捨不得賣,紀頤生把齊金珠當寶貝一樣的愛著,那只怕自己好不容易開朗的心情,又要陰暗下來。

  事事誠實,的確難做。

  她喜歡的香粉若是賣完了,那就是賣完了,但若店家說那批香粉做壞了,抹了會癢,所以沒拿出來賣,要她再用那間的香粉,就會有種障礙,忍不住想,這盒沒問題吧,會不會其實做壞了,他們自己不知道。

  真說“太平猴魁”發霉不賣,那客人只怕疑心生暗鬼,覺得難怪以前喝了齊家的茶都肚子怪怪的,恐怕以前茶就發霉了吧。

  齊溫玉滿臉雀斑,賈姨娘總一直稱讚可愛,不也騙人,可是,也沒人受到傷害啊。

  “是我思慮不周,照程掌柜的意思吧。”

  程商大抵是真的發現她完全不懂生意,也不懂茶葉,店鋪只繞了一圈,就說要帶她走走。

  所謂“走走”就是去逛逛這條商街的店家。先進入畫室,他開口就要留雲派的潑墨山水,掌柜笑咪咪的說,留雲派的潑墨山水入手極難,偶而有,都是很快被買走了,若是喜歡意境,店裡宗真派的水墨也是一絕,就連文人方換世都對宗真派的水墨讚譽有加,還寫過詩來讚美。

  出得畫室,程商便說:“京城繁華,留雲派的潑墨山水在這裡吃不開,不是入手難,而是賣不好,所以不怎麼收,還有那個方換世,雖有幾分詩才,但十兩金子就能讓他作詩讚頌。”

  再進得首飾鋪,程商問了冰晶手鐲。

  冰晶手鐲昨天剛好賣掉最後一隻,但掌柜推薦了臨喜府的珍珠,說金盾侯府的大太太最愛的就是臨喜府的珍珠,若大爺堅持要冰晶鐲,小店可幫忙代尋,不管要上好冰晶,還是次等水晶,大概一個月就會有結果。

  當然,齊瑤又開了眼界。

  “冰晶雖昂貴,但色淡,不若珍珠炫目,這些太太奶奶月銀固定,嫁妝又不會變多,買東西自然得買最有效益的,一樣是一隻千兩,冰晶鐲不明顯,珍珠串卻是遠遠就能瞧見,一舉手,人人都知道她手上戴了個一千兩的東西,至於冰晶鐲,我一個認識的掌柜店裡有一對,是從他爹那裡傳下來的,因為實在賣不掉,只好改稱為“鎮店之寶”,這樣的話,就不會有人問為什麼一直擺在店裡了,鎮店之寶嘛,不放店裡難不成還要賣掉嗎?冰晶價高卻無市,這掌柜肯定是沒進,但身為掌柜,他不能這樣說,不然會顯得格局小,所以只能是剛好賣完了,至於珍珠就更簡單,店家肯定孝敬過金盾侯府大太太,才能這樣拿她的頭銜出來用。”

  後來不管是文房墨寶店,絲綢店,還是琴店,幾乎都上演著差不多的劇目,程商要買的東西永遠是“昨天才賣掉最後一個”,而店家推薦的東西,一定有個達官貴人愛用。

  齊瑤從剛開始的錯愕,到後來都能把流程背出來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大家都是這樣一回事。

  想起來,程商只請幾個名人雅士來喝喝茶,真算小意思了,那絕版書鋪的掌柜到底是怎麼跟大學士搭上的,真的好神奇,還以為自己在京城住了一年有餘,眼界早已不同,原來還是差多了……

  “有件事情倒是得先跟三姑娘確認。”半日的震撼教學下來,程商問她,“姑娘打算親自掌柜,還是當幕後掌柜?”

  “幕,幕後。”

  “若只在幕後算銀子,姑娘永遠不可能像白掌柜那樣過得意氣風發,更遑論脫胎換骨,自信滿滿的回馨州,茶莊生意再好,姑娘也只是有背景的齊姑娘,而不會是好手段的齊掌柜。”

  齊瑤已經不想問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意圖了——經過這半日,她知道這人有備而來的“備”,到了什麼地步。

  “我……不懂茶。”這樣她要怎麼掌柜。

  “若是懂了,可願放下身段,像白掌柜那樣去跟人介紹?若是不願,我自然不勉強,只是女子掌柜與男子掌柜的經營方式大有不同,希望姑娘誠實以告,才好知道這金嵐茶莊該怎麼做。”

  白掌柜很能掙錢,但其實,她的錢也不少。

  爺爺留給她康祈府的店鋪八間,年收一千兩,另有現銀三萬,紀頤生帶著齊金珠落跑時,紀太太上門道歉,另外給了她一塊田產,給她賠不是,那塊田產很肥,一年也是一千兩的收益,去原州時奶奶又偷塞了一萬兩給她。

  她現在的身家是現銀四萬兩,另外,每年收租兩千兩。

  她比白掌柜有錢多了,但她的確沒底氣,若她只是在帘子後,那麼,她想要的東西永遠得不到——她想要堂堂正正在自己出生的地方走著,看到紀家人也不心慌,她想要人家說“齊瑤真本事”,可是,如果她只是做個掛名掌柜,那麼,她得到的依然只會是“齊溫良真可憐”。

  她才不可憐,她不要人家可憐。

  齊瑤對著鏡子,自己插上了白玉鳳凰簪。

  這是母親的禮物——那一車子,她花了兩日才整理完畢,各種東西都有,其中最喜歡的就是這隻白玉鳳凰簪了。

  雕工精緻,顏色素雅,很對她的心意。

  櫻桃見她心情好,便道:“小姐,今日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去昭然寺上香吧。”

  想想也好,昭然寺長年設有善心粥棚,去捐點銀子,順道祈求爹娘身體健康。

  正想吩咐下去準備準備,橙子卻進來了,“小姐,程掌柜派個丫頭過來,說是送東西,婢子讓她在廳上等著,小姐是要出去見她,還是讓她進房來?”

  “讓她過來吧。”

  第3章(2)

  更新時間:2016-12-1216:00:05字數:4308

  橙子下去,不多時,帶了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女,梳了個雙平髻,相貌討喜,看她衣飾打扮,大概跟櫻桃這幾個身分一樣,程商把她當大丫頭。

  少女倒是十分規矩,一進來便跟她行禮,“婢子花蕊,見過小姐。”

  “不用多禮。”

  花蕊舉舉手上的紅漆描金盒子,笑咪咪的說:“少爺吩咐婢子教小姐煮茶藝。”

  屋裡眾人都愣了一下,少爺?

  齊瑤最先想到,花蕊口中的少爺,不是齊家大少爺,而是程商。

  他有自己的僕人,自己的婢子,雖然跟齊家簽有賣身契,但他能賺錢,把自己當少爺,倒也沒什麼不行。

  “那就到大廳里去吧,那兒桌子大。”

  “回小姐,認茶得煮水,若是在廳子裡,久了怕熏得小姐咳嗽,在亭子裡倒是比較合適。”

  沒想過煮個茶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學問,也是,炭有煙,有味,總不可能拿暖香碳來燒水,就算有錢,也不能這麼花。

  一行人便移到前院的小亭子,這才知道花蕊還帶著兩個粗使丫頭,除了燒茶的各種器具,連水都帶著。

  花蕊打開紅漆描金盒,一層八格,共三層,二十四種茶。

  “這是少爺精心挑選出來的二十四種金嵐茶,小姐那日說願意從招呼姑娘家開始,少爺很高興呢,已經派人跟兩位詩人講好,屆時請他們品完茶當場寫詩,一個詩鑲梨花,一個詩鑲牡丹,那些高門大院的太太奶奶在深秋時分聽到居然有茶水像春天花朵,一品高貴,一品艷麗,肯定好奇死了,會派人來請,少爺說,那些太太奶奶只不過貪慕風雅,沒幾個真懂品茶,小姐把這些記熟,當場就能把她們唬住,還怕她們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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