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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和煦的陽光穿過重重樹影斜斜地照進來,灑在紙上變成一個個金色的光點,光點裡的字跡模糊起來,光點外的字跡還罩在陰暗裡,絲絲涼氣從四面八方涌過來,連凝固在紙上的墨跡也浸濕了,似乎要努力留住那匆匆拂過的指卻又無力留住,只能不甘心地讓它帶走一點點自己的痕跡。

  那日赤炎走後,勖揚君就把文舒帶到了他的寢殿,文舒正疑惑,他紫袖輕擺,殿中如下雪般沸沸揚揚落下無數紛亂的書頁,堆積於地,竟蓋過了腳面。

  “不是要走麽?那就快些理完吧。”他倚在門框上譏笑地看著文舒,“別讓你的新主子等急了。”

  文舒看著他眼中的冷漠被怨毒一點點取代,靜靜地問他:“天君當真會踐諾嗎?”

  他臉色一沈,劈手揮來。

  嘴角抽痛,文舒盯著他盛滿怒火的眼,緩緩道:“天君切勿言而無信。”

  “小心你的新主子等久了把你忘了。”勖揚君避開文舒的眼,冷聲道。一聲不吭地倚在門邊看著文舒慢慢跪下,將地上的紙一張張看過,再一張張比對著尋找。

  白紙無數,浩如煙海,成套成冊的書卷被打散成隻字片語等著他將它們一一找出、歸類、梳理。已不知第幾日了,在這裡埋首抓牢一線希望,廢寢忘食,連日夜也快分不清,膝下的紙毯卻絲毫沒有減去厚度,一步一步挪著,膝蓋在紙張中下陷。間或直起腰來緩一口氣,四周仍是茫茫的紙海,而他就似乎是被困於海中央的落難人,茫然地在海中張望,最後被海水吞噬。

  勖揚君總是倚在門邊冷眼看著:“還想走?”

  文舒說:“是。”

  他衣袖一揮,整理成冊的書籍白蝴蝶一般在寢殿中飛揚。

  一日復一日,所有動作都近乎機械,疲倦得連個“是”字都不想回答他。他仍一日復一日地問著,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

  自小就沒有人敢來違逆他,老天君是個隨性得從不顧及他人的人,即使是自己的親兒也是高興時才把他叫來看兩眼。他在眾人的唯唯諾諾中長大,連那天帝亦不敢拿他如何,天地間又有什麽是他不能掌控的?

  那日赤焰大大咧咧闖進他的殿上開口要人,口口聲聲“文舒願意跟我走”,伯虞一等人好奇地把目光轉到他臉上,他猶如被當眾甩了一巴掌,怒從心起。小小的凡人天奴,拿什麽來與他堂堂的天君對抗?更遑論他當初自己許下的要留在天崇宮直到灰飛煙滅的諾言。

  自來只有他勖揚君說不要的,誰敢說不要他?更何況是這個一向乖順得過分的凡人,居然有膽子敢來違逆他這個主子。

  面對著一張張相似的白紙,疲憊到極致時連思考都不能,文舒只覺眼前忽然落下一道暗影,遲緩地抬起頭去看,下巴被捏住,受到痛楚的刺激,神智清明了一些,於是嘴角又習慣性地要彎成那個弧度:“天君。”

  “你的新主子對你倒是上心,天天來要人。”他的口氣總是冷冷的,帶著些不知名的情緒,似是焦躁,又似不耐。

  “……”文舒不答,看著他那雙漂亮的銀紫色的眼慢慢轉為兇狠,再慢慢地沈下去,醞釀成一種暗沈得仿佛無月之夜的顏色。

  “你想走麽?”扣住他的下巴,勖揚君盯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睛,還是那麽淡,眼神、笑容,總是這樣淡淡的仿佛不在意的神色,一眨眼就會消散的樣子。目光下移,看到他失了血色的唇,微微張開著,目光便凝滯了,忍不住想要……想要……

  “是。”卻正是這張唇,吐出來的字眼生生激起他的怒氣。

  “放肆!”

  似有狂風颳過,周遭的紙跟著銀色的髮絲一起驀地飛揚起來,再逼近一步,身軀壓上去,視線從他的唇上移開,勖揚滿意地看到他眼中露出驚駭的神色:“有膽量敢忤逆主子了?”

  掌下是他細白的頸,滑膩的肌膚緊緊貼著他的掌心,微微的顫動透過手掌傳遞過來,盛怒之下,再克制不住莫名湧起的慾念,勖揚君張口便咬了上去,牙齒深深地嵌入,似要咬出血來。身下的軀體一僵,片刻後猛力掙紮起來。

  察覺他的抗拒,不禁怒火更盛,居然、居然學會了拒絕。乖順的從不敢忤逆他的人竟學會了拒絕,說不清是怎樣的心情,勖揚君制住文舒揮動的雙手,齒下用力,沈聲說道:“再讓你好好看清楚,誰是你主子。”

  “天君!”濕軟的東西在頸邊游移,文舒不禁恐慌。

  “對主子是這麽說話的麽?”

  怒氣和恨意借著牙尖和遊走的雙手發泄出來,衣帶被解開,奮力的掙扎只是將衣衫蹭得更開。軟滑的舌從頸項間一路下滑,在光裸的胸膛上留下一線線泛著yín光的水漬。底下的身體抗爭不過,只能不停顫抖,勖揚君仿佛是握住了他的軟肋,動作不禁越來越大膽,想從他倔強的臉上看到潰敗的痕跡:“你道我這天崇宮是何地?”由得你這般來去自如?

  摻雜著恨意的聲音鬼魅般在耳邊響起,再掙脫不過,文舒搖頭道:“主子,放了我吧。”臉上的淡然崩潰成一片灰敗的神色。

  “你憑什麽?”他抬起頭,眼中仍是一片冰冷的紫。

  復又低下頭,狠狠咬上他胸前的凸起,伸手去褪他的衣褲。

  “本君的東西,只有本君說不要。”惡意的動作卻隨著撫弄的深入漸漸變得有些不同,指腹貼著他的肌膚滑行,湧起的慾念得到了滿足,又漸漸生出了更大的渴望。很想很想……身下的這個身體一直是他的,一直屬於他勖揚君。

  長長的銀髮垂下來,凌亂的髮絲下,原本俊朗出塵的臉上怒意、怨毒、霸氣與急迫混亂地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可怖的扭曲。

  被粗暴地進入的那一刻,文舒只覺身體仿佛被撕裂成了兩半,灼熱與銳利的痛楚貫穿了整個身體,眉頭皺得不能再緊,牙齒硬生生地嵌進唇里。蒼白的紙張在眼前飛舞著,想起了第一次跪在天崇宮的白玉石板上時,也是這樣,周身一片寒涼,蒼茫得所有情緒都湮滅在了入骨的涼意里。

  “你逃不掉的……”耳邊響起他低啞的聲音,肯定而狂妄。勖揚君的雙手緊緊掐住他的腰,藉由狂亂的律動來一再確定他對他的獨占。

  文舒慢慢地轉過頭,對上他的瞳,銀紫色的眼中飛雪都化成了沈沈的慾火。再慢慢移開眼,身下是道家玄語,佛祖七字真言,清聖法理之上竟做著這樣的勾當,佛祖如有所知,不知會作何感想。

  “勖揚君,事事總有萬一。”

  下一刻,一切感官都淹沒在了疼痛里……

  隔日他又再來,文舒依舊伏在汪洋般的紙海中苦苦索求。勖揚君倚在門邊看著。不耐時,長袖輕揮便又有無數紙頁憑空落下,文舒仍埋頭整理,青色的身影快淹沒在紛紛揚揚的紙張里。

  勖揚君眼中怒火一熾,唇角卻詭異地勾了起來。

  地上的紙片如漩渦般快速地涌動起來,旋轉愈快,紙花漫天飛舞,起落間,地上竟已是另一番景象。

  文舒怔怔地看著紙片飛起露出原本的玉磚,平整的玉磚上波光閃動,好似寧靜湖面上突如其來颳起一陣旋風,浪捲雲涌間,什麽東西慢慢浮現在地上,先是點,再是線,點線交錯延伸,竟構成一副活動的場景。

  瞳孔驀地收縮,這場景……

  彎折縈迂的長廊,一面可臨湖觀魚一面有蕭蕭落花。廊下一群錦衣青年,個個高冠蛾帶,神色間尊貴異常,那個藍衣的公子擠著眉眼俏皮地說了句什麽,引得眾人前俯後仰笑得好不盡興。視線落到人群的不遠處,一眾青衣天奴里,是誰正一瞬不瞬地看著那群錦衣人,如此痴戀的神情又如此纏綿的目光?他眼中印的那個身影又是誰?銀髮紫衣,眾人鬨笑時他還是冷淡得半分喜色也不屑露出。

  勖揚君緩步走到他身後,文舒似沒有察覺,視線仍牢牢盯在畫中那個青衣天奴的臉上。這張臉,眉眼是疏淡的,連唇色也顯得蒼白,只兩頰上微微泛著暈紅,呵,這樣的神色,這樣的眼神……還有誰不知他在想什麽?

  勖揚君在他身後站定,冷笑著看他的平靜一點一點從臉上消去:“還有……”

  隨著他的長袖拂過,地上的場景漸漸消退,待重新浮現時儼然已變換了地點時間,或是廣廈之下或是殿閣之中,或是賓客雲集,或是二人獨處,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情境,走馬燈般不停變換,唯一不變,那個青衣人痴纏的視線,羞澀的,壓抑的,苦苦想要隱藏又時不時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來。放大定格在眼前,強硬地闖入眼帘,痴心得讓人忍不住想要譏諷,真是妄想。

  “再看看這個。”話語中摻雜著愉快的笑意,勖揚君笑著向地上指去。

  地上的場景再度變化,映出一間雅致的房間,紗簾低垂,絲絲煙縷從紫金香爐里熏出,流沙般在空氣中浮動又瞬間消逝。紫衣人正臥在榻上酣睡,長發落下,遮住了額上燦燦的龍印,一雙上挑的眼也闔上了,隔著嫋嫋的煙霧看去,一切如夢似幻,連他平素總是顯得疏離的面容也柔和了下來,不再高傲地拒人以千里之外。青衣的天奴慢慢走進畫面中,小心翼翼地,生怕腳步聲驚醒了榻上人的好眠。他定定地在榻前站了好一會兒,畫面外的人只能看到他瘦弱的背影。再然後,他慢慢地彎下腰……

  “不要!”文舒猛然後退一步,卻撞進了勖揚君的懷裡。

  勖揚君只是笑,指尖一點,地上的畫面驀然變換,二人仿佛進入了房間一般,看著那青衣的天奴自袖中掏出一截紅線,悄悄地將一段系上榻上人的指,再把另一端系上自己的,喜服般的豔紅色連接起一睡一醒的兩人,細細一線紅得刺痛雙目。

  “你是醒著的。”文舒低聲道。”

  早已沈眠在心底的記憶直白地在眼前重演,漫上心頭的只有羞恥和苦澀。當時是情難自禁,放到今日卻是對他莫大的諷刺。

  下巴被他鉗住,文舒被迫對上他的眼。

  不懷好意的笑容在臉上蔓延開,勖揚君冷眼看著他眼中的絕望:“你喜歡我……”口氣是輕柔的,卻更刺耳。

  手臂攬過來,牢牢鎖住他的腰,唇貼著他的耳說得狂妄:“三界中,本君說了算。”

  青衣人靦腆的笑容還定格在眼前,死死不願退去,文舒只覺腦中一陣暈眩,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你一直都知道。”

  一介凡人能得入仙宮就是莫大的福氣,多少人間帝王窮盡了一生,傾國財富付諸流水也只落得一場長生不老的虛夢,他一個凡人棄嬰卻輕而易舉就脫了凡胎,連那些清修百年才得位列仙班的仙人們都要稱羨,他還有什麽好祈求?更哪來的資本喜歡上這個連天帝都要禮讓的天胄神君?傳出去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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