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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子嘆口氣,對白錚說:“是該接回來。女孩子,就該好好教養,不能流落在外。”

  白錚說:“麻煩爺爺了。”

  白老爺子嘆氣:“不麻煩,白錚,你這次做對了,不管發生什麼,孩子是無辜的,應該給她好好生活的機會,那些恩怨,和她無關。”

  白錚咳嗽了幾下,淡淡地嗯了一聲,抬手摸了下顧小白的頭髮,轉身走了,他去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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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生病的人多,來打吊瓶的人不少。

  白錚有些昏昏沉沉地閉眼坐著,鼻尖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耳畔是窸窸窣窣的談話和護士對病患的叮囑。

  白錚覺得頭疼,他解決完了顧茗顧小白的事,本來還在想著公司的事情,不知怎麼的突然睜開眼睛,露著一條fèng隙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明亮的燈光格外刺眼,白錚覺得天花板在轉啊轉的,那一瞬間他特別恍惚,他胸口好像有什麼被抽走了,覺得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就好像當年戒毒的時候,戒斷中期那種渾身犯空的感覺,好像自己飄在空氣里,腳不踏地,沒有踏實的感覺,心中空空的,想抓住卻什麼都沒有,令人極度的恐慌。

  那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

  哦,對了,是笑笑,是梁笑笑每天沒日沒夜的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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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毒所的醫生其實很反對梁笑笑沒日沒夜陪著白錚,解毒的人需要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每個病人在解毒各個時期的反應都會不一樣,醫生會每天監視他們的情況,根據不同的反應來修改解毒的進程。

  病人的家人朋友可以在一旁給他打氣,用親情愛情作為戒毒的心靈倚靠他們是鼓勵的,只是梁笑笑這麼沒日沒夜的陪著,醫生覺得這姑娘可能也需要戒個毒--愛情的毒。

  醫生勸她:“你陪著他,他很可能會傷害到你,你會成為他解毒期的發泄對象。”

  梁笑笑拉住醫生:“我會儘量保護自己的,白錚不會打我的,他肯定不會傷害我的。”

  醫生皺眉看著眼前漂亮小姑娘,想了想,終於被女孩兒的執著打動了,他做戒毒醫生這麼久以來,陪著病人戒毒的基本都是家人父母,愛人實在太少太少了,醫生從梁笑笑堅定又執著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特別寶貴的東西。

  梁笑笑那段時間真的是終日終夜地陪著,周明非找了幾個護工,每天一男一女兩個輪番看著梁笑笑,也怕白錚會在戒毒的排斥反應時傷害她。

  白錚在大鬧過一陣之後會陷入沉睡,兩個護工在外面的小單間裡休息,梁笑笑就趴在床頭上,實在是太累了,趴著趴著就睡著了。

  白錚那時候睡覺都是沒法做夢的,身體渴望著什麼,腦子裡卻是空空的一片,他從睡夢中醒來,看到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心裡空空的。

  他因為解毒兩頰凹陷得不成人形,眼睛凸出來,臉色烏黑一片,嘴唇上全部都是自己咬的傷口,他的視線落下,看到床邊上睡著的梁笑笑。女孩兒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頭髮亂七八糟的扎在腦袋後面,一條手臂擱在腦袋下面,另外一手放在他手臂上,似乎是害怕自己睡得太沉。

  他知道自己現在很糟糕,心中一片頹敗,然而眼前穿著大紅色毛衣沉沉入睡的梁笑笑,卻好似整個白茫茫冬天雪地里的一朵紅蕊,照亮了他的心頭。

  那一刻他心中一動,抬起另外一手握住了那隻放在他胳膊上的芊芊五指,梁笑笑身體一驚,本能下立刻就醒了,坐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因為沒有好好休息眼珠子是渾濁的,可看著白錚的眼神卻是透亮透亮的。

  她坐直了,眼裡是太過顯眼刺亮的關切,她道:“白錚,要喝水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身上疼麼?”

  白錚喉頭哽住,胸腔里突然填滿了什麼,他抓住梁笑笑的手,搖了搖頭道:“不疼。”

  梁笑笑站起來要去給他倒水,他的手卻一直抓著她,攔住了她起身的動作,他嗓音黯啞道:“回去吧,我戒毒完出去了就去找你。”

  梁笑笑重新坐下,認真看著他,道:“不用,我就在這裡好了。”過了一會兒,突然抬起眼茫茫然看了一眼房間角落,好像想起了什麼讓她恍惚的事情,放緩了語氣幽幽道:“我怕我走了,回頭你不來找我呢。”

  那一刻填滿在白錚胸腔的東西好像突然凝聚成了一把鈍刀刺在他心中,他手臂一麻一抖,用力握住了梁笑笑的手,鬆開又握住,他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或者又要放棄什麼,他覺得自己此刻從裡到外都已經腐爛了,梁笑笑這朵純潔的紅蕊根本不應該在這裡。

  他想說,你走吧走吧快走吧,會有更值得你的人在外面的世界等待你,你會很幸福的,可是他卻又貪戀這樣純粹的好,他發現自己根本松不開梁笑笑的手,他也說不出心中的那些話,他只是握著,一直握著,好像要將人一直留在身邊一樣。

  梁笑笑終於回過神,抽出一手拍了拍他,似乎是想到他戒毒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嘴角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道:“你等等啊,我去叫醫生,讓他來看看你。”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白錚側頭看著那艷紅的身影,已經在戒毒的他,那一刻,似乎又染上了一種叫做“梁笑笑”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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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回憶里抽出神思,回到現實里,再次聞到了那股濃烈的酒精味。

  多久了?白錚想,他多久沒再想過、見過笑笑了?

  他也不記得了,好像很久。

  就像在進行新一輪的戒毒一樣,現在,他再次處於戒斷期,空虛、麻木、痛苦。

  只是這一次,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戒“毒”成功。

  幾個月後。

  梁笑笑面試通過確認被錄取的那天,孟嫣生了個大胖小子。

  梁笑笑就要樂死了,她在醫院裡拽周明非的袖口:“兒子!我兒子!”

  周明非嘴角牽著壓制不住的笑,說:“你別拽了,袖子都被你拽下來了。”

  孟嫣躺在床上,便笑便哭,她太高興了,順產下六斤三兩的兒子,母子平安,從今天開始,她要做媽媽了,周明非要做爸爸了,一個全新的開始。

  梁笑笑趴到床邊,抬手給孟嫣擦眼淚,還湊過臉,親了親她的臉頰,說:“孟嫣,你真棒,你當媽媽了,我也當媽媽了。”

  孟嫣被她逗笑:“同喜同喜,恭喜你也考上研究生了。”

  孟嫣生了個大胖小子,親朋好友都來祝賀,這兩天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唯有白錚沒有出現。

  孟嫣一開始沒有想起他,後來葉兆都被梁笑笑拉來了,孟嫣才猛然想起,白錚沒來。

  下午人都走了,病房裡只留下周明非後,孟嫣才問道:“白錚呢?”

  周明非說:“應該快到了。”

  正說著,房門被推開,白錚托著一捧花進來,孟嫣看到他,先是一愣,接著驚喜,再接著,哀怨地眼神落在周明非身上,哼了哼,一邊接過花,一邊笑說:“還是白錚好啊。”

  周明非無奈聳肩,白錚笑說:“看來我破壞家庭團結了。”

  孟嫣側眸看白錚:“剛剛還說起你呢,怎麼才來?最近忙什麼?有些日子沒看到你了。”

  白錚說:“還能忙什麼?忙工作。”

  孟嫣突然意識到,白錚刻意挑這個時候來,會不會是故意躲開了笑笑?她真是生了孩子,智商也跟著生沒了,大意了。

  有段時間沒見,三人坐著聊了一會兒,期間白錚不知怎麼的,也許是太累太缺覺了,竟然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周明非的臉色在幾個哈欠之後,微微變了。

  白錚坐了一會兒,道別離開,乘電梯下樓去停車場,剛走到車邊,他後頸一沉,被一把拽住,翻身按在車邊。

  周明非冷眼看著他:“白錚,你是不是又碰毒了?”

  白錚愣了愣,苦笑一下,說:“沒碰。”

  周明非沒鬆手,警告地眼神落在他臉上。

  白錚說:“真的沒有。”

  周明非這才鬆了手。

  兩個男人靠在車邊抽菸,白錚點燃煙,把打火機遞還回去,周明非接回來,側頭看他一眼,問他:“還在想梁笑笑?”

  白錚牽動唇角,自嘲一笑:“不敢想,但是忍不住。”像毒/品一樣。

  周明非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說:“得儘快翻篇過去。”

  白錚又笑了一下,沒吭聲,他想怎麼可能呢?

  梁笑笑是他身上最後殘留的毒,也是那段蒼白記憶里永不退色的花。

  他想把她戒掉,可惜戒不掉,他想把那些顏色抹掉,奈何抹不掉,他試過了,不行。

  而他痛苦的,是他如今徹徹底底地明白,梁笑笑不愛他了,早不愛了,她的心裡沒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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