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如果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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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八點,公司的人都下班了,秦然拿出柜子里的車鑰匙,給韓遇打電話,「十五,你還在醫院麼?」

  「嗯。」那端的男人氣息靜靜的,翻動文件紙張,「在等你呢,下班了嗎?我過去接你。」

  「你不用過來了,十五,我今晚要回家一趟,順便在那邊住一晚,你快點下班吧,別熬得太晚。」

  他清清淡淡道:「我還在寫論文呢。」

  「嗯。」秦然點點頭,握著電話,「你回家去寫吧,別在醫院呆得太晚。」

  「好,那我收拾一下下班了,要我送你回叔叔家嗎?」

  他口中的叔叔就是秦爸。

  秦然搖了搖頭,聲音溫和,「不用,爸爸的車在我這裡,我開回去還他。」

  順便,她也要跟爸爸商量一下工廠的事情,如果真的要跟簡軼珩合作,相信資金是不低的,在Z市開大型工廠,加上產品的堆積價格,估摸著也要一兩千萬,她現在卡里就那麼幾十萬,拿出來還十五是夠了,但是要拿來建工廠就太難了,她得去跟爸爸聊聊,確定手上有多少資金,可能連公司都要拿出來抵押了。

  這事聽起來很簡單,但是要做起來就很難了,好比你平時買好的手機,總覺得那個價格太高了,所以某一天你突發奇想,想自己去發明那個手機,但是做第一手廠家,必須同時擁有好多個普通人達不到的條件的,比如資金雄厚,背後有勢力,加上自己有科技技能,銷售渠道,好多樣合併在一起,才能達到基本條件。

  做銷售,是只要有一個公司,一台電腦,一張利嘴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而完成了一個工廠,那就沒那麼簡單了,不然世界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窮人了。

  回到家裡,爸媽兩在客廳里喝茶,秦然躊躇片刻,坐了過去,面上略顯猶豫。

  這個事情怎麼說呢,雖然心中有雄心萬丈,可是也會害怕家人不支持自己啊,爸爸所有的資產就剩下市價200百萬的小公司了,如果拿出來抵押,萬一失敗了,那么爸爸就連最後的保障也失去了,可是想要成功,不是動動嘴皮子就可以達到目標的,是付出了一切,加上砸鍋賣鐵所有心血都不一定成功的,創業,成功來得容易,當然失敗也來得容易,風險極其高。

  想起當年自己的美術夢,有時候她對自己也是沒有信心的,這麼多年來,她都是想要什麼就得不到什麼的,人生充滿了壓抑和挫折,可是,又有哪個人的一生是完全順風順水的呢?如果她這麼負能量,那世界上那些混得比她更慘的人該怎麼辦?該去死嗎?

  秦然慎重的考慮過了,就算付出一切,她也要把握住這個機會,世界上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好的機遇不會隨便降臨到你頭上,它的到來,很可能是要扭轉你的一生的,如若你把握不住這個機遇,讓它流走了,往後的幾十年,你基本不可能再獲得成功了,好似買彩票,每個人最好運的時候或許就只有那麼的一次,你不握住這個機遇,可能會遺憾幾十年,等以後老了,天天回想起過去,惋惜道:如果那時候,我把握住機會了,很可能我現在就住豪宅了,可惜啊,我沒去珍惜,如果再來一次,再倒退一次,我一定不讓自己做放棄的選擇,真的太蠢了,太蠢了。

  當自己說起這些話的時候,很可能是因為那個機遇已經到了別人那裡,並且獲得了成就,成功的人住著豪宅開著名車,而你還躺在破舊的小屋子裡吹著風扇,因此內心長達很多年很多年都是不甘的,墮落而消極的。

  這些年來,秦然領略了太多艱苦了,她相信好運不是時時有的,有些人一輩子沒碰到機會,一輩子在平庸里沉浮,而她,已經得到了萬中無一的機會,為什麼還不去把握?為什麼還要在這裡思考什麼責任與愛的事情?如果她不能獲得這個機會,就算這輩子讓她做一個富太太,天天山珍海味,她也不會覺得自己多有本事的。

  從小,她都是一個有思想的反骨少女,她渴望自由,她渴望了很多年了,她想要過那種想要幹什麼就幹什麼的日子,可是漸漸的,她發現束縛自由的其實不是別人和環境,而是自己,因為自己不夠強大,不夠足以獲得自由,我們總是以為自由是去追求就可以獲得的,其實不是,只有當你強大到可以用名字賺錢,用名譽威懾眾人,讓所有人仰望你,甚至為了給你辦事兒拼命讀書擠進你公司為你效力的時候,你才真正擁有了自由,因為那個時候,你已經掌控了大部分人的世界,你不需要再為錢拼死拼活地付出自己的時間,就算你不做事,也有人會拼死拼活為你賺錢,於是,你有了大把大把的時光,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沒有人可以阻止你,也沒有人可以絆倒你,你獲得了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自由,沒有家庭壓力,沒有金錢煩惱,想要追求真愛就追求真愛,想要追求夢想就追求夢想,想要畫畫,可以畫到天荒地老。

  她必須承認,她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人活在世界上,誰喜歡勞勞碌碌,平庸一生艱苦一世呢?誰不喜歡自己有花不完的錢,誰不喜歡過那種想去哪就能去哪的逍遙日子,誰不喜歡想要什麼就擁有什麼的生活呢?反正這次,不管要付出什麼,她都要果敢前進,如果一敗塗地,她就認命了。

  比起艱苦的爬滾,她寧願豪賭一把。

  燈光下。

  秦然抿了抿唇,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秦爸和秦媽。

  話剛落音。

  兩老都沉默了。

  秦爸喝著茶,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神沉遂。

  秦媽是個保守的中年婦女,一聽這話,就嚴厲的出聲阻止,「秦然,我看這事不成的,你爸爸這些年來,奮鬥了二十年,都不敢走這麼冒險的路,你一個女孩子,背後沒錢沒勢的,萬一不成功,你是要把你爸爸的心血全投進去啊,也賠上自己的一生,大城市開工廠可不是你說開就開的,工商那邊程序很難走的。」

  秦然沒說話。

  秦媽又說:「你爸爸以前就開個小公司,工商那邊都查這查那,各種麻煩事一堆,送禮都沒用,人家底層就是肯放你一馬,也搞不定上級的人,上級的人若有心要查你,你還能度過不成?我們家一直沒認識什麼高官政要,也沒有這個實力,你去弄那個,到時候工廠給查了你拿什麼去挽救?林代理那個老闆的工廠不也是跟工商局關係很好嗎?聽說還是人家領導的兒子,可你看上次的事情上級的人放過他了嗎?他照樣給查封了,花了好多錢才疏通關係的,而且你們開了工廠,做一樣的產品,擺明就是跟林代理工廠那個老闆對著幹,人家在局裡有人,能那麼輕易看著你們成功不阻止麼?這工廠都不是因為能力和錢的問題,就是因為開工廠容易拔地而起,所以就會有一些更加黑暗的事情,我們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我們家沒有這個實力。」

  官與商一同碰撞是會有一些更加黑暗的事情的,如若秦然真的要開工廠,按秦家這個能力,完全搞不定。

  別說是他們家了,成家也沒有這個能力的,成家他爸是高校教育者,認識不少高官政要,可人家照樣搞不定官上面那層人的關係,不是身及高位的人,搞不定這個大麻煩的。

  秦然輕輕嘆了一口氣,「媽,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嘗試著去解決這個問題。」

  「你怎麼解決?你是跟國家有關係還是你是高官啊?」

  秦然面無表情,「我有個朋友有這個能力……」

  秦媽皺眉,「人家憑什麼幫你啊?還有,這個口你就算敢提人家就敢幫忙?拿自己的名譽和人生和你玩?人家要是有這個本事,為什麼不自己去開工廠?憑什麼吃力不討好的給你掙利益?」

  「我可以把工廠百分之十的股份免費給他。」秦然說得很吃力。

  秦媽搖搖頭,「傻孩子,你看開一點吧,之前我們請成家幫幫大哥的時候,就給掉了三十萬,加上給各個老大喝茶的紅包錢,一共花了五十幾萬,人家幫我們說幾句話就要給出去那麼多錢了,你這個事情,人家是得把名譽借給你的,好比有人借你身份證去借錢,你能隨隨便便給人家麼?就算是你男朋友給你借,你都不一樣會相信,所以,你憑什麼覺得有地位有名譽的人會拿自己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一生去借你?有名譽的人,名字就是借給你出去亂說一句話都會引起社會大風大浪的,更何況是借你開工廠賺錢?」

  秦然沉默了。

  秦媽說的話其實很有道理,可是不然怎麼辦呢?如果因為這樣就不去努力,她想要獲得這個成功,大概就只能選擇去重新投胎一次了吧,只有投到高官政要的家裡,她才能獲得成功了。

  或許吧,人們往往看到的都是光鮮亮麗的外表,因為當成功的時候,背後所付出的心酸和黑暗就自動被忽略掉,從而被光芒蓋住,所以人只有成功之後,才可以得到許多人的肯定和敬重,在此之前,總要忍受質疑和冷嘲的。

  她心裡也清楚母親不是看不起她,而是擔心她,怕她好高騖遠,付出一切換來一頭空,到時候,他們可能會欠銀行很多錢,生活雪上加霜,更從此萬劫不復。

  那一晚。

  談話不歡而散。

  秦然一夜沒睡好,連上之前的五天,她已經六天沒怎麼睡了,每晚幾乎是只睡一兩個小時,特別想睡覺,可以睡不著,腦子特別清醒的運轉著,她看著床頂的蚊帳,微微咳嗽幾下,然後扯過一張紙巾,胡亂擦了鼻涕,擦著擦著就覺得滿心的委屈,黑暗的夜色里,她滿眼都是眼淚,緊緊咬住下唇,不想哭泣,可是下巴顫抖得不行。

  她心裡覺得特別的苦澀,特別的委屈,尤其是在這樣的夜色里,儘管你很有抱負,也不一定能獲得身邊人的支持的,這就是現實,在你幻想出來的康莊大道上,總有無數攔在你面前的巨石和河流,你要用力搬起所有舉世,在費力游過所有河流,才有可能走到另一扇通往未知數的門前。

  黑暗中。

  她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從小到大她就是這樣的,想哭就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讓自己在一片黑暗中無聲痛哭。

  儘管她知道母親說的話沒有錯,可是她仍然止不住的失望,止不住的委屈和難過,明天后,她該怎麼辦呢?今天之前她曾考慮過,要為了這個目標放棄一切,包括自己的靈魂。可是家人的阻礙讓她還沒走出兩步,就往原地退了回去,放棄這個機會,她想她一輩子都會後悔的,可以如果不放棄,她又得不到一個人的支持,她就只有手上那幾十萬,她拿什麼來反駁所有反對的聲音,力挽狂瀾,義無反顧的開工廠?

  第二天天剛亮,秦然穿好衣服,鼻涕流得越來越嚴重了,看來是真的感冒了,她沒有叫醒父母,兩人昨晚大概都睡不好,秦然心情也低落,也就不想去打擾他們了,她拎起自己的包,開了門,晨曦的光從外面漏進來,傾斜了她一身明媚。

  所以啊。

  這就是現實啊。

  就算你前一晚翻來覆去死去活來,就算你把眼睛哭腫哭疼,就算你痛苦得撕心裂肺,第二天一到,你還是得準時起來上班,這些年過去了,她覺得她心中唯一還存在的東西大概就是責任感了吧,為了這玩意,她快活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

  她紅血絲滿眶,流著鼻涕,走進一間藥店裡買了藥,然後步行十五分鐘,到附近的公交站去乘車返公司,很多年不坐公車了,清晨上班的人很多,秦然站在公交車前面的位置,被急匆匆的人群快速的擠上公車,連一個坐的位置都沒有,她被一大群人擠壓在車子中央,低頭抱著自己的包。

  生活啊。

  就是這麼勞碌平庸的。

  就算你多麼不甘,你也只能這樣的忍受著,她眨了眨睫毛,所以啊,她才那麼的渴望成功,當然,她並不想通過嫁一個好男人改變自己的命運,雖然很多女孩都這麼想,可是她覺得,別人的成功永遠都是別人的,只有自己手中能握住點什麼,才是真實的,真正讓自己感到是安全安心的東西。

  到了公司,秦然燒上一壺水,走到洗手間洗臉,然後回來,拆了藥,坐在落地窗前,將感冒藥片吞了下去,她久久沒說話,像是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倦怠疲勞地窩在自己的靠背椅上面,眼神飄忽。

  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上午十點半,秦爸過來公司一趟,秦然一臉驚訝地看著爸爸拄著拐杖從門外推門進來,兩鬢滄桑。

  因為最近又接了一個酒店的單子,公司變得十分忙碌,秦然又多僱傭了一個員工,現在整個公司有四個人了,比之前看起擁擠很多。

  秦然心情低落,但是她不會對自己家人發火,便把爸爸迎到茶几前,衝上普洱茶,「爸,你身體不好就不要老是出來,如果不小心在路上出事了怎麼辦?」

  「沒事,好久沒過來世貿中心了,我還好,路上坐公車都有人給我讓座的,一路都不累。」秦爸把拐杖放下,喝了一口茶,似乎內心對這個女兒是愧疚的,秦爸不敢去看秦然的眼睛,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抬頭望秦然,「秦然,爸爸好久沒在附近逛過了,你能帶爸爸下去走走麼?爸爸想看看現在是世貿中心變成什麼樣子了。」

  秦然怔了怔,點頭,「好。」

  她把腳上的高跟鞋脫下來,穿了一雙舒適的平底鞋,爸爸的腳不方便,她要穿著平底鞋才好扶著爸爸,兩人一起出了公司,從際國大廈一路穿過無數高樓大廈,秦然帶爸爸逛了許多商場,然後指著大廳內一塊大型數字廣告牌,溫聲說:「爸爸你看那個,你們以前沒有這個東西吧?」

  秦爸望過去,臉色呈現一片茫然,「這是新的報價台麼?我們以前都是手寫的,沒有這個東西。」

  「對。」秦然點頭,指著廣告牌上那幾家列出電話和產品的公司,對爸爸說:「爸,能上這塊廣告牌的公司,都是世貿這裡數一數二有勢力的公司,沒有錢,也不敢登這個廣告的。」

  「爸爸知道,好像一天要交一兩千塊?」

  「哪止啊,爸,這個東西現在一個月要三十萬了,一天已經飆升到一萬了。」

  秦爸沉吟,「現在的錢面額真是越來越小的,物價越來越高,都快跟不起時代啦。」

  秦然面容恍惚地點著頭,「以後我要是有實力了,我也要上這個廣告,我還要上世貿這裡的網站廣告,讓全世貿的公司,都看見極光科技的名字登上所有廣告,讓他們知道,極光科技也是有實力的。」

  她抬著頭,眸光里有灼傷一切的熱度,又奪目又危險。

  秦爸忽然怔了一怔。

  兩人離開了商場,經過了一家鮮榨果汁店,秦然讓爸爸進去休息一下,順便喝一杯鮮榨果汁,平時秦爸是會拒絕的,但今天的他異常的沉默,跟秦然進了果汁店,坐在店內一角,沉默地喝著果汁。

  秦然一邊擦鼻涕一邊跟爸爸說話,這感冒似乎有點嚴重,吃了藥也不見褪化,反而更加的嚴重了。

  秦爸說:「秦然,你是不是感冒了?」

  秦然搖搖頭,「只是流鼻涕而已,小事情,我回去吃點藥就好了。」

  秦爸頷首。

  兩人之間就沒話了。

  秦然吸了一口奇異果汁,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眼神沉默。

  秦爸也沒說話。

  一直到秦然喝完了整杯果汁,打算回去的時候,秦爸忽然叫住了她,慢慢從自己的黑色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秦然滿眼疑惑。

  秦爸道:「秦然,這個是公司的房契……」

  秦然身子猛地一怔,「爸,你這是做什麼呢?」

  秦爸沉聲道:「爸爸昨晚想了一夜,秦然,你大哥對不起家裡,才害得你現在壓力這麼大,而你二哥在美國也不回來,這個家裡,爸爸小時候最不關心的就是你,現在覺得虧欠最多的也是你,要不是你扛起了這個家,爸媽現在早就賣掉公司啃老本了,所以爸爸都想通了,與其把房子死死的留在身邊,不如助你一把,萬一……萬一錢真的虧了,這錢就當是爸爸給你遺產,你大哥把自己那份輸掉了,二哥不回來就當他不在吧,你呢,是唯一一個留在家裡為父母考慮的孩子了,所以爸爸身上能有的東西,爸爸都給你。」

  秦然鼻頭一酸,偏過頭,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

  她沒想到爸爸竟然是支持她的。

  秦然的喉嚨堵塞得不行。

  爸爸又道:「這個房契你媽媽和哥哥們都不知道,秦然,你拿著吧,不要告訴任何人,爸爸也信任你,因為爸爸也懂那種想要成功的心情,年輕的時候,無數次的想要成功,可惜爸爸的門路有限,怎麼多年過來了,還是碌碌無為,秦然,如果你真的有把握,那你就放心去做吧,若有能幫的,爸爸都會幫你。」

  秦然喉嚨哽咽,千言萬語化作一句,「爸……」

  秦爸看不得自己女兒哭泣,便梗過了脖子,不去看秦然的眼淚,聲音顫抖而堅定的道:「你去做吧,爸爸相信你。」

  秦然接了那張房契,那一刻,她的手指是顫抖的,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沉重有,壓抑有,當然,喜悅更有,她還以為家人會像對待她過去的美術夢一樣,不管她多麼渴望和神往都會不顧一切反對,沒想到,這些年來對家庭的付出,終於換回了爸爸了全心信任,他相信她了,也終於給了她肯定。

  世界上有一種很難言的喜悅,來自父母對子女的肯定,輕易獲得的或許不值得那麼興奮高興,但好不容易獲得的,卻能令人振奮喜悅好長好長的時間。

  送走了爸爸,秦然回到公司,把房契鎖在自己的柜子里,忽然覺得精神變得很困,好想睡覺,於是她讓蘇傾看著公司,自己走進倉庫,一頭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那一覺,秦然睡得無比舒服,沒有做夢,也沒有皺眉,就連之前的小感冒好像也在漸漸退化。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七點了,秦然伸了個懶腰,精神不累了,鼻涕也不流了,通體舒暢。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韓遇的未接電話又是七八個。

  秦然愣了愣,趕緊給他打過去,她居然睡得這麼死,連這麼多通電話都吵不醒他。

  韓遇的電話馬上就通了。

  彼端的聲音有些淡,可以想像他的臉色此刻很冰冷,「餵。」

  秦然撓著頭髮,坐在床上,笑眯眯的,「十五,我剛才睡著了,才醒呢。」

  不比昨晚的心事重重,現在的她,似乎完成了目標中的重要一步,心情喜悅,臉色紅潤,整個人都像浸潤在光影中,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睡著了?」韓遇的聲音中透著幾分狐疑,「你上班時間不是不睡的麼?」

  「是啊,平時肯定是不睡的,可是我已經六天沒睡好了,剛才特別困,就睡著了,十五,你現在下班了沒有?下班了就過來接我唄,我請你去吃好吃的。」

  韓遇低笑,「你心情貌似很好。」

  秦然輕輕莞爾,「算是吧。」

  「好,那我現在過去找你。」

  「嗯嗯,你快點過來,我去一樓等你。」

  他笑笑,「好。」

  秦然掛了電話,心情大好,跑到洗手間去刷牙洗臉,公司的人都下班了,蘇傾也去擺攤了,她現在都是下班後就去擺攤的,擺完直接回韓遇的住所去,當然了,最近因為加班的事情,她跟秦然在公司睡了五個晚上。

  秦然跟韓遇有六天沒見面了,被忙的,每天都是抽出幾分鐘時間講下晚安電話,除此之外,一人加班,一人趕手術論文,都挺忙的。

  難得今晚有空見面了,秦然把頭髮慢慢梳好,低束起來,然後給自己化了點口紅,眨眨眼,鏡子中的女人面容雖疲憊,卻也寧靜美好。

  她拿出房契,鎖好公司的門,下了電梯,剛好今晚有事情要跟十五聊一聊。

  她站在際國大廈一樓。

  遠遠的。

  一輛瑪莎拉蒂開過來,隔著昏黃的路燈,秦然看清了車內的男人,英俊儒雅,氣質高貴。

  是韓遇。

  沒想到他又換車了。

  土豪的世界就是爽啊。

  「上車。」車門打開,慵懶低沉的聲音響起。

  秦然上車,把包包扔到後車廂,聲音明快,「最近過得好嗎?」

  「還行,都是在工作。」

  「嗯,晚上你要吃什麼?我今天請客。」她把安全帶慢慢扣上,睫毛幽長。

  「我都行。」

  「那吃你家樓下那家砂鍋粥吧?我想吃螃蟹了。」

  「好。」他笑了笑,目光投向迷離的夜色,優雅啟動轎車。

  這一路上,秦然都在跟他講話,笑吟吟的,顯然心情極好,見她開心,韓遇的心情也挺好,聽著她侃侃而談,言辭幽默,笑容燦爛,他忽而心中寧靜,宛如春風拂過,無比的愜意安穩。

  飯間,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秦然總是偷偷用眼角瞄他,又是殷勤的給他倒茶,又是殷勤的給他剝蟹殼,看起來頗有討好的成分。

  第三隻螃蟹放進自己碗裡的時候,韓遇終於挑起眉,有些古怪地望著她,薄唇性感優美,「今天這麼殷勤?有事相求?」

  燈光下。

  秦然滿眼笑容,咬住嘴唇,害羞道:「哪有啊……」

  韓遇的眼神更加狐疑了,放下筷子,不敢貿貿然吃下碗中的蟹肉,邪佞一笑,「沒有的話,怎麼一直自己不吃給我剝殼?你不是想吃蟹的嗎?」

  秦然唔了一聲,睜著眼睛說瞎話,「其實嘛,人家是覺得你平時對我很好,今天特意想對你好一點,以此報答你這麼久以來對我的關照嘛。」

  「不必這麼客氣。」韓遇不信她的邪,把那碗蟹肉推了出去,看著她瞪圓的眼睛,很慵懶地笑了,「這碗你自己吃吧,我自己剝。」

  說著就要去拿沒剝過的螃蟹。

  「別啊。」秦然把那盤螃蟹挪遠一點,握住了他伸出來的手,面容妍嫵,「這種粗活就讓我來干吧,韓少爺,你安心享受就可以了,你看,我的手都已經沾到了,就讓我全乾了吧。」

  韓遇輕笑,刀槍不入,「沒事,我喜歡吃自己剝的。」

  「你別這樣嘛,讓我表現一下會怎麼樣是不是?」秦然的語氣不自覺帶上了一絲諂媚,「咱們都什麼關係了啊?我幫你剝個蟹殼不正常嘛?平時都是你幫我剝的,多不好意思啊。」

  韓遇喝了一口粥,漫不經心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怎麼說話的?」秦然嗔他,笑容燦爛,「人家明明那麼溫柔。」

  「別。」他挑唇,音色戲謔,「你千萬別溫柔,我受不住。」

  「……」秦然一頭黑線,撅撅嘴,埋怨道:「你這孩子怎麼那麼討厭啊?」

  「我這叫心思慎密。」

  「切。」秦然不以為然,重新把蟹肉推了回去,語帶撒嬌,「你到底吃不吃嘛?」

  「你先說,有什麼事情相求。」

  聽了這話,秦然條件反射般用力搖頭,「絕對沒有!」

  「編。」韓遇輕飄飄戳穿她,「你繼續編。」

  這丫的太聰明了。

  不好搞啊。

  秦然一陣頭疼,撓了撓頭,轉動眼珠,意味深長道:「要不我們晚點喝個小酒吧?」

  這已經算是個暗示了。

  這麼大的誘惑,聽起來應該是個不小的事情,他蹙了眉頭,眼珠濃黑,「你能喝?」

  「我肯定是不能啊,但是你能嘛,你來我房間,我看著你喝。」

  「……」

  韓遇思忖片刻,面容傲嬌,「那有什麼意思,又不能幹點別的。」

  「……」秦然愣了愣,嘴角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但她還是忍住了,很犧牲色相地眨了眨眼睛,「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咯。」

  韓遇掀起唇角,別樣的玩味深沉,「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秦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頭,「嗯……」

  夜涼如水。

  深藍色的海景房內。

  秦然穿著卡通圖案的小熊睡裙,從洗手間內走出來,髮絲濕漉漉地垂在肩上,飄出一股淡淡的無名之香。

  她一眼就看到了半倚在床上的韓遇。

  壁燈昏黃。

  他指間端著一杯紅酒,性。感的嘴唇抿成似笑非笑的弧度,凝視她,眼神寧靜深黯。

  秦然慢慢走過去。

  心臟砰砰跳。

  昏暗裡,她的身材被光影剪成曖昧曼妙的弧度,道:「你等下,我先去把頭髮吹乾。」

  「別吹了。」

  他伸手握她的手。

  微微凝力。

  將她拽到床上,滿眼的如水般的溫柔笑意。

  秦然坐在他跟前。

  身子小小的,漂亮的臉蛋上也帶著笑容,輕輕道:「其實,我是有事要跟你說的。」

  「嗯?」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她,昏黃的空間裡,她眼睛深邃,髮絲烏黑,在安靜的呼吸間散發出致命的魅力。

  他不覺伸手攬她的細腰。

  「等等……」秦然驚叫了一聲,退開兩步,用被子蓋在自己身上,睫毛輕顫,「真有事要跟你商量。」

  韓遇的呼吸漸重,緩慢道:「說吧,我聽著呢。」

  「十五……」她遲疑了一下下,用平生最溫柔的聲音說:「我想跟簡軼珩合作開工廠。」

  聞言。

  韓遇微微蹙眉,嗓音低沉,「然後?」

  秦然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表情,「是這樣的,他負責生產,我負責銷售,這樣我們合作就可以賺很多錢,說不定還可以壟斷世貿中心的生意,十五,就是……我們要開工廠的話,還差一點點東西。」

  她用手指比了個一點點。

  韓遇眼底若有所思,卻沒有說出來,好像明白她想要什麼,幾縷飄渺的笑意漾到唇間,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故作不懂地問:「還缺什麼?」

  「缺一個靠山。」秦然坐正身子,看著他,眼睛澄靜,「十五,你跟我們合夥吧,不要你出錢的,我們還會額外給分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你,讓你免費獲利,好不好?」

  韓遇微微抬著下巴,並不說話。

  秦然怕他不同意,將身子挪近一些,去給他端紅酒的酒杯,笑容諂媚,「韓少爺,您喝點紅酒潤潤喉嚨吧。」

  韓遇哭笑不得。

  她真誠地看著他,這已經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拿他的名譽掛工廠,那就免費給他百分之十的股份,頂多她到時候上心一點,堅決不讓工廠疏忽一切注意事項,儘量做到完全不去勞煩他。

  「你打算怎麼做?」

  良久之後,韓遇重新抬起頭,眼眸一片溫淡。

  「是這樣的,因為Z市的工廠不好開嘛,所以我跟簡軼珩商量好了,若是你同意,到時候工廠就掛你的名字為大股東,我跟簡軼珩做小股東,您看行嗎?」

  韓遇笑,眼眸諱莫如深,「你知道的,一般像這種情況,就是分我百分之五十股份我都不一定放在心上的。」

  「我知道。」秦然低下頭,睫毛像兩把小刷子,在眼瞼處投下一片惑人的暗影,「所以我打算……」

  他眸色深深,「嗯?」

  「這個……」

  她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伸出雙手,把濕漉漉的髮絲困在腦後,然後看了他一眼,乖巧地鑽進了被子裡,過了一會,韓遇掩在被子下的腰被她圈住了。

  全身的血液湧向了大腦。

  他溫淡的眸色轉深,偏白的額角上亦是浮出了隱隱青筋,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眉梢蜷起一絲旖旎,聲音沙啞的問她,「韓小然,你幹嘛?」

  秦然的臉蛋從被角露出一點,聲如蚊吶,「你之前不是想要試試這個嗎?」

  「我還沒答應你。」

  秦然背脊一僵,表情委屈,「你不是想要的麼?」

  除了這樣,她也不知道怎麼討好他了。

  其他的,他似乎都不需要了吧?

  韓遇深深嘆了一口氣,去拉她的胳膊,將她整個人都扯了出來,眼神認真,「不要勉強自己。」

  「我不勉強!」她不肯從被子裡出來,拼命退回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紅紅的臉蛋。

  韓遇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是逼我啊。」

  「我只是……」秦然不知道怎麼說。

  韓遇長久長久地望著她的臉,一貫的聰明絕頂。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應該拒絕的,借名譽,那可是很冒險的事情,只要是聰明人,就不會這麼做,萬一哪天秦然跟他反目,不,應該說是簡軼珩跟他有點什麼恩怨,做假帳或者逃稅被抓到都是他本人要負的法律責任,因為他是法人。

  沒有人,會隨隨便便把名字給別人開公司開工廠的,普通人都不會,更何況是已經有社會地位的人,到時候的合同和文件簽的全是他的名字,出了事,自然是他全權負責。

  「這可是一件大事。」韓遇看著她的臉,神情嚴肅。

  秦然聲音緊繃,「我知道,出了事的話會對你很不利,可是……」

  「可是你渴望成功?」

  「嗯。」

  「可是這對我來說,是人生一大威脅,萬一將來出了事情,比如工廠出現詐騙事件,死的人將是我。」

  秦然怔怔的,果然還是不行麼?可能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吧。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韓遇深深地望著她,目光暗烈,「如果我幫你……」

  語氣里略有猶豫。

  然而轉瞬間。

  他下定了決心,聲音低沉,有種謹慎和堅定:「你就會做我的女人?」

  秦然猛然抬起睫毛,唇色雪白,「我是不是逼你了?」

  如果是很難的事情,那就算了,她不想去逼他,更不想害了他。

  他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眼底充滿了感情,「如果你願意做我的女人,我可以重新考慮。」

  秦然一怔,呼吸亂了。

  「但是我不當法人,只能當個小股東,如果你覺得可以……」

  雖然有種交易的味道,但是他已經等得夠久了,如果他不逼一下她,他怕會一輩子都只是她的朋友。

  沉默片刻,秦然抬起頭,很安靜很安靜地看著他,眼睛裡有豁出一切的決然,「可以,但是你不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韓遇怔忡。

  她居然答應了。

  她以後就是他的女人了。

  韓遇的眼神變得深邃。

  低下頭。

  在她唇角印下一個冰冷的吻,「好,我答應你。」

  秦然笑了笑,重新從被子中低下頭去,千鈞一髮之際,韓遇按住她的肩膀,眼神複雜,下巴緊繃,「不要勉強。」

  秦然心裡一暖,聲若清風拂柳,「沒有,這是我自願的。」

  她從被子中低下頭顱。

  呼吸灑下。

  韓遇的肌膚如過了電一般酥麻滾燙。

  隨著那陌生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韓遇有些經不住這樣的挑逗,平靜眼眸染上濃郁烈火,喉結滾動,呼吸急促……

  不知道過了多久。

  安靜的房內傳來一聲悶哼。

  韓遇的睫毛一顫,突兀的感覺在神經里炸開,感覺很極致,呼吸也很混亂。

  秦然的頭從被子裡鑽出來,拿了一張紙巾,擦拭唇角。

  韓遇懶洋洋抬著眼皮,撫摸她的臉龐,動作輕柔溺愛,「韓小然……」

  「嗯?」

  「謝謝你。」

  秦然低低微笑,「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要不是你肯幫我,我一定過不了這關。」

  「嗯。」他款款而笑,拉低她的頭顱,吻了吻,道:「你喜歡這樣嗎?」

  「不是很喜歡。」秦然實話實說。

  「為什麼?」

  「味道很奇怪,不適應。」

  韓遇有些錯愕,「你全吞進去了?」

  「嗯。」

  「你不必這樣……」

  「沒事。」

  他忽然有些感動,攬住她的肩膀,與她纏綿細吻……

  ------題外話------

  都說我是親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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