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回到我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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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在料理店,韓遇還說得很肯定呢。

  「那得看對象是誰了。」蘇淮輕笑,「原則嘛,都是可以打破的,現在就看你覺得這個好消息值不值你留下來了。」

  秦然想了想,一陣心花怒放,「那還用說,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別說是陪你聊天了,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願意啊。」

  這幾個客戶等於平白無故送幾十萬給她,她能不要嗎?能不高興嗎?

  就當她沒骨氣好了。

  就當她沒節操好了。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人還是把自尊放低一點好,只要命運被改變,得到機會,還怕將來撿不回丟失的自尊嗎?反正只是陪陪蘇淮,又不用出賣身體,也不要出賣靈魂,她有什麼可不答應的?

  「別謝我。」蘇淮的眼睛調皮一划,看向陰影里的韓遇,「你要謝,就謝你們家十五吧。」

  秦然微微窘迫。

  低下頭。

  神情有些空茫,「他已經不是我的十五了。」

  這話說得很失落。

  蘇淮微微一愣,喝了口酒,笑了,「怎麼不是了?你們兩不是說好了麼?要當一輩子的好基友,不離不棄。」

  秦然沒說話。

  而後。

  她嘆了一口氣,抬起頭,唇角的笑容慢慢變得燦爛,並把蘇傾也拉了過來,好好坐著,小聲對蘇傾說:「傾傾,我們在呆一會吧。」

  呆到十二點,就可以回去了。

  還有,她在等十五的秘密,到底是什麼,她還挺好奇的呢。

  蘇傾的手被她拉著,一臉的疑惑,「怎麼又不走了?」

  「蘇淮說,那幾個大客戶幫我們搞定了,讓我們陪他玩到十二點,就當慶祝了。」

  蘇傾眼睛一亮,「真的還假的啊?可是關鍵點不是在韓遇身上嗎?」

  「嗯,他同意了。」

  「為什麼啊?怎麼突然就改變主意了?」

  「我也不知道,剛剛蘇淮告訴我的,大概是蘇淮幫我們爭取的吧。」她眼睛澄靜,「回頭,一定要請他吃飯才行。」

  「好,這是必須的啊。」

  兩個女孩笑了笑,繼續喝眼前的橙汁。

  桌上的氣氛熱鬧愉快。

  這些人都是蘇淮的好朋友們,大部分的家境都很好,秦然跟蘇傾坐在其中,顯得有些落寞,也插不進話題,他們講的全是股票啊,房子啊,國外啊,古董啊,全是一些高大上的話題,秦然和蘇傾靜靜坐著,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女孩子多的地方,談的自然是美容和名牌的話題。

  蘇傾的包放在椅子後面,不小心被一個打扮性。感的女孩坐到了,那人把包從裙子下面取出來,笑著問了一句,「這是誰的包包啊?不好意思,剛才被我壓了一下。」

  蘇傾看過去,很溫柔的笑了,「是我的。」

  「被我壓了一下,不好意思噢。」

  蘇傾禮貌道:「沒關係。」

  那女孩把包遞給她,聲音清晰中帶著笑,「這包包還蠻好看的,是什麼牌子啊?」

  「這不是牌子,是我在路上淘的。」

  那女孩點了點頭,眼神明亮,「好看,多少錢啊?」

  「兩百多一點點吧。」

  話剛落音。

  桌上一整片女孩都安靜了,她們面面相覷,似乎用目光交流著什麼,很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然後有些違和地說:「嗯,你很有眼光,包包蠻好看。」

  這句話不知道是褒是貶。

  蘇傾唇色一白,抓緊了自己的包包,臉色有些不自然,「謝謝。」

  那女孩把自己的包拎過來,笑容明媚地看著蘇傾,「這是我的包包,你覺得好看嗎?」

  那個包貼著LV的標誌。

  蘇傾嘴角的笑容更僵硬了,她知道這群女孩不可能用假貨的,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強行逼迫自己微笑,「很好看。」

  那女孩很贊同地看了她一眼,聲音高傲,「那當然了,LV的嘛,好幾萬呢。」

  場上爆發出一陣笑聲。

  秦然心中一怔,伸手去握蘇傾冰冷的雙手,但同時,她也捏緊了自己的包,縮住了自己的腿,她和傾傾身上沒有一件牌子,然而這張酒桌上,每個女孩身上的行頭都不下十來萬,是真正的白富美們。

  通常這些話,都能讓一個女孩子傷心,可也不能因為人家炫耀了幾句話,就憤怒離場吧,那樣顯得小家子氣了。

  陰影里。

  韓遇冷艷旁觀。

  蘇淮拿著酒再跟女孩子說悄悄話,耳鬢廝磨著,好不曖昧。

  場上的對話,無非是這些:

  女孩A:「唉唉唉,我跟你們說啊,上個星期Versace出了一款限量包,粉色的,好漂亮啊,你們去敗了沒有?」

  女孩B:「暫時不敗啦,家裡都三十幾個包了,有些連一次都沒背過呢,浪費。」

  女孩A:「那有什麼的?頭可斷血可流,就是不能沒有包包,我的摯愛啊,每天晚上抱著那些寶貝睡覺,別提多幸福了。」

  女孩B:「那我寧願買鞋子啊,你也知道的,我個人偏愛敗鞋子。」

  女孩A:「好啦,我知道你愛的是什麼啦,不過嘛,下個月有我歐巴的演唱會,要不要一起去啊?我要包場,歐巴的專輯要衝銷量,我們一人幫他買一萬張吧?」

  女孩B:「行的吧,到時候你喊我,我們給他沖銷量,不過下次要是我歐巴開演唱會了,你也要幫我啊。」

  女孩A:「那肯定是必須的啊。」

  兩人講到這裡,剛才那個跟蘇傾說話的女孩拎出了一個粉色的包包,放在玻璃桌上,問女孩A,「你說的Versace的新款限量版包包,是不是這個啊?」

  女孩A低頭看著那個包包,瞬間雙目放光,「是啊,就是這款包包,誰這麼土豪啊,二十幾萬就這樣買下來了?才在亞洲面世一個星期吧?」

  「是我的。」

  吵雜中,一抹清麗的女音響起。

  眾人望過去。

  就見殷雪兒笑得一臉明媚,伸手提過那個粉色包包,音色迷人,「覺得好看就買了,也沒考慮為什麼。」

  女孩們的眼珠都驚掉了。

  女孩B崇拜地說:「沒想到你是隱藏型白富美啊,嘿嘿,我叫季敏,很高興認識你。」

  桌面上有些人是認識的,而有些人是不認識的。

  殷雪兒是海龜,不認識多少人,笑了笑,「很高興認識你,叫我雪兒就可以了。」

  季敏指著韓遇和蘇淮,表情好奇,「唔,你是他們哪位的朋友啊?」

  「韓遇的朋友。」

  一句話講完。

  所有女孩都沉默了,竟是有些羨慕地看著她,她們想,估計除了殷雪兒外,其他人都是蘇淮的朋友吧,韓遇這個男人是靠不近的,見了多少次面都沒有,給他暗示給他電話也沒有用,他從來不理會的。

  沒一會,蘇淮跟女孩調完情了,又來跟秦然說話了。

  因為他開口。

  場面上的聲音暫時安靜下來。

  他拿著酒吧,笑眼迷迷離離,「小秦然啊……」

  秦然抬頭,聲音溫淡,「嗯?」

  他似乎在斟酌著什麼,看了眼神色淡漠的韓遇一眼,似乎是受到了什麼囑託,試探性問秦然:「咱們有八九年沒見了吧?」

  「嗯,好像是。」

  蘇淮撐著下巴,神情懶洋洋的,「這麼多年沒見,你交男朋友了沒啊?」

  聞言。

  秦然慢慢垂下睫毛,一言不發。

  陰影里。

  韓遇的眼神又暗又冷,剛才在洗手間裡,就是想起了她男朋友的事情,才及時恢復理智的,雖然很想再次擁抱她,可是,他絕不允許自己去摻足別人的感情,更不會去做卑微的備胎。

  蘇淮吸了口煙,慢慢吐出白色的雲霧,「如果有男朋友,就叫過來一起玩唄,大家都是老同學,認識一下也是應該的。」

  「我……」

  秦然低著頭,欲言又止。

  韓遇捏緊手裡的酒杯,手指冰冷,眼神里也都是妒意。

  當初,她不跟他在一起,卻在他離開後選了別人,這是不是代表著,她真的很不喜歡自己呢?

  蘇傾的眼睛看過來,看過去,見秦然和蘇淮的對話氣氛有點尷尬,攬住秦然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然後,她抬起精緻的小臉,對蘇淮說:「我們小然已經是單身了好嗎?」

  蘇淮和韓遇都是一怔。

  蘇淮率先笑了,「真的還假的啊?你是單身?可是我怎麼看QQ群里說你有男朋友了啊,好像名字叫易陽。」

  秦然心裡深深嘆氣。

  其實她不想在這裡談論這些事情的,場面上那麼多人,她不想別人知道她的隱私,但是蘇淮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不說也不行了,於是點了點頭,眼神寧靜,「是之前的事情,現在已經分手了。」

  「是這樣的,那個男的是小然媽媽逼小然相親的,事實上,也不是一個什麼好貨色,都24歲了還沒找到工作,成天在家裡打遊戲,親媽也是個極品,老想讓小然給她買東西,我想啊,易陽之所以會跟小然談感情,估計是為了小然的公司。」蘇傾幫秦然接話。

  昏暗的光線里。

  韓遇悄聲無息地抬起頭,幽沉的眼眸,長久地停留在她頭頂上,原來是相親的麼?是那種沒有感情,只是為了將就而在在一起的對象麼?

  這麼想著,他心裡多年來的寒意和怒氣好像被驅散了很多。

  早知道。

  剛才在洗手間,他就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了,怕她心裡有著別人,不敢輕易訴說自己的心事,怕自己像個小丑一樣,又可悲又可笑。

  「憑小秦然的條件也不該找這麼低級的男的啊?」蘇淮頓了頓,很不理解地說:「樣子長得不錯,事業小成,大學本科,還是本市人,這些條件疊加起來也算少有的獨立女性了,為什麼要相親那麼差勁的對象?難不成是小秦然的媽媽很恨嫁?怕小秦然嫁不出去,連爛莉爛番薯都不在乎?」

  蘇傾如鯁在喉,不敢說出秦然的病情,目光一縮,避重就輕,「事情是這樣的,小然她壓力其實很大的,大四的時候秦叔叔身體不好了,無法去公司上班了,她大哥也不肯養家,二哥在國外沒有回來,所以小然就得侍奉上面四位長輩,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四個人壓力很大的,現在年輕的小伙有幾個負擔得起這樣的條件啊?所以都不敢跟小然相親,因此見的都是一些比較不好的對象。」

  秦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很淡薄的坐在角落裡笑著,似乎很無奈。

  韓遇的心驟然抽緊。

  燈光流轉。

  蘇淮面容上露出一絲憐憫,「這麼聽來,小秦然過得很辛苦啊。」

  「其實還好啦。」蘇傾吃了一顆草莓,聲音輕輕,「人生中誰沒點糟心事啊,但只要不放棄,就好了。」

  秦然跟著點頭,面容平靜,「傾傾這話沒錯,你不用覺得我可憐,我相信,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或許這就是上天對我的考驗吧,而且我也不覺得多慘啊,比起城漂一族,我還算有棲息之所。」

  聞言。

  蘇傾眼眸暗了一下,她就是城市中典型的城漂,前途一片黑暗,卻仍然要咬牙堅持的那類。

  韓遇這時候才發現秦然一直捏著手中的包。

  肩膀也很不自然地僵硬著。

  他微微低下頭去。

  視線的盡頭。

  秦然很拘謹地縮著腿。

  他看著她略舊的平底鞋,又轉頭看了眼身邊殷雪兒的鞋子,那雙白皙的玉足上,踩著一雙精緻的鏤空高跟,那麼一刻,他竟然覺得殷雪兒的鞋子很刺眼。

  他站了起來。

  伸出手。

  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四周一片倒吸聲。

  韓遇把秦然拉了起來,嗓音低沉而暗烈,「你跟我出來一下。」

  秦然震驚地抬起頭!

  卡座鴉雀無聲。

  秦然看著韓遇,看著他的眼睛,即使很多年後,她依然會迷醉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仿佛就是傾倒的流墨,那麼幽沉,那麼深邃。

  燈光定格。

  秦然怔怔地說:「怎麼了?」

  「跟我出來就知道了。」

  他過來拉她的手,隱隱有種心疼和強勢和味道。

  秦然身子僵住。

  人已經被他帶離了清吧,引來一陣陣驚呼和艷羨,所有女孩都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面露失望。

  韓遇把她帶到附近的百貨商城。

  「去挑點你喜歡的。」

  他淡無起伏地在她身邊說話。

  秦然面前就是Valentino的店門。

  散發著光的精緻包包就擺放在玻璃櫥窗里。

  極致的奢華名貴。

  秦然很沉默地看了一眼,怎麼也邁不開腳步,杵在玻璃窗外面,說什麼也不要再往前一步。

  而後。

  她很輕很輕的搖了搖頭,「我不買。」

  這些奢侈品,對女性都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的,可是,那不是屬於她的東西,裡面的包包,一個至少好幾萬,而擺在櫥窗里的這個鎮店之寶,價格至少是幾十萬的。

  韓遇眼眸微暗,冷漠道:「你要是不挑,我星期六就不會出席聚會。」

  秦然微怔。

  然後。

  身子小幅度動了動。

  慢慢轉身,拿著屬於她的包包,穿著屬於她的鞋子,慢慢離開這個奢華名貴的百貨商城。

  「隨便你。」

  她冷淡的聲音透過空氣飄進耳里。

  韓遇的臉孔有些扭曲。

  快步走過去。

  用力扯住她的胳膊,不讓她再往前走一步,似乎是經過了斟酌,他的聲音緩慢而低沉,「你放棄畫畫,是因為家庭的壓力的麼?」

  空氣中似有什麼感情在發酵。

  他心口痛得難以忍受。

  望著前面那抹孤單清瘦的身影,心裡捨不得她離開,於是,他顧不得眾人的目光,把她抱在懷裡,「告訴我,你為什麼取光卡上的所有錢?是為了創業麼?」

  燈光打在她身上。

  有一種孤零零的味道。

  秦然的身子很冷。

  被他擁在懷裡。

  臉色蒼白。

  「是不是?你告訴我。」環在她背上的手,不自覺的收緊,韓遇低頭望著她,神情竟是那樣的隱忍痛苦。

  跟之前的冷漠和疏離完全不一樣。

  秦然抬起頭。

  視線好像一瞬間穿過他英俊的臉孔望見了他的靈魂。

  那抹靈魂與五年前那個少年重疊。

  那樣那樣的熟悉。

  一瞬間震痛了她的心臟。

  她的身子仿佛被什麼重重的撞擊了,眼底充滿了委屈,屏著氣息,顫聲問他,「第四年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回來?我等了你好久,可是你沒有回來……」

  她哽咽著,有些說不下去。

  停頓了片刻。

  又吸了一口氣,委屈而控訴地望著他:「不是說好要一輩子做不離不棄的好朋友麼?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

  他心口一震。

  就像是被一打巨錘狠狠砸中,有撕裂般的疼痛。

  他地下頭。

  緊緊擁抱住她。

  那麼一瞬間。

  仿佛感到,空缺了多年的生命是滿的。

  完整的。

  秦然在他懷裡低聲哭泣。

  周圍的人都詫異地看著他們。

  韓遇摸著她的頭。

  很想把心裡呼之欲出的話告訴她,可酸澀的情緒蔓延在心尖處,讓他如鯁在喉。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的哭聲漸漸平靜下來,似乎知道周圍的人都在看著他們,聲音低沉都說,「先走,不要在這裡。」

  「嗯。」

  淡淡的星光下。

  兩人坐在公園外邊的條紋椅上。

  空氣很悶熱。

  但兩人都沒有想離開的意思,靜靜地望著對方,沒有動作。

  韓遇長久地望著她。

  「現在可以說了麼?這些年都發生了些什麼?」

  秦然垂著頭。

  髮絲掩蓋住她大部分輪廓。

  她怕自己會哭,不敢看著他,便將視線投在地面上,盯著自己的鞋子,聲音輕若霧靄晚風,「其實也沒有發生什麼,那天你出國發給我的信息我都收到了,我想給你打回去的時候,你已經上飛機了,手機關機了,後來,我就沒在學校住了,大四的時候,因為要在家裡照顧爸爸,我們就換了大一點的房子……」

  「等等,你們搬家了?」韓遇打斷她的話,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眉頭緊緊的皺著。

  「是,那個地方本來就是危樓,當時政府已經規劃重建了,所以我們就搬到遠一點的生活區居住,我們搬走後,那片房屋就全部被政府圍起來了,改建成小區。」

  「改建了?」

  「嗯。」

  韓遇默了片刻,瞳孔黯淡,「那你為什麼換手機號碼?就算手機被偷了也可以補卡卡號的啊,我給你打過電話的,總是打不進去,不是關機就是忙音。」

  秦然低著頭,「不是我想換號碼,是因為我們住的那個地方沒有移動信號波,不知道是因為政府改建,那片地區的信號被影響掉的,還是因為聯通在那裡建了分基地,他們建了一個好大的信號塔在那裡,所以只要呆在那片地方,移動卡都是零格信號,用座機打去投訴也沒用,叫移動的人過來看信號也沒用,移動那邊說他們無能為力,我們身為小老百姓的也沒有辦法,只能換聯通卡了。」

  韓遇閉了閉眼,「那卡上的錢?」

  秦然看向他,聲音著急,「我知道我沒經過你同意取那個錢是錯誤的,可是當時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我本來打算第四年你回來的時候就告訴你的,可是你沒有回來,我找不到人商量,所以我就自作主張了,十五,這個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再過一兩年,等我存夠了錢,我馬上就還給你。」

  她一臉的誠摯和認真。

  真的,如果他現在跟她要這個錢,她還不起的,如果她還給他,她就會立刻破產,這一兩年來的努力就全部都白費了,現在她的公司漸漸起步了,她相信一定會轉好的,她也相信自己一定能還得起他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心裡三個疑問都被解開了。

  韓遇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豁然開朗了,有些慶幸一般暗暗嘆了一口氣,幸好她不是為了逃開他才這樣做的,幸好是因為她遇到了政府改建,幸好是因為聯通影響了信號,幸好是因為創業才取走了錢。

  他感謝所有的幸好。

  比起接受她不喜歡自己的誤會,他更願意接受這一切巧合的誤會。

  幸好。

  她沒有想忘記他。

  幸好。

  她真的等他了。

  「這個錢,你不還也沒有關係。」良久之後,他略帶壓抑地說,他問這個問題不是為了向她要回那些錢,他只是想要知道為什麼,想要知道自己日日夜夜追尋的答案背後到底是什麼。

  秦然面露驚詫,然後搖頭,「不用的,你不用可憐我,這個錢我還是還得起的。」

  韓遇不悅地抿住唇。

  秦然想了想,抬起頭,眼神中也有同樣的追尋和疑問,「那麼你呢?第四年的你畢業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回來?」

  韓遇背脊有點僵硬。

  本該由蘇淮說出來的秘密,最終還是由他親口說了出來。

  「在美國第三年,我已經修完了所有課程,所以第四年的時候,我開始參與實習,我想知道,國外的醫學系統是什麼樣子的,所以我在導師的牽引下,進了華盛頓最好的醫院……」

  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過去。

  他的瞳孔變得冰冷,「因為很努力去研究論文和實踐,我創建了一個叫韓遇流的新手術方法,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我是創始人,這個研究和手術方案在實踐中從沒出現失敗過的個例,所以短短几個月,引發了世界醫學界的熱烈討論,2010年,院長,也就是我的導師,讓我在實踐中錄一個成功個例的錄像,到時候帶著錄像和論文到世界研討會上發表,導師告訴我,這個論文會轟動全球的,但與此同時,也引來了一些極端者的嫉妒,因為忙於提交論文,我忽略了危險,沒有去注意到已經有一幫人盯上了我,錄影那天,醫院來了很多教授和院長,都是來觀看這場精彩手術的,結果就在那場手術上,我第一次嘗試了失敗的滋味,而那個病人,也因此死掉了。」

  秦然一怔。

  韓遇低垂的睫毛掩蓋住了眼底複雜的情緒。

  「就因為我一時的疏忽,就因為這種醜陋的爭鬥,一條無辜的生命,就這樣斷送在手術台上,事後,病人的家屬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們很憤怒,因此將我告上了法庭,這場醫鬧戰,打了足足兩三個月,耗心又耗神,導師見我的情緒低落走不出低谷,就推薦我到心裡治療中心去接受心理醫生的開導。」

  那就是他第四年的全部遭遇,從光芒萬丈跌入事業谷底,加上他寄出去的明信片一直沒用收到回音,打出的電話也如同石沉大海,他心裡的壓抑情緒似乎達到了最緊繃的頂峰,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似乎一瞬間斷掉了,他變得沉默寡言,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導師怕一個絕頂天才會從此走向毀於滅亡,強行讓他進入治療中心接受開導,但他仍然不愛說話,沉浸在孤寂的世界裡,似乎走不出來。

  也不是沒有思想的,就是什麼都不想去思考,看著厚重的醫術,一個專業詞都記不進去,他從前都是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的,如今啊,事業跌入了低谷,心愛的人也遠在遠洋的彼岸,為錢拋棄了他。

  後來,蘇淮來華盛頓看過他幾次,蘇淮也出國留學了,不過他在紐約,兩人在不同的地方,他每次過來,都會告訴他一些舊同學們的事情,其中也有秦然的消息的,他從空白變成了心傷,從心傷變成了失望,從失望到變成痛恨,後來不知道怎麼了,因為恨意太強烈,腦中的思緒又變得清晰了起來,又開始能看進醫書了,開始可以講話了,開始可以拿手術刀了。

  然後。

  他又從低谷慢慢走向了事業的巔峰,然而獲得了巨大成功的他,心裡還是空落落的,只有一個強烈的想法,就是要回來,讓她看看,他現在有多麼優秀和完美。

  聽完這段話,秦然僵硬地看著他,喉嚨哽咽嘶啞,「第五年的時候,你在治療中心接受心裡開導?」

  韓遇深深地望著她。

  點了頭。

  「可能從來沒受過挫折,所以那麼一刻,很難接受失敗的結局吧。」

  秦然胸口劇烈的起伏,又冷又熱,一片悶重的疼痛。

  風忽然變大了。

  秦然緊緊抱住他。

  漆黑的眼中漸漸有了水汽,雙唇痛楚得沒有一絲血色,「十五,對不起……」

  「跟你沒有關係,幸好,你沒有真的想要逃開我。」

  他的氣息停留在她頭頂上,克制住了心底里突如其來的絞痛,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太感動,幸好這一切都是誤會,緊繃的心情一瞬間放鬆下來,他欣然地接受了這些誤會。

  秦然臉色煞白。

  搖著頭。

  淚眼朦朧。

  「我沒有想要逃開,十五,我一直在等著你回來。」

  韓遇的身子猛地一顫。

  夜色里。

  他的聲音輕輕的。

  卻帶著小心翼翼的期望。

  似乎是耗盡了力氣,緩慢問道:「既然你還在等我,我也在等你,那麼,你可以回到我身邊來嗎?」

  秦然的心忽然痛得要裂開!

  她咬緊嘴唇,卻怎麼也搖不了頭,想起他在國外所受的苦難,她都沒能給他一句寬慰,就讓他懷抱著滿腔的失落和恨意,在低谷中沉默而孤獨的行走。

  「好……」

  夜色里,她的聲音靜如回音,韓遇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影子斜映在街燈下,親昵的疊合著……

  *

  等兩人的情緒都平靜下來時,已經到了韓遇的海景公寓裡,秦然半倚沙發里,茶几上放著幾個Valentino和包包和鞋子,都是韓遇強行要買的。

  真是很奇妙的事情。

  明明一兩個小時前,他還很恨她,而她還想遠離他。

  可現在。

  她幸福的躺在他腿上,而他正低著頭,在仔細地給她削蘋果。

  秦然望著燈光,忽然想起了某個事情,霍地爬了起來,看著韓遇的眼睛,神情歉意,「糟糕了,我忘記了傾傾了,我跟你回來了,她怎麼辦啊?」

  韓遇坐在燈光下。

  唇角含笑。

  「那我現在給蘇淮打個電話問問看。」

  「好。」

  他把蘋果遞過來,「那你先吃蘋果。」

  「嗯。」

  她拿著蘋果,大大咬了一口,聲音清脆,「蠻甜的。」

  他眼尾微微挑起,走到落地窗前去給蘇淮打電話了,過了一會,他走了回來,風度翩翩中儒雅矜貴,重新坐在沙發上,深深凝望她,「蘇淮說,已經送她回去了。」

  秦然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笑聲輕盈,「都十一點多了,幸好蘇淮會做人,知道要送女伴回去,要是換了你,傾傾得哭暈在清吧里吧。」

  韓遇忍俊不禁,模樣雖冷漠雖沒有原來的疏遠感了,撫著她的長髮,「都這麼晚了,你今晚別回去了吧?」

  不回去是無所謂的。

  反正她跟他都住過幾次了,而且韓遇家裡有很多房間,她隨便挑個客房住就可以了,於是點了點頭,「那你給我找個睡衣吧,剛才公園外面熱死了,我流了好多汗,我要去洗澡了。」

  「還不是你自己選的。」

  秦然噘嘴,「難道要我在商場裡面哭啊?我丟不起這個臉。」

  他沒說什麼,轉身去臥室給她找衣服了,衣櫥里沒小件的衣裳,就隨便拿了件白襯衫給她,走出來,身材高挑俊美,「這個給你穿吧,等有時間我們去買幾套女裝放在家裡,以後你可以經常過來住。」

  秦然一怔,眼睛明淨。

  他們之間有多久沒這麼親昵過了呢?

  她接過他的襯衣,「那我去洗澡了,不過,這些東西,你打算怎麼辦?」

  秦然指茶几上的那些奢侈品。

  韓遇淡淡道:「那些東西都是給你買的,你將就著用吧。」

  「……」秦然拒絕,「不要,我沒那個能力用這些,萬一拿了,人家以為我是給包養的怎麼辦。」

  「那就讓人以為唄,難道給我包養很丟臉嗎?」

  秦然表情忸怩,「不是啦,就是覺得很怪啊,還是不要了。」

  「不要就扔在這裡,這些東西都是我買的,你別想拿著小票去退貨,不然我弄死你。」

  秦然無奈,吐槽道:「花那麼多錢買這堆東西回來丟掉,有毛病。」

  韓遇不怒反笑,俯視著她,神情高高在上,「我樂意。」

  秦然噗呲一笑。

  韓遇說:「快去洗澡吧。」

  「噢。」

  她站了起來,脫掉自己的鞋子,一等她走到洗手間門口,韓遇就不動聲色地踩開了垃圾桶,將她的舊鞋子扔了進去,告別了它的使命。

  浴室里水聲嘩啦。

  好像多年前他們的相處。

  親昵自然。

  韓遇穿著白襯衣,倚在浴室門口懶洋洋問她,「你晚上好像都沒吃什麼,就吃了幾塊刺身和一杯橙汁,我給你煮個面吃吧?」

  秦然擠沐浴露的手停頓了一下,笑了,眼神明亮,「好,還真的覺得好餓了。」

  「嗯,洗乾淨一點。」

  秦然沒聽清這句話的意思,很自然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十五分鐘後。

  秦然穿著白襯衫從浴室里出來,膚如凝脂,長腿纖細,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透著一股純真的嫵媚,十分迷人。

  韓遇見狀,細細長長的眼眸一眯,圍著圍巾將鍋里的雞蛋掛麵撈了起來,溫聲喊她,「面煮好了,你過來吃吧。」

  「噢。」

  她穿著他的大拖鞋,慢騰騰地晃了進來,先在他的冰箱裡看了看,竟然裝得滿滿的,全是果汁和牛奶,她隨手拿了一瓶果汁,坐到餐桌上。

  她還是老樣子,喜歡喝點甜的或者酸的東西。

  韓遇緊緊皺住眉心,「誰准許你喝飲料了?大半夜,不好消化的。」

  秦然瞪著眼睛,「可是我剛洗完澡好渴噢。」

  他態度冷淡,「喝湯。」

  秦然:「……」

  果汁被韓遇拿走了,重新放進了冰箱裡。

  秦然抿唇,只能認命了,拿著筷子和湯匙,慢慢吃麵。

  韓遇端坐在她對面,支著下巴,凝眸淺笑,「看你吃東西就感覺很好吃。」

  「是嗎?很羨慕我這個技能?」

  韓遇低笑,「嗯。」

  「那給你吃一口吧。」秦然隨手撈了一筷子面,吹了吹,送到他嘴邊,聲音輕柔,「給,還挺香的。」

  韓遇眼底掠過淺淺的笑意,「本來我晚上是不吃夜宵的,不過看你這麼熱情的邀請我,那我就吃一口好了。」

  他低下頭來。

  秦然卻調皮地把手移開了,不給他吃,「你也可以不吃啊,這麼好吃的面,我還嫌不夠吃呢。」

  韓遇一頭黑線,「……」

  秦然的笑聲銀鈴,見他黑了臉,便把面重新移了回來,「好啦,跟你開玩笑的,吃吧。」

  韓遇瞪了她一眼。

  張開嘴。

  把面慢慢吃下去了。

  有潔癖的他,從來都沒嫌棄過她。

  秦然看得心裡暖暖的,「小十五……」

  「嗯。」

  「我還可以這樣叫你嗎?」

  韓遇斜眼瞟她,眼眸促狹,「你說呢?」

  「我也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還是你告訴我好了。」

  韓遇抬起眼皮,看她的眼神中多出了幾分玩味,「我都讓你來我家了,你說可以不可以?」

  「那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動不動就欺負我?」

  韓遇五官釀著笑,音色迷人,「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

  秦然凝眉,「還說沒有,剛才在清吧,我只是跟蘇淮開幾句玩笑,你就把我拽走了。」

  說起這個事情。

  韓遇也不高興了,嚴肅地皺著眉,「那些話是女孩子可以說的嗎?」

  她不服氣,「那我以前不也老是跟你這樣說話的?」

  韓遇無語凝噎,盯了她的臉許久,伸過手來扯她白皙的臉蛋,語氣危險,「我跟別人一樣嗎?那種話,你只可以跟我一個人講,你要是跟別的男人講,看我放不放過你。」

  秦然噘嘴。

  他又道:「聽見了沒有?」

  「噢。」

  「回答你聽見了。」

  秦然無語,抬了抬眼皮,語氣敷衍,「聽見了。」

  「這麼不樂意?」

  「不敢。」

  他徐徐低笑,「乖乖的就好,以後都要聽我話,知道了嗎?」

  「噢。」

  韓遇冷冷掀眉,語氣強勢不容反抗,「回答知道了。」

  「……」秦然咬嘴唇,「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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