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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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捨不得他生氣。

  而他亦不忍讓她委屈,於是修長的手指一按,車門打開了,溫淡的嗓音飄蕩在空氣里,「你回去吧。」

  秦然依言下車。

  透過車窗,她看見韓遇正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面容冰冷無瀾,眼底卻有黯沉寂寞的流光。

  她重新走回轎車前,敲了敲車窗。

  車窗無聲滑下。

  街燈剪影出她長長的睫毛。

  她看著他。

  然後伸出手去撫摸他的頭髮,溫柔的手指,停留在他流墨一般的短髮上,漸漸的,他眼底的黯沉散去,望著她,眼眸逐漸清澈湛然。

  秦然輕輕微笑,「別生氣了,好晚了,回去睡覺吧。」

  他身體一僵,而後徐徐低笑,俊美如天神,「你捨不得我難過麼?」

  秦然點頭,「你學業這樣繁重,我不想你把時間浪費在不開心上面,十五,你記得,我希望你永遠都幸福快樂。」

  「我也是,不想你委屈和不難過。」

  這麼煽情的話,讓秦然聽了有些微微的臉紅,她輕笑道:「我的性格你還不了解麼?委屈和難過算什麼,只要自己不把這些情緒藏在心裡,陰霾就自然能在消散而去。」

  「你知道嗎?」韓遇從車內仰視她,聲音低沉,「女孩子可以不要這樣堅強,否則別人就會認為傷害你無所謂,因為你不難過。」

  秦然抬著眼眸笑,「那大概,我真的只能當男人了吧。」

  「你就那麼想當男人?」

  「或許應該說,我雖然是女孩,但是身體裡住著男孩的靈魂,人們總說要男女平等,而如果女孩嘴上說著平等,心理上卻想讓男孩讓步,覺得可以懦弱,可以哭泣,可以傷心,也可以任性,男孩要頂天立地,要養家餬口,女孩說著平等卻做著弱勢的事情,這樣哪裡是平等的?」

  韓遇略挑眉,「那不是男女平等,那叫女權癌。」

  「何為女權癌?」

  「女權癌就是……」韓遇思考片刻,「大概是說,男孩和女孩談戀愛,男孩要疼女孩寵女孩,但女孩不一定會等價疼男孩寵男孩,女孩是男孩的天,節日什麼的男孩不送禮物是大罪,女孩不送禮物理所當然,出去消費男孩不付錢就是吃軟飯,女孩不付錢就是天經地義,雙標很高,對自己有利的方面就要男孩付出,而對自己沒利的方面就要求平等。」

  秦然聽完哈哈一笑,「那我要時刻謹記這些話了,以後要當心著點才行啊。」

  韓遇摸摸她的頭,沒說話。

  「那有男權癌嗎?」

  「這個自然是有的,大男子主義自然就是男權癌,喜歡控制女朋友,不能穿短裙,不能化妝,不能去酒吧玩,不能跟任何一個男性朋友有聯繫,嫁給他,那就必須在家裡做家務帶孩子,伺候老公孝順婆婆,把老公當做天一樣崇拜,他為女人付錢,心裏面認為女人就永遠低等於他。」

  秦然望著他不說話。

  韓遇似乎敏銳地察覺出了什麼,握住她的手,「怎麼了?聽了這些話不高興?」

  「你也給了我錢,我也花了,還拿了你那麼多禮物跟手裡,在你眼裡,我是不是也是女權癌,花著你的錢卻說我靈魂是個頂天地里的男兒?」

  「那麼,你認為在我心裏面,我覺得你比我更加低等?」

  秦然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

  聞言。

  他促狹一笑,眼底滿是溫柔,「小寶貝,你在心裏面的地位,連我自己都嫉妒。」

  秦然微微一怔。

  韓遇又道:「所謂男權癌,女權癌,都是一個心態的說法,不止是根據亞洲的思想,而是加入了北美洲的思想,世界不是一個種族的,是所有種族連接而成,所以思想不能局限於你活著的城市和國家。我給你錢的時候,不是為了讓你變得比我低等,是因為我知道你特別需要這筆錢,而我又剛好閒置了這一筆錢,我用來幫你的時候,我心甘情願,沒有什麼低等不低等,若是我這麼想,那麼你已經是我的所有權,為什麼我不阻止你交朋友,為什麼我不阻止你出去打工?而又為什麼,我不阻止你晚上去參加江婭媛的生日聚會?你想要的朋友,我都給你安排和自由,不是為了控制捆綁你,是想讓你飛得更高,看見更遠的世界,因而變成更加美好的人。」

  秦然聽得一怔一怔的,是呀,認識的這些年來,十五或許偶有生氣,卻從來沒有放棄過他們之間的感情,就連那年他以為她喜歡簡軼珩的時候,也是退到一邊去等待她歸回,她以為她會讓他失望,讓他嫌惡,可他卻溫柔地相待了她,年年歲歲里的次次原諒和寬容,讓她感到這個世界不是那麼的冰冷,不是那麼的現實和殘酷,至少,她身後還有一個少年,時刻等待著她,溫暖於她。

  周三。

  秦然在皇后大道畫畫,那天是陰天,路上的行人很少,秦然無所事事地坐著,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今天一個畫畫的人都沒有。

  一輛黑色大奔緩緩靠近。

  如同電影裡的慢鏡頭,車門緩緩打開,一條修長的腿伸出,顧玄寧從車上下來,披了件熨燙工整的黑色大衣,短髮漆黑漆黑,立在陰天的冷風裡凝望她。

  他走了過來。

  坐在秦然對面的小凳子上,環著胸,誇張的蛤蟆鏡下面是一張明艷的薄唇,「可算找到你了。」

  秦然看著他,腦袋有些懵懵的,「你找我麼?有事?」

  他勾唇笑,「你不是說,要幫我畫一張素描麼?」

  「噢,這個啊……」秦然恍然大悟,拿起放在膝蓋上的畫板,聲音平穩,「那你把眼鏡拿下來吧,我幫你畫一張。」

  剛好今天沒客人,可以幫他畫。

  顧玄寧沒有動,仍然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不用,你就畫我戴著墨鏡的樣子吧。」

  秦然點點頭,「也行。」

  然後兩人之間就沒有話了。

  顧玄寧隨意地坐著,那雙勾人的美眸隱藏在墨鏡之下。

  秦然專注落筆,唇角微微抿著,肅穆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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