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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棠低著頭不說話。

  “我又沒有你電話,打到中勤才知道你離開了D市,我尋思著乾脆親自去找你吧,你沒出過國,還是得有個人陪著你過來才安全。”

  史夢妍專心地開著車,碩大的太陽鏡遮著底下兩個大黑眼圈,她又說,“我和他們的觀念是完全不一樣的。你是秦理的妻子,這時候他最需要的,就是你。”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到了目的地,是一家位於近郊的醫院。

  何棠跟著史夢妍下了車,史夢妍一邊走一邊打起了電話,她用的是英文,何棠英文不太好,也沒心思去聽,一會兒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下樓來到了她們面前。

  他並不年輕,身材高大魁梧,頭髮墨黑微卷,顴骨似刀削,他有著東方男人的膚色,又有著西方男人的深眉高鼻,還有一雙深褐色的眼睛。

  史夢妍見到他就開門見山地問:“他在哪裡?”

  “在花園。”那男人低眉順眼,有些心虛地看著她,又扭頭看了眼何棠,問,“這是他的妻子嗎?”

  何棠聽懂了這句話,她看看史夢妍,史夢妍冷冷回答:“是的。”

  男人又看了何棠一會兒,低聲說:“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他們沒有多聊,史夢妍帶著何棠去了醫院樓下的花園。

  洛杉磯終年乾旱少雨,即使是冬天,白日裡的氣溫也不低,這時候正值午後,陽光暖暖地曬著大地,花園裡糙木茵茵,綠意盎然,還開著許多何棠叫不出名字的花。

  有年邁的老人相攜著在小徑上慢慢地走,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從花園裡經過,往返於不同的大樓,還有各種膚色的孩子在大人的照看下奔跑著嬉戲,何棠隨著史夢妍經過他們身邊,她目光坦然,初時有些慌亂的心情這時候已經平靜了許多。

  然後,她便看見了他。

  那個男人坐在一架龐大的輪椅上,其實也不能算是坐,準確地說應該是靠躺。

  他的腿平抬著擱在輪椅前支起的架子上,歪著腦袋靠在很高的輪椅靠背上,他的面上甚至罩著氧氣罩,身上裹著一床駝色絨毯,從脖子開始將他包得密不透風。

  他戴著一頂帽子,從裸//露的後頸可以看出,他被剃了頭髮。何棠只能看見他的側面,她穿過陽光,慢慢地走到他面前,陪伴在他身邊的葉惠琴驚訝地抬頭看她,淚水一瞬間就溢了出來。

  何棠卻只是對她笑笑,她又重新看向了他。他靜靜地靠躺在那裡,閉著眼睛,像是在曬太陽,面上神情柔和,仿佛睡著了一般。

  何棠撩開他的毯子,握住他的左手,他的左手纖細蒼白了一些,沒有像以前那樣,用力地反握住她,他的手腕一點力氣都沒有,整隻手軟軟地垂在何棠手中。

  何棠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她抬頭看他,看著他氧氣罩里一陣一陣呼出的霧氣,看著陽光曬在他臉上,投she出的片片陰影。

  她更用力地握緊他的手,綻開了微笑,說:“原來你在這裡,害我找了好久。”

  作者有話要說:放心,結尾是HE。

  求留言,本章留言會回復。

  ☆、第102章 《何秦合理》

  秦理被推回了病房,何棠一直跟在他的輪椅床邊,她看著兩個黑人護士將秦理抬到床上安頓下來,在她們掀開毯子的時候,何棠赫然看到,秦理淺藍色的病號服下擺露出了一根導管,終端則連接著一個盛了一半淡黃尿液的尿袋。

  史夢妍順著何棠的眼神也看到了這些,她心裡十分難過,有些不安地看向何棠,卻見她面容嫻靜,眼神柔和,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般崩潰傷心。

  何棠的眼裡甚至連一點水汽都沒有,她只是退到一邊,靜靜地看著那兩個護士將一些儀器連接到秦理身上,又為他測了體溫,扒開眼皮查了瞳孔,等到她們給他蓋上被子離開後,何棠才走到秦理身邊,彎下腰仔細地檢查了一下。

  她看他睡得是否舒服,被子夠不夠厚,她幫著他擺好雙腿和雙臂的姿勢,又按了按他墊的枕頭,平靜地對葉惠琴說這枕頭似乎高了點,秦理不喜歡那麼高的枕頭。

  史夢妍心裡有些震驚,她看著何棠床頭床尾地忙來忙去,這個年輕的女人因為不習慣美國醫院病房的布局和物品,面上流露出一絲迷茫表情,但始終不曾慌張失措。她悉心地問著葉惠琴關於秦理病情上的一些事,葉惠琴一開口眼淚就止不住地吧嗒吧嗒掉下來,何棠專心地聽著,見她哭得傷心還不忘去安慰她。

  史夢妍眼裡也早已經蓄滿了眼淚,她驚訝於何棠居然能這麼平靜地接受這一切,看著她波瀾不驚的眼神,史夢妍細細一品,終於體會出了何棠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她不是不在乎。

  而是不在乎。

  同樣的三個字,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

  ******

  何棠很快就見到了秦勉、秦樹、郭建雲和關敬,所有人面對她,都是心存歉意。秦勉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了何棠聽,何棠靜靜地聽完,並沒有流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葉惠琴向何棠解釋,之所以沒有及時通知她,實在是因為事發突然,所有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還有,秦理在手術前還列了遺囑,做了公證,說他要是死了,身後事該怎麼分配,說他要是醒不過來了,一些事務又該如何安排。

  他甚至準備了一份離婚協議書,寫明了如果他出了意外,便和何棠離婚,他將大筆房產和現金列為給何棠的補償款,鄭重地簽了名。

  秦勉在秦理手術後,趕到洛杉磯拿到了這份材料,他原本就很少和何棠交流,這時候更加不知該如何對何棠說出一切。此時秦理的情況還不明,秦勉只得先通知了父母親,秦樹和葉惠琴商量後覺得暫時先瞞著何棠,他們總是希望能發生奇蹟,秦理能夠恢復過來。

  看著葉惠琴語無倫次的述說,何棠自然不會去怪他們。

  這一家人陪著秦理經歷了太多次生與死的考驗,他們只是不忍心看著何棠面對這樣的噩耗,他們只是想再拖一下,等到秦理情況好一些了,再去告訴她。

  他們自然也有私心,作為秦理的父母親,他們潛意識裡覺得,秦理的情況如果一直沒有好轉,何棠勢必會離他而去。

  最後,關敬交給何棠一個小小的玻璃瓶,還有一封信。

  玻璃瓶里裝著半瓶子的幸運星,五顏六色的,純色紙上還鑲著金絲邊,一顆一顆飽滿可愛,只是數量並不多。

  何棠走到秦理的床邊,把幸運星放在了床頭柜上,她拉過椅子坐下,拆開了那封信。

  很普通的淺米色信封和信紙,黑色墨水,瀟灑不羈的字跡——這是一封秦理寫的親筆信:

  親愛的糖糖:

  我不能說展信好。因為我十分不願意你看到這封信,我想像著我遇到了這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概率的糟糕事,最終讓你讀到這封信,心裡就覺得十分鬱悶。

  只是,但凡是手術,總有它的風險,尤其我還是開顱手術,所以不管是基於哪方面的原因,我都該未雨綢繆地做些準備。我會假設事情發展到了最糟糕的階段,比如說,我死了。然後,你就會看到這封信。

  嘿,老婆,不要害怕,你不知道我在寫這封信時心情有多好啊,因為李醫生說我的身體情況很不錯,他說他對手術的把握非常大。

  糖糖,你能想像嗎,李醫生說我真的有機會能下地走路哎。

  親愛的糖糖,你該知道,走路,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伴隨著我的童年、少年、長大成人,一路而來。

  小時候我去學校上學,逢到體育課和活動課,就只能一個人待在教室里發呆,同學們在走廊上打鬧,你追我趕地跑過,那些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在我耳里就是這世上最好聽的音樂。我時常幻想,有一天我的雙腳也能奏出這天籟一般的樂章,到時候,我一定會牽著你的手,滿世界地亂走,你想去哪裡,我一定會陪你去!

  我始終都相信,我的左手能慢慢恢復知覺,我的雙腳終有一天也能變得有力,這並不是痴人說夢、不自量力,畢竟醫學一直都在發展,我可以感知到我雙腿雙腳的每一寸皮膚,就連一個小小腳趾對痛癢冷暖都如此敏感,我就不信我一輩子都支配不了它們!

  只是,我的糖糖,請原諒我一直瞞著你,擅自做了這個決定,甚至都沒有和你商量。

  請相信我的初衷,不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怕自己會捨不得你擔心。

  糖糖,若你像我的母親一樣反對我去做手術,我該怎麼辦呢?我是應該一意孤行,還是繼續妥協?親愛的糖糖,我不想讓你們擔心,讓你們為難,所以我決定獨自承擔這些風險和壓力。只是,如果不幸讓你看到了這封信,就說明我的運氣實在是糟糕透了,大約看著信的你心裡會罵我是個笨蛋吧。

  我的媽媽一直都反對我進行這一類的手術,早年北京有幾位醫生說可以手術治療我的病,也許會令情況改善,都被我媽媽一口拒絕。我理解她,那時候我還沒成年,一切都由她說了算,她並不知道其實我是很想試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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