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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的人，從入場到坐下，不僅不見擁擠，極有秩序，同時也沒有一個人發出噪聲，整個會堂安靜地可怕，即使是他身邊文學系的學生們，都坐姿規矩，閉口不言。
這就是首陽教出來的學生。
很快，校長就走出來了。
可是狄亞離得太遠，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子，只是聽他講話的聲音，應該是一個沉穩的老人，說話時氣脈中通，仿佛蘊藏著力量一樣，不拖沓，也沒有官腔。
不知道他和夏諾長得像不像？
校長大人在台上說的內容主要是對上個月的一些總結，然後是下個月的安排，反正那些安排都和他們生物系沒有關係，話也很精練，幾句就到尾聲了。
“……最後，我想和諸位介紹一下，我們首陽，榮幸地迎來了一位新的老師。”
狄亞聽到這兒還覺不出來有什麼，他還處於半走神狀態，但是待久了的其他同學卻知道這有多特殊。
首陽老師很多，有時候甚至一門課程四五個老師，招幾個新老師進來，一般只會在任課的班級或學系介紹一下，但是在全校例會時隆重介紹的，實在不多。
上一次，還是艾倫和洛格從軍部退役進入首陽的時候。
這是什麼人？
就在大家都在疑惑的時候，那位新老師終於走到了台上，開口說話。
“大家好，我叫路漾。以前也曾經是首陽的學生，如今也非常榮幸能返回首陽任教，希望以後能和大家相處愉快。”
很簡短同時居然是非常溫和的自我介紹，但是帶來的疑惑卻更重了。
路漾是誰？怎麼沒聽過？為什麼這人和艾倫洛格是一樣的待遇，憑什麼？
狄亞稍稍有些走神也被這事情弄得一激靈，可是校長大人沒有和大家解釋，路漾講完之後也就走了，校長接著一句散會就完畢了，他這句話就和命令一樣，前排的學生依次站起來，按順序走了出去，狄亞也不能留在這裡，他眼看著路漾走掉，一出會堂就試圖用個人智腦找他。
但是沒有用，路漾那邊不通。
狄亞昨天一天都沒有見到路漾，剛剛也是，他只上來講了一句話，狄亞那時候只夠看到那人走上去又很快下來，太遠了，什麼樣子都來不及看清。
“路漾做事總有自己的考量，”夏諾安慰他，“不需要太過擔心，他說過會來找你的。”
“嗯，”狄亞穩了穩心神，“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其實洛格艾倫一直勸他在首陽任教，但是他一開始就堅決拒絕了，我不知道是原因讓他突然反悔，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而已。”
狄亞雖然這個問題未解，但是自覺不該為這件事情打亂既定的計劃，所以還是回去，聽夏諾上了第一堂課。
夏諾其實還有點擔心，因為他收狄亞作學生這事做的有些衝動，雖然沒有後悔過，但是偶爾也會懷疑，會不會收回來的學生不好教。他也清楚自己教書的時候會切換模式的，並不像平時那麼隨和，但是這些顧慮在上第一節課的時候就完全消失了。
狄亞是個非常聰明的學生，記憶力非常好，這樣一對一的教學他不僅跟上了，而且跟著在思考。第一堂課基礎性的東西就是要靠耐心去記，而狄亞做的無可挑剔。
夏諾被之前的幾個學生傷害地多了都快麻木了，直到現在，才真正體會到教學的愉快。
好學生是多麼重要啊，夏諾禁不住感概，覺得自己都差點要老淚縱橫了。
一天的時間過得非常快，狄亞像個海綿一樣在吸收夏諾交給他的知識，而且夏諾這裡材料非常豐富，都是他這些年辛辛苦苦搜集的，教的東西也不流於口頭。
這次來首陽，算是來對了。
兩個人從二棟教學樓裡面走出來，天色已經見了，狄亞還在琢磨剛剛聽到的事情，卻看到那邊小道上走過來一個人影，他看著那身形像路漾，連忙衝過去叫他的名字。
“路漾！”
然而等到那人走到被燈光照亮的地方來，狄亞卻像是整個人都被定住了一樣，呆在原地不動了。
……帥哥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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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漾看著他呆愣的神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這樣就不認識了麼？”
他把鬍子颳了，臉上再沒什麼遮著的東西。
“……”狄亞還是沒過去，“你受了什麼刺激？”
“哪有什麼刺激，”路漾道，“都願意來首陽教書了，鬍子留著也沒意義了。”
狄亞對被鬍子遮住的那張臉一直非常好奇，路漾身材不錯，按理說也應該有張不錯的臉，但是他第一眼看過去，還是嚇了一跳。
他想起第一次見路漾的時候，第一個記憶點就是他的那雙眼眸，眼尾狹長，眯起來的時候和狐狸一樣，他整張臉露出來，和那雙眼睛匹配上了。
狄亞雖然長得精緻，但從來沒人把他認作女孩子，但路漾若只把那張臉露出來，不看身材，估計會有很多人分不清性別了。
難怪他會選擇把臉遮起來，這張臉確實容易讓人記住，也容易引起點不必要的麻煩。
相對於狄亞的驚訝，夏諾的表情就是古怪了。
他走近前去，端詳了很久，然後試探性地叫了一句：“……褚漾？”
“嗯。”
他之前一直對路漾這個名字覺得疑惑，他又和艾倫洛格走得近，那時候便猜到一個身份，直到看到這張臉，才敢完全確認下來。
路漾名不見經傳，但是褚漾卻不是泛泛之輩。
但……褚漾不是死了麼？
夏諾帶著他古怪的眼神，總是忍不住打量路漾，但還是把人帶進住的地方了。
“環境不錯，”路漾上下打量了一下，“比我們那兒要好。”
一轉頭又看著狄亞盯著他的樣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髮，“別這樣看我，不過是一張皮相而已，我不還是之前那個我麼？”
“為什麼這麼做？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太願意來首陽任教的麼？”
路漾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是因為遭受海盜襲擊那件事想通了一些事情，前幾天的那些事說起來其實很複雜，甚至洛格懷疑那到底是不是海盜。但歸根究底襲擊這件事是衝著艾倫洛格還有我來的，你們不過是受牽連的而已。我之前總覺得，藏起來就好，時間會慢慢地淡化一切，但事實證明我錯了，有些人的心思不會淡去，反而會越來越偏執，這時候再接著藏就沒意義了。”
“我只聽明白了一部分。”
“以後你會全部知道的，現在還不是時候，”路漾道，“還接受不了麼？”
“我只是需要時間適應一下，”狄亞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睛，“好多了。”
“……”
晚飯是三個人一起吃的。
夏諾一臉食不知味的樣子，腦子裡亂七八糟地念頭都飛出來了。
路漾也知道他在想什麼，開口道：“夏諾，該是認識我的吧？”
他的意思是之前的路漾。
夏諾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那時候的你，有一點……危險。但現在的你，比那時候要危險地多。”
他這句話直白，但卻說得沒錯，褚漾在很多人的記憶里已經死了好幾年了，這人和艾倫洛格他們退役的那件事關係很大，而這件事一直是軍部的秘密，當初找了個藉口向公眾解釋艦隊死傷慘重的原因，就有不少軍事迷對此提出質疑，那時候在星域網上鬧得轟轟烈烈，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褚漾那時候在星域網上非常有名，或者說他們那個艦隊在星域網上都非常有名，誰讓他們的經歷就像是幻想小說里寫的那樣，相識於微時，共同奮鬥，無堅不摧，更加上當頭那三個人，艾倫洛格褚漾都長得不錯，特別是褚漾，他長了一張堪比明星的臉，那時候軍部也在星域網上推波助瀾，也通過他們三個的事跡在民眾心裡樹立軍部的正面形象。
艾倫洛格很早就在一起了，他們兩個的p米分加上褚漾的個人米分，全盛時候幾乎遍布星域網，無論看哪個板塊都能看見。
艦隊出事軍部發聲明的那個時候，夏諾回首陽看他家老頭子，他那時候才剛下飛艇，也沒來得及看星域網，正打算去喜歡的餐廳吃飯呢，一過去卻發現門口一個巨大的“歇業”牌子。
他趕過去的時候，店主正把牌子掛上去，夏諾正打算過去問問怎麼了，卻見那店主一屁股坐地上就哭了起來，一個漢子哭得撕心裂肺日月無光，這還正是大街上呢。
夏諾嚇了一跳，他和這店主也算認識，連忙問道：“怎麼了？遇到什麼事情？”
“嗚嗚……褚漾死了！褚漾死了！”
“……”
艦隊遇難那幾天，星域網上基本不能看，沒有什麼新消息，一眼掃過去全是哀泣。
軍人在很多人眼裡本就是非常正面的形象，然而出事的又是艾倫艦隊那種教科書式的軍人，直到艾倫甦醒，發表了視頻聲明之後，整個星域網才稍稍平靜下來。
人都死了，曾經席捲星域網的米分絲群體也漸漸冷清，但回想起艦隊輝煌時候，就算是因為自家老頭的逼迫對軍事有逆反心理的夏諾也不禁唏噓，再在首陽看見艾倫和洛格，雖然被聯邦最好的醫療器械和醫生拉回來了一條命，但是身體裡永遠醫不好的舊傷讓他們不得不退役，再加上戰友死去這種如同斷起手足的痛苦，讓這兩個人變得滄桑了許多，如同被揉皺的紙。
夏諾也不知道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艾倫洛格自來到首陽之後，他們陰差陽錯成了朋友，關係一直不錯，講起那段往事，從來都是諱莫如深，不肯多講一個字。
但現在，已經死了的褚漾卻回來了。
“我自我介紹的時候是路漾，說的很明白，自然也不會把名字改回來了，”路漾摸了摸自己的臉，“下午的時候我去上第一節課，很多學生也認識我，看那前排的學生原來坐的好好的，一看清楚人，差點蹦起來。”
他講到這裡也笑了，道：“我也曾經在那間教室上過課的，連座位我都記得，現在換一個角度來看，真是百感交集。”
“別說這個，”夏諾盯著他，“軍部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不用擔心……”
“我不是擔心你，”夏諾道，“我是擔心萬一牽扯狄亞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