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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一生都困在一個名為「皇權」的囹圄之中,掙不脫,逃不離,宛如圍城受困,不得不踩下一腳的鮮血淋漓,以換得揚眉吐氣的機會。

  那些年,支撐他的,有不甘,有怨恨,亦有野望,可最後他卻發現,他無需不甘,因為他父親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母親的期盼,他一直關注著自己;他也不必怨恨,他母妃的死,悽慘、壯烈,他的父親與他一樣耿耿於懷,念念難忘。

  至於野望。

  不為母親,那他自己呢,撇開不甘,放下怨懟,這皇位對他而言,是何意義?

  他為此,甚至放棄了畢生所愛。

  無數青山隔滄海,為何同往卻不同歸。

  陷入沉思的燕昱,踽踽獨行,心中一片茫然的他仿佛沒有看見面前站著的燕辰與姚凌雲一般,抬步緩緩穿過。

  看著從身旁走過的燕昱,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側未置一詞的燕辰,姚凌雲心下嘆息,開口問道:「在殿下的心中,所謂的父親是何種樣貌的?」

  「嗯?」燕昱聞言頓步,側目看響姚凌雲。

  姚凌雲說:「能力與責任,相輔相成,有多少能力就要承擔多少責任,但前提是,合適與否。」

  燕昱嗤笑:「這就能掩飾他的厚此薄彼?」

  「陛下對幾位殿下的態度雖不盡相同,但所給予的關愛是相同的,他器重大殿下,疼愛四殿下,對二殿下你,雖然召見不多,但亦是珍視有加。」

  「珍視有加?他告訴你的?」燕昱反口一問,不屑再道,「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激烈的言辭,傷人傷己。

  可對於燕昱的態度,姚凌雲卻毫不介意,他只問道:「這幾年來,殿下一次也沒有見過子欽,所以你毫不珍視他?」

  如此類比,另燕昱一時無言反駁。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殿下對您也是一樣的。」頓了頓,姚凌雲再說道,「而且所謂的召見不多也只是殿下你的自認為而已,陛下召見幾位皇子的次數相差無幾,可殿下卻認為自己與陛下見面的次數不多,這究竟是為什麼?殿下您還不明白嗎?」

  因為心有定見,所以這些年來,除了必要的請安外,其他時間他甚少單獨拜見啟帝,對方也不曾因此而責怪過他,自己原先也一直以為,對方的不責怪不過問是因為愧對母妃。

  月色破雲而出,淒冷的光映著燕昱有些恍然的面上。

  此時的燕昱略略垂著眼,月光穿過密密的睫毛,在他瘦削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扇形的陰影。

  姚凌雲一字一字再道:「是殿下您先入為主。」

  燕昱聞言抬眸直直地看向姚凌雲。

  「所以尋認為,父親的模樣究竟如何,這取決於為人子自己的心中究竟如何作想,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模樣,這不是為人父所能選擇的。」姚凌雲慢慢說著,「殿下當然可以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但這其中的緣由,尋希望殿下深思。」

  燕昱注視著姚凌雲,臉色如紙一般蒼白,神情冷漠的驚人,一雙眼,明亮,淬利的仿佛月光倒映在冰冷的刀刃之上,看得人內心一陣發寒。

  姚凌雲見之,不由收了話音。

  一個總是能夠冷靜的人一旦喪失了冷靜,他會變得如何?

  該說的能說的,他都說了,其餘的不是他所能置喙的。

  「二弟。」一直沒有說話的燕辰,突然出口喚了一聲。

  燕昱尋聲側目看去。

  「離開皇城吧。」燕辰近乎嘆息說道,「去江南,別再回來了。」

  燕昱一愣,隨即他笑了,緩緩地笑出了聲:「我若不走,你會殺我?」

  「你若不走。」燕辰重複著這四個字,聲音低沉沙啞,眼微合,在雙目的一睜一閉間,燕辰的臉上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疲憊,卡在他喉間的那口氣終於還是吐了出來,這口氣嘆得極短,短得幾乎讓人聽不見,「那我便無法留下阿欽了。」

  夜中月,月下風,吹拂著一樹繁花,長廊外頭,火紅的石榴花噗通一聲落進了池塘裡面,燕昱猛然抬頭,燕辰筆直地站在那裡,光影錯落,異常寂寥。

  燕昱的眼冷得像冰,出口聲音卻比他的眼神更加的冷。

  「你在威脅我?」

  燕辰轉首,與他對視:「人活著,無法面面俱到,所以必須要有取捨,得此失彼的取捨,而取捨之後,便不該有悔。」

  二人視線焦灼間,驀地,燕昱笑了,如嘲似諷,但這一次他嘲的是他自己。

  「父皇說的沒錯,你確實是有勇之人。」

  在燕辰略帶疑惑的目光中,燕昱慢慢恢復了往常的平和從容。

  「我會離開,你不用驚訝,我本就有此打算,雖起因並不如我所想,但我已盡己所能了,這場奪嫡之爭是我輸了,人事已盡,無力回天,輸便是輸了。」

  燕昱停頓了會,維持著面上依舊如平常一般的從容笑容,只是眼神有了些微不同。

  「儘管我一直不願承認,但是大哥我一直都敬佩和尊敬著你,無論是觀察力、自律力,還是長遠謀略方面,你無一不在我之上,我在微妙嫉妒著你的同時,又無法不為你感到驕傲。」

  燕昱長吸一口氣,抬步跨出。

  「我的孩子就交給你們了。」

  然才走出數步,他又突然頓步停下。

  「若是將來他對皇位無意,你們……」燕昱遲疑地說著,慢慢地收了聲音,最後他苦笑著搖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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