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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二去,我竟不知先說什麼才好。

  矛盾半天,最終開口道:“幸好我爹娘沒與我關在一處,要不然就你方才那兩句話,非得被我爹拽著抽上兩嘴巴不可。”

  寧牧湘又抽風似的合上摺扇,伸過來敲了敲我的腦袋頂:“又在說笑了。”轉而拉著我坐下,輕嘆一口氣,“可有怪我麼?”

  我對其一來二去的轉變一時半會兒有些難以接受,愣神後反應過來,點頭點到一半的時候又反應過來,便連忙搖頭。雖說沒有埋怨是不可能的,但死到臨頭了,還是得讓活著的人快活些。

  寧牧湘道:“我還真沒看明白,你倒是給個准信兒。”

  我也忍不住嘆氣:“大家兄弟一場,沒什麼怪不怪的,你自個兒多保重便是。”

  寧牧湘笑:“說到底還是有些怨氣。”

  我道:“倒不是怨你……我……唉……”後頭的話我卻接不上來,怨誰呢?我能怨誰?皇帝?太子?還是圓滿?

  前二者無用,後者則不願。

  真他娘的世間萬物變幻無窮。

  倒真是應了那句話,風水輪流轉。當初我欺他,現在他還我。

  寧牧湘突然伸手攬住我的肩:“想那麼多作甚,人麼,橫豎都是一死,更別說咱們離天子更近的一撥人。至於你那位心上人,說句不中聽的,就算沒有他,你王爺府也遲早會……”理是這個理,但這廝就這麼說出來,倒讓我有些不快。“你瞧,說點實話小王爺便接受不了了?”寧牧湘笑得有些惡劣,頓了頓又道:“你倒先別皺眉,若你覺得無趣,我下來陪你便是。”

  我被他這番話逗樂了:“寧兄倒是看開了生死,佩服佩服。”轉念一想到我們兩家現在這一前一後的處境,卻又有些隱憂,“說歸說,這傻事可做不得,寧兄儘管敞開了玩兒,無須顧我。”

  誰知寧牧湘竟湊到我耳邊:“沒了趙兄,又有何樂趣。”末了還加一句:“你不願跟我,那我只好貼著你了。”

  “那可別,”我將這廝的臉推開,“你的那些鶯鶯、燕燕、翠竹、綠意可離不開你,犯不著為我一大男人白白斷送了紅塵。”

  這若放在平日裡,我倆調笑幾句就完了,但寧牧湘今兒著實粘人,死賴著我不撒手不說,還拉開我的手徑直欺到我身上來了。

  我的手被他反剪到背後,一使勁兒,我倆的臉差點兒貼上。

  倆大男人這麼貼一塊兒確實不太像樣,正好不遠處還傳來我爹的聲音,心中難免驚嚇。

  更驚嚇的還在後頭。

  我聽見我爹的聲音,他說:“參見太子殿下……”

  於是心中更加忐忑,還未來得及推開寧牧湘,小毛孩兒故作老成的腔調便已響起:“方才遇見撫遠將軍,還說世子近兩日規矩了不少。”

  我與寧牧湘對視一眼,我從他眼裡看到了破罐破摔的不以為意。不知道他從我眼裡看到了什麼,但我能從自己的余光中看到太子不算好看的臉色。

  稀里嘩啦一陣鐵鏈聲響,看守牢里的侍衛將門打開,啟書走進來,在我倆跟前站定。

  寧牧湘這會兒終於鬆了手,我往邊上挪了兩步,啟書行了一禮。抬眼見到太子爺這臉,心裡直覺要完,不知為何竟莫名有種被捉姦的焦急感,便忙賠笑道:“怪我怪我,平日裡跟寧世子鬧著玩都這般不正經,讓太子爺見笑了,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但偏偏熱臉只能貼上個冷屁股。

  啟書極其冷淡地瞥了我一眼便不再理會,轉而側頭盯上了寧牧湘:“撫遠將軍過段時日便要再次領軍邊疆,我若是世子你,就不會在這階下囚身上浪費時間。”他微仰著頭,面無表情的臉上自狹窄的窗子接了一絲陰鬱的光,雙手負於身後,這模樣倒真像極了一個上位者。不對不對,他本就是上位者。

  就連寧牧湘,在我這階下囚面前,也是上位者。

  我拍拍寧牧湘肩膀:“太子說得對。我已是將死之人,世子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還不如回府多陪會兒自己個兒老爹。”寧牧湘微皺起眉,意欲說些什麼,但我現在只想讓他快些走,便打斷他道:“往日寧兄與慶小王爺的情分我都會記得,但現下,你是將軍之子,我是階下之囚,身份天差地別,我這條賤命自是不配與世子相提並論,世子切莫被我拉了後腿受了連累,若如此,那我就算在九泉之下都難以瞑目。恕不遠送。”

  啟書看向我。

  寧牧湘意味不明地看了我半晌,半晌之後終於轉身向啟書告了退。

  我鬆了口氣。

  “趙兄。”

  氣又提起,我抬頭,碰上一對狹長眸子。

  神情不同於以往輕浮,他嘴唇動了動,無聲說出幾個字。

  我陪你。

  我看明白後對他搖了搖頭,他笑了笑,抬步走了。

  “慶小王爺也會屈尊降貴把自己說成一條賤命麼?”

  啟書語氣里含了絲嘲諷,本來我就因為之前那一席話感到有些今時不同往的心酸,這孩子現在還雪上加霜,真是……早知道當初逮著機會就應該好好捉弄他一番才對。我默默嘆氣,對啟書說:“不是太子你為我這階下囚正的名兒麼?這會兒我擺正自個兒身份,倒還有錯了?”看到這張臉我就想到他爹,想到他爹我就想到我爹,然後我就會想到圓滿,我趕緊擺手,“得了得了,正如我這階下囚所說,一條賤命沒了便沒了,太子又何苦過來沾我的晦氣?”

  我只想要這孩子快些走,省得看著傷心。誰知這孩子牙尖嘴利,冷哼一聲道:“當初在宮裡伴讀裝聾做啞的時候倒比現在看起來活泛。你這般模樣做給誰看?欲拒還迎麼?”

  我覺得好笑:“回太子爺,我沒有。”

  啟書盯著我良久,深吸一口氣,說:“沒有就好,你好自為之吧。”

  20

  啟書走後,我突然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大把情緒交織在一起,回想之前的種種,憤怒開始莫名膨脹,我氣不過使勁兒抽了自己一巴掌。更莫名的是,抽完這一巴掌,我居然哭了。

  止都止不住,像個娘們兒。

  隨後我又被自己這一想法逗樂了,便邊哭邊笑,若我爹見著定會罵我不成體統,活像鬧市口的二傻。

  不遠處傳來我娘的聲音:“慶兒、慶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慶兒你回娘一聲啊!”

  聽到我娘的聲音,心中更是一陣酸楚。

  嘆息聲傳來,我爹的聲音有些沙啞:“別哭了,是我對不起你們娘倆。”

  於是我哭得更厲害了,像被人揪著頸子,喘不過氣。恨自己沒用,也恨自己枉活了這麼多年,死到臨頭才深覺沒有好好盡孝。這種氣到無力好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我如坐針氈,做什麼也不是,連抽了自己好幾耳光才無力跌坐在地上。望著頭頂上那方小小的窗子,突然想到以前自己趴在圓滿的窗外想嚇他結果自己個兒的手指頭反被夾了個嚴實的那次,他被嚇得很厲害,臉色漲紅,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所以事後我絲毫不為自個兒的手指頭感到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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