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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不合情理,但,真有事要說,關上屋門倒也罷了。

  陳媽媽暗暗擔憂著,卻也不好多過問。喚了丫鬟們停手。漸漸地,外面沒了聲響。

  秦楚青努力扯出一個笑容,與霍玉鳴笑了笑,說道:“我看了半天的帳簿,已經累了。若你有事與我相商,不如坐下說?站著我可是吃不消。”

  霍玉鳴這才將視線定格在了她的臉上。

  恍惚著了半天,他終於瞧出來秦楚青果然面露疲色。再一看她手邊要處理的東西,摞成了厚厚一疊。想來,她這些日子過得確實辛苦。

  其實細想之下便也明了。偌大一個敬王府,不正是得她一點點操心勞累著的麼?

  想到了這一點後,霍玉鳴終究是有些動容了。抿唇想了半晌,終究在她的好生勸解下,舉步行到椅子前面,慢慢坐了下去。

  秦楚青知道昨日自己去刑部見了蘇晚華的事情應當是瞞不住的,就也沒特意下了命令封口。但是看了霍玉鳴這副模樣,她知曉他應當是為了那事來的,忍不住又是一陣嘆氣。

  他短短日子內變得如此憔悴,想來和蘇晚華脫不了關係。早知如此,倒不如將消息掩了去。不然的話,這傢伙應當也不至於頹廢成了這般模樣吧?

  正這樣暗自思量著,秦楚青突然聽霍玉鳴說道:“你、你昨天去見過她了,對不對?”

  秦楚青自然知道他話里的‘她’指的是誰。猶豫了下,便淡淡地“嗯”了一聲。

  霍玉鳴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扶著額歪靠在了椅子上。以手遮著雙眼,悶悶地開了口:“她……現今如何了?”聲音已然有絲嘶啞,想了正是因為目前將要談到的那個話題。

  秦楚青想了想,撿了比較符合事實的好的情況說道:“她並未受到很多委屈。我和她匆匆見了這一面,看她氣色,尚可。”

  雖然不過是短短几句,但是,對霍玉鳴來說這是特別珍貴的消息——蘇晚華去的那個地方,怕是連只蒼蠅都無法正常溜進。先前他曾試圖探聽到母親的消息,無奈十分困難只能作罷。如今秦楚青這樣認真地說了,他便相信。

  霍玉鳴沉默了很久。

  最終,他很小聲很小聲地問道:“她還能有出來的機會嗎?”

  若是先前,秦楚青或許還會答一個“不知道”,但如今知曉蘇晚華對藍蕊做出那般的事情,又和燕王有勾結,秦楚青再那麼回答,便太過違心了——有的時候,給人以希望或許是好事,但有的時候,給人以希望,卻更可能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於是秦楚青只能默然不語。

  從她的無言之中,霍玉鳴隱約猜到了甚麼,咬了牙別開臉慍怒道:“不過是個奴婢罷了,沒了也就沒了。再怎麼樣,也用不著搭上我娘的一條命去!”他騰地下站起身來,三兩步走到秦楚青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她可是王府太妃啊!就算到了這個地步,也不至於賠命不是?”

  他神色極其痛苦,慌不擇言。

  秦楚青手臂上吃痛,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卻依然面色不變,帶著淺淺的微笑,說道:“那你說,應該如何?難道丫鬟的命,就不值當認真對待了麼!”

  應該如何?

  霍玉鳴聽到這一句的時候,有著些微的遲疑。看上去空洞無神的眼光,仿若慢慢在聚起神采。最後,他到底神色如常了一點。又恍然意識到了什麼,說道:“如何我不知道。不知道。不過,她怎麼也能留下一條命,是麼?”

  他問的,依然是蘇晚華。

  但他這話,秦楚青也沒法回答。

  如果是旁的事情倒還好說。可是蘇晚華與燕王有親密的關係……

  燕王是謀逆之人。霍玉殊和霍容與都被他算計著步步緊逼。和燕王這樣一個人關係極其親近,眾人怎能饒了蘇晚華去?

  秦楚青相信,她能查到的事情,霍容與和霍玉殊查起來更加簡單與徹底。如今二人是還未往那個方向去想,一旦有點眉目了,蘇晚華絕對無法善了。

  看著秦楚青的遲疑,霍玉鳴只覺得心在一點點往下沉,再往下沉。

  秦楚青看他臉色愈發難看起來,終究無法不理會,想了想,說道:“我不敢保證她甚麼。不過,我會盡力護好你的。”

  “可是,我娘都不在了,我留下又有甚麼意思!”霍玉鳴怒吼著,頓時悲從中來,掩面哭泣。

  他素來是風風火火的少年郎,素來是意氣風發的模樣,哪裡這樣無奈悲痛過?

  眼看秦楚青眉目不動,依然是先前那冷血無情的淡然模樣,霍玉鳴終究按捺不住,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

  秦楚青有心想去追上他,讓他心情平復些了再說。誰知事情不湊巧,恰好莫玄和周地來回稟消息。

  秦楚青看看莫玄,見他似是有急事要講,又望了眼霍玉鳴。

  這一遲疑的功夫,霍玉鳴已經跑遠了。

  秦楚青暗暗嘆了口氣,就去院子裡見了莫、周兩人……

  晚上的時候,秦楚青和霍容與正要歇下。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陣敲門聲。那敲門聲很急,一下勝過一下,愈發短促,愈發沒了章法。

  秦楚青察覺有異。先前霍玉鳴來的時候那種頹廢和不自然的神情,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里。雖然後面他稍微平靜了點,但她總覺得霍玉鳴今日不太對勁。

  如今一聽敲門聲這樣急促,秦楚青顧不得霍容與的態度,當即揚聲問道:“怎麼回事?”

  “二少爺、”煙羅的聲音急急傳來,“二少爺不見了!”

  “甚麼!”秦楚青猛地站起身來,愕然失色。

  一個大活人,怎麼就不見了?

  定然是自己逃出去了!

  她只覺得霍玉鳴因了今日的事情或許會精神起伏很大。最壞的打算,也是將他自己鎖在屋子裡,不吃不喝,熬上幾天,然後更加憔悴。

  但是……誰曾料到他竟然是用了這樣的方式?

  霍容與見她這個反應,頓時明白過來,她定然知道霍玉鳴是因為甚麼而突然離去。但現在顧不上追問這個。

  他先吩咐了一隊人去尋霍玉鳴,又遣了另外一隊人在王府里慢慢搜尋。

  正準備自己也親自出門去尋,霍容與看了眼秦楚青,瞧見她難得一見的為難神色,問道:“你可知是怎麼回事?”

  秦楚青邊輕輕搖著頭,邊努力平息了下,讓自己鎮定下來。將事情一條條捋順。

  之前,霍玉鳴知道了蘇晚華過得很好,還算是比較平靜。

  而後,便是兩個人的繼續對話……

  霍玉鳴有時候很暴躁,有時候看上去卻頗為平靜。

  但,以他當時的狀況,應該是無論是何事、何地,都不會做出那種任性的舉動才對!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

  秦楚青快速回想著。霍容與一把攬住她,讓她靠在他的懷裡,慢慢感受著那源源不斷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秦楚青猛地意識到了什麼,趕緊坐起身來。

  當時霍玉鳴走的時候,莫玄和周地都來稟明消息。

  難不成,有什麼事實被他發現了不成?

  雖然對莫玄和周地的功夫都很有信心,但秦楚青越想越覺得有那種可能性。這樣一來,霍玉鳴的離去就很講得通了。

  她面色忽明忽暗,已經讓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搞得心裡煩亂。

  霍容與自然察覺了,問道:“可是事情有轉機有眉目了?”

  秦楚青慢慢轉過身來,與霍容與輕聲說道:“我有話和你說。”

  “嗯?”霍容與有些不明。他正在束著玉帶,一收拾停當便準備出門尋人。

  秦楚青一把拉住了他,凝視著他的雙眼,使得他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而望向她。

  看著霍容與焦急難耐的模樣,秦楚青再次定了定神,方才輕聲說道:“我要和你說一件事。就是之前我沒有告訴你的那件事。”

  霍容與的雙手一頓,又緩緩放下。

  秦楚青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她怎麼也想不到,千萬般地打算著,那件事要尋了合適的時機和霍容與說。誰料,誤打誤撞下,最後竟是在如今這般的狀況下。

  第141章

  霍容與發現了秦楚青神色不對。細細看來,竟有隱約的緊張與恐慌在其中。不由詫異。旁人不知,他卻曉得她心性堅定,等閒事情絕對不會擾了她的心神。

  除非……

  是與他相關之事?

  望著秦楚青有些閃躲的眼神,霍容與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思及先前兩人聽聞的霍玉鳴出走一事,他定了定神,撩了衣袍在秦楚青身邊坐好。緩一口氣,與她微微頷首,道:“你且說說看。”

  秦楚青之前想過的種種的鋪墊之言均未來得及說出口,如今驟然要將此事揭開,心中也有些忐忑。

  她不知霍容與能否接受這個事實。

  但,霍玉鳴的離去或許和這個真相有關係。她若不說出來,若是霍容與從旁的方法得知了這個消息,怕是更加難過。

  秦楚青不知該如何開始這個話題更好。猶豫再三,終究是將莫玄喚了來,讓他把藍蕊留下的那封信給拿了出來。

  霍容與初時未接。

  他凝視著那泛了黃的信封片刻,緩緩問道:“這是何人所書?”

  秦楚青未曾回答,莫玄開了口:“藍蕊。”

  “藍蕊。”霍容與將這兩個字在唇齒邊過了一遍,探手將那信封拿了過來。

  指尖與紙張相觸的剎那,霍容與遲疑了一瞬。但很快地,此物就被他拿在了手中。

  打開信封展開信紙。望著上面的鏡子與大雁,還有上面那似是將鏡子劃破的‘二’字,霍容與眸色忽地一黯,繼而大驚,面上難掩訝色。

  他素來沉穩淡然,何曾這般神行失態過?

  秦楚青和莫玄都有些擔憂。

  秦楚青望向莫玄,朝他示意了下,讓他先行退下。誰知莫玄腳下微動正要出門,卻被霍容與出聲喚住。

  “此物所書內容,可曾證實過真偽?”

  莫玄聽了主子帶了明顯顫抖的聲音,腳步愈發沉重起來。默默地駐了足,考慮過後,方才說道:“屬下與周地一起核實過。種種跡象表明,應當屬實。”

  ……應當屬實。

  這四個字仿若千鈞重,沉沉地壓了下來,讓霍容與一時間滯悶不已,無法迴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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