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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擔驚受怕太久,如今忽地得到解脫,世子妃再也忍受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卻怕擾到面前女孩兒的休息,忙緊緊掩住口,低聲啜泣起來。

  寧王妃的眼中也含了淚。身子晃了晃,在身邊婆子的攙扶下,到石凳旁慢慢坐下了。

  世子恍然大悟。丟下木棍匆匆過來看了眼,而後將妻子摟在懷中安撫地拍了拍。待妻子平息些許,他朝秦正陽那邊伸出手去,想要將女孩兒抱過來。

  輕輕試了下,力道受阻。又掀開那外裳瞧了一眼,方才發現女孩兒正緊緊地摟著秦正陽的脖子不鬆開。

  秦楚青上前,想要幫著世子將霍玉暖的雙手打開些。不知是不是小傢伙先前太過緊張,那雙小手竟是使了全力。即便是在睡夢裡,依然緊摟著不撒手。

  其實,若是用力掰開小手,還是能把她抱下來的。

  可是先前剛剛經歷過那般憂心至極滋味的世子,看到愛女平安,已經心下大石落地。眼見她睡得正香,又想到她先前不知經歷了何事方才如此緊張到極致,便不忍心再去吵到她,故而低低一嘆,道:“罷了,就這樣罷。”

  他朝秦正陽歉然一笑,“就是得麻煩秦家小少爺了。”

  秦正陽慌忙搖頭。剛一動彈,牽扯到了小手。生怕吵到女孩兒,只能僵著身子梗著脖子應道:“沒事。她好好兒的就行。”

  世子對著他便是長長一揖。

  秦正陽忙小聲辯解:“不是我的功勞。是王爺找到她的。我不過是將她帶來罷了……”

  世子瞭然地笑笑,拍拍他的肩,依然說道:“多謝。”

  秦正陽就紅了臉,訥訥不知該如何辯解。

  世子妃此時已經緩了過來,忙叫了人搬了個椅子出來,準備扶了秦正陽坐下。

  秦正陽甫一邁步,就噝地倒抽一口涼氣,雙眉緊擰,似是十分痛苦。

  大家詫異地看著他。

  秦楚青旋身走到他的身後,仔細看了眼,頓時雙目凝霜,冷聲道:“怎麼回事!”

  秦正陽連忙嘟著嘴做出‘噓’的樣子,示意她小聲點。而後垂了頭,喃喃說道:“我、我只顧著往前跑了,聽到後面有人在追,來不及躲了,就、就彎了下。身……”

  寧王府的人聽著不對勁,過來一看,才發現秦正陽後背處傷了巴掌大的一塊。皮肉掀開,血淋淋的,猙獰無比。

  仔細看那刀傷自下朝上的方向,再結合秦正陽先前的話,便可知曉,應當是敵人橫砍過來的時候,他大力躬身護住懷裡的霍玉暖,自己卻被後面襲來的人刀劈所致。

  秦楚青眉目冷然,死死盯著那一處,雙拳慢慢緊握。

  見她怒氣外溢,秦正陽知她氣得狠了。心知姐姐是在恨那些惡人,便嘿嘿一笑,輕聲安慰她。

  寧王府眾人更是愧疚。

  這一回,世子再不理會秦正陽的任何話語,堅持將霍玉暖抱了下來,好給秦正陽傷口敷藥。

  摟緊的小手乍一被拉開,霍玉暖渾身一顫,一下子就醒了。

  眨眨眼睛看看四周,瞧見正在自己身邊含淚望過來的娘親後,小姑娘‘哇’地下就大聲哭了起來,朝著母親伸出雙手。

  世子妃心疼地將她緊摟在懷裡,半分也不鬆開。

  世子卻只朝愛女看了一眼,便再沒顧著那邊。而是吩咐了人取出先前在這個院子裡提前備好的傷藥,看著人好生給秦正陽上藥。

  皮肉已然掀開。傷口再深上些許,那刀砍得再狠一點,那一塊怕是就要從軀體上分離了。

  瞧著那慘不忍睹的地方,很多人不忍地別過臉去。

  秦楚青卻是環顧四周,望著霍容與派來的人,沉沉問道:“可有人懂得fèng針之法?”

  世子妃和世子欲言又止,寧王妃抬手止了他們,輕聲道:“阿青說的不是那個。”

  並非普通的fèng衣之法。

  若只要求那樣,怎會特意問一句?且,還是專門問的敬王手下之人?

  靜默須臾後,有個眼神銳利的十七八歲的丫鬟站了出來,對著秦楚青盈盈一拜,道:“屬下略懂一二。隨軍之時,處理過這般的傷口。”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兩人說的,恐怕是那皮肉fèng合之術。這般的狀況下,若只上藥,那傷口怕是時時要裂開,極其不容易好。

  寧王妃心下明了,忙問那‘丫鬟’需要哪些東西。聽了後,趕緊讓人一一去準備。

  傷口撒藥本就是個極其難忍的過程。可那種痛楚與fèng上皮肉想比,可算是小巫見大巫。

  一陣陣刺下去,接連不斷。那種疼痛,簡直無法忍受。

  半大的小少年,疼得臉上冷汗直冒,青筋都爆了出來。卻牙關緊咬,一句也不叫出來。

  秦楚青心裡難過至極。將自己的帕子掏了出來,塞他口裡。努力壓制住心中波瀾,低聲道:“咬著。別傷了舌頭。”

  秦正陽重重點了下頭。額上汗珠滾滾滑落。

  寧王妃看得不忍心,連聲輕說如果疼叫出來罷。

  秦正陽卻倔強地一直搖頭。

  看他如此,世子妃和世子亦是極為動容。卻也不知如何開口更好,只不斷幫忙拭去流下來的汗,在旁不住給他鼓勁。

  這時候老王爺拎著鳥籠子踱步過來。在旁溜達了半晌後,將鳥籠子擱在了秦正陽的身邊,讓那鳥兒在他耳邊不住鳴叫。又不知是真的明白過來,還是無意地說道:“聽聽鳥叫。多聽聽歡快的鳥叫聲,便好多了。”

  霍玉暖此刻也已安靜下來。她從大人的零星談話中,知道秦正陽是因了她才成了這副樣子。

  平日裡那麼活潑開朗的小姑娘,此刻一個字兒也不說。只緊緊握著小拳頭,睜大了雙眼,定定地盯著這個小哥哥,將他的痛苦隱忍,盡數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中間間或有幾個丫鬟婆子或是家丁過來查看。見此處已有好些個自己的夥伴在守著了,便片刻也不多停留,當即提著武器加入遠處的爭鬥之中。

  外面的打鬥聲漸小。

  施針丫鬟開始收線。

  當震天的歡呼聲響起的時候,這邊也終於完成。

  秦正陽心下一松,終究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

  賊人已被盡數擒住。不多時,就有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吏到了王府,將惡人押走。

  眾人走出明橘園的時候,幾乎認不出這裡是甚麼地方、大家究竟身在何處。

  先前那明媚的秋景早已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四處流淌的血跡,支離破碎的殘肢,一截截斷裂的武器。

  每隔一段路,便會見到或是觸目驚心、或是心下不忍的情景。

  太太們趕緊捂住女兒們的眼睛,不敢讓年幼的孩子們看到這些。

  世子和世子妃親至門前,將諸位太太和姑娘送出府去。

  而秦楚青,則與寧王妃一起,去到一處更為乾淨的院落。

  ——秦正陽還在昏迷中。此刻,他正趴在竹架上,由僕從們抬著往那邊行去。

  一行人中,秦楚青和寧王妃中間,還有個小小的紅色身影。

  霍玉暖一邊一個拉著她們的手,眼睛卻是一直盯著暈著的少年,半晌都不錯開眼。

  偶爾轉動下眼眸,便會輕輕地晃晃秦楚青的手,而後緊張地小聲問道:“姐姐,他不會有事吧?他不會有事的,對吧?”

  秦楚青就微微彎了身子,小聲安慰她,和她說,秦正陽無事。不過與她先前一樣,暈過去了。

  小姑娘點點頭,又搖搖頭,“你騙我。不一樣的。他明明更慘。”

  說罷,她將祖母和阿青姐姐的手又抓得更緊了些,繼續盯著那個疲憊無力的小少年用心地看。

  太太們和姑娘們很快就離開了寧王府。

  待到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全部離去,霍容與這才回了院子。

  秦楚青當時正和世子妃輕聲說著話。背對著門口方向,未曾發現他的到來。還是世子妃輕輕推了她一下,示意她看門外,這才瞧見了霍容與。

  清雋挺拔的男子正朝這邊堅定行來。雖快步而走,卻絲毫不見慌亂。雖衣染穢物,卻依然氣度高華。

  秦楚青沉重了許久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許,忙疾步朝外行著迎了過去。

  誰知兩個人漸行漸近眼看著就到對方的眼前了,霍容與卻往旁側身一避,閃過了她相迎。

  秦楚青看著空蕩蕩的眼前,有些不解。疑惑地側過頭抬眸看他。

  霍容與眸光閃了閃,歉然地輕聲道:“別。太髒。”

  秦楚青沒料到是這個答案。

  怔了下後,她看著他滿身的污跡和斑駁的血色,不由莞爾。而後眉端輕揚,笑著望了過去。

  霍容與頓了頓,反應過來,忍不住哂然一笑。

  ——當年的他們,戰場下來,身上衣衫比這還要污濁,彼此又何曾介意過?

  怎地此刻反倒介懷了!

  想通之後,他也不再閃躲。走上前去,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溫暖細膩的觸感襲來,瞬間安撫了他已然疲累的心,讓他慢慢重新歸於沉靜。

  有他在身旁,擔憂焦慮了許久的秦楚青也心下安穩許多。也不隱瞞,低低對他說道:“正陽受傷了。已經fèng了傷口。我很膽心。”

  短短几句話,已經將她的心事盡數表明。

  霍容與一直在處理逆賊之事,不知秦正陽發生了甚麼,便緊了緊握著她的手。

  雖一個字未說,但他想要安慰她的心意,她已然明了。於是輕輕點了下頭。

  霍容與這便牽著她的手,往裡行去。

  待到進了屋中,他方才鬆開交握的雙手。去到榻邊,仔細查看秦正陽的傷勢。

  將fèng針處細細觀察過,又拈了點散落在傷口旁的金瘡藥好生看過,霍容與這才直起身來,與屋內其餘人道:“傷口處理得不錯。過上些時日,便也好了。”

  大家方才一直提著的心這才慢慢放了下來。

  隱隱聽到哽咽抽泣聲,循著看過去,才發現竟是霍玉暖在哭。

  寧王妃小聲安慰了她幾句。小小的女娃娃卻撥開祖母的手,一下子撲到秦正陽的榻邊,哇哇大哭。

  霍容與恰在榻邊。看到她這般傷心,不由探手出去,想要扶她起來。指尖將要觸到她時,卻是忽然想起來她很怕他。便有些猶豫,遲疑著想要縮回來。

  哪知道霍玉暖已經發現了他的動作。

  她一下子轉過身來抓住他的指尖,抽抽搭搭地說道:“我知道、知道是你救了我。謝、謝謝啊!原先、原先是我把你想得太兇了。你、你別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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