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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素來沉穩持重。秦楚青哪會想到他能親口說出這番話來?登時驚得呆了呆,有些緩不過神來。
霍容與輕笑著搖了搖頭,拉著她的手,朝外行去。
煙柳煙羅正杵在院門口朝著屋子這兒探頭探腦。一看兩人牽著手出屋,兩個小丫鬟先是笑了下。而後被敬王爺冷冷一瞥,頓時嚇得全身僵直。忙彎下了身,半點也不敢亂動了。
秦楚青看得好笑,抬眸瞥了身邊人一眼。晃了晃手,示意他趕緊放開。
霍容與哪會如了她的願?
當即抓得更緊、更不容置疑。
想了想,到底是輕聲說了一句,好安一安她的心,“莫怕。近日她們出不去。待到能夠出王府,你敬王妃身份已定,旁人又怎敢隨意置喙!”
“身份已定?”秦楚青想了下那‘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伯府’的話,有些疑惑,“就這麼幾天,能把親事定下來?”
霍容與輕笑道:“你儘管放心就是了。”
秦楚青先是笑著點了下頭,而後察覺不對,笑容頓時一僵。
——她放心?
她有什麼需要不放心的!
霍容與帶她前行,所做之事竟然和先前霍玉暖類似——將寧王府的人手安排告訴她。
因著算準了餘孽會回京,故而寧王府各處如今分成了兩部分在管理。
一部分,便是眾人起居必經之處。這些地方,嚴防死守,護衛甚嚴。只要在這些地方活動,斷不會有半分危險。
另一部分,便是王府的主子們平日裡不太去的地方。這些地方,便是防守的‘薄弱’處。
——說是薄弱,不過是明著的護衛少罷了。其實暗衛很多。
若是賊人來襲,定然是挑選了這些地方當做突破口來入王府之中。
只是霍容與與府內眾人商議好了,既然以往的習慣不太去這幾處,後面的時間裡,大家索性不再去到這些地方,只讓那些明著扮作家丁僕從的侍衛偶爾去走一走。
不然的話,如果賊人原本做好了計劃,卻在來時剛好碰見霍玉暖或者是世子妃她們出現在那裡,臨時將計劃改變,更為麻煩。
秦楚青思量了下,說道:“你的意思是,他們一定會來寧王府。寧王府,一定會受襲。”
“是。”霍容與直言道:“暖兒在這裡。比起直接去設了天羅地網的天牢劫人,將暖兒擄去當做人質再要挾陛下以人換人,來得更為簡捷方便。”
秦楚青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哼道:“你怎麼不說他們也想劫了我去呢?”
霍容與莞爾,“你既是能夠想到,又何必我再多說。”
說著,又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
秦楚青輕嗤一聲,甩了甩手就想抽出來。
可霍容與哪會如了她的願?
當即握得更緊了些。又忍耐不住,在她手背落下了個輕吻。
秦楚青有些羞惱。
烈日當空,院外之處,大庭廣眾。
他竟然敢這樣?!
氣惱地瞪了他一眼,她不管不顧地繼續抽手。正掰扯著,就聽旁邊不遠處響起了一人的輕喚聲。
秦楚青聽得耳熟,頓時全身一僵,直直地扭頭看過去。
果不其然。
寧王妃正朝這邊行來。面上滿是笑意。
秦楚青尷尬一笑,微微挪動步子,用身體將兩個人交握的手給遮了去。
只是還不能太刻意了。若太刻意,被寧王妃留意到,反而提醒了對方背後有玄機。
那就不妙了。
秦楚青一點一點地快速挪動著,好不容易做完了這些,剛鬆口氣,霍容與卻大跨著步子往前迎去。
他走得快,秦楚青走得慢。這樣一拉扯,兩人交握的雙手就大喇喇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然後寧王妃的視線慢慢下移,就這麼直截了當地瞧見了這一幕。
有那麼一瞬,秦楚青覺得,自己可以尋個地洞鑽進去了。
想當初,軍營里的兄弟們豪慡至極,拉著自己個兒的媳婦兒介紹給軍友認識。可那人家是正兒八經拜了堂成了親的。
他們這連定親都還沒的……
“您怎麼過來了?”霍容與問寧王妃道。
寧王妃笑容和藹地道:“府里栽的那棵橘子樹結果子了。想讓人給阿青摘一些吃吃。”
“橘子?”秦楚青說道:“不必那麼麻煩了。”
特意為她去摘……
實在過意不去。
霍容與側首看到她紅紅的模樣,唇角勾起,說道:“府里的橘子樹是當年暖兒出聲時所栽。意義非比尋常。”
但他到底捨不得讓秦楚青窘迫太過,便對寧王妃道:“既是到了此處,已離那裡不遠。不若等下我與阿青過去摘。您就不必特意再去一回了。”
寧王妃也發現了秦楚青的羞窘。
平素時候,秦楚青都是大方得體的閨秀模樣,幾時露出過這般小女兒的嬌態?
再看霍容與……
平日裡那麼冷情冷麵的一個人,遇到心儀的姑娘,便大不相同了。就連笑容,都是帶著暖意的。
還處處護著這小姑娘。
瞧見兩個人時不時的視線相觸,寧王妃很是欣慰。替霍容與高興,也鬆了口氣。
“即使如此,等下你們二人自己過去罷。”寧王妃打定主意不再去打擾這兩個年輕人,笑著對秦楚青道:“阿青可不要動手。讓容與去摘。那麼大的個子,不使喚下可是浪費了。”
這長輩對晚輩的語氣讓秦楚青怔了怔。
可以看出,寧王妃是真的很喜歡霍容與、疼愛霍容與的。說這話的時候,就跟說寧王府自個兒的孩子似的。
秦楚青不由微笑,重重應了一聲,拉一拉霍容與,道:“聽見了沒?我只管吃。摘的話,只能靠你了。”
霍容與完全沒料到會出現這般情形,輕笑道:“好。就依你。”
寧王妃察覺出秦楚青與她的親近,笑著看了兩個孩子幾眼。又上前握了握秦楚青的手,低聲交代了幾句,這便離去了。
霍容與並未聽清寧王妃說的是甚麼。待她走遠後,就順口問了句。
秦楚青便道:“王妃說讓我們小心一點。”
霍容與本也不是愛追根問底的性子,不過是想和秦楚青多說兩句話,所以提了提。既是得了答案,便沒多想。
秦楚青想到剛才寧王妃的話,卻是抬眸看了眼身側之人,輕輕笑了下。
其實,寧王妃說的是——
容與這孩子,我就交給你了。請務必要好好待他。
……
兩人沒想到的是,到了橘子樹下,意外碰到了休息過後生龍活虎的霍玉暖。
小姑娘穿了一身火紅衣裳,正在樹下撿橘子。有兩個小丫鬟正執了剪刀,一個一個地把橘子剪下來。卻不拿著丟到筐里,而是任由橘子落到地上,再由霍玉暖一個個拾起來,放到筐中。
小姑娘剛剛又撿起了個橘子,正拿在手裡站直身子的時候,一抬眼看見了秦楚青,抬高聲音就叫她。又揚了揚手裡的橘子,喊道:“阿青姐姐,過來吃橘子呀。”
話一說完,她剛要樂沖沖地跑過去迎秦楚青,一轉眼,瞧見了秦楚青後面跟著的霍容與。小臉兒頓時垮了下來。不甘不願地停了步子,一步一步往後挪。
秦楚青瞥了眼身後神色清冷的男子,意思很明顯——
看你把小傢伙嚇得。都成甚麼樣子了。
霍容與很是無辜。欲言又止後,不知從何辯解,只得暗暗嘆氣。
思量半晌後,敬王爺步子一轉,到了旁邊的梧桐樹下,靜靜站著了。
霍玉暖見他不過去,頓時歡快了起來。拉了秦楚青,嘰嘰喳喳告訴她怎麼撿橘子。怎麼放進筐里。
秦楚青連連應聲,要幫忙給她撿拾,她卻不肯。
“這是我的橘子。我要自己動手。”霍玉暖一本正經地說道:“姐姐只管等著就好了。我裝好了後,送給你吃呀!”
語畢,她戰戰兢兢地看了霍容與一眼,閉了眼將秦楚青往霍容與那邊推了推,說道:“姐姐去那邊等會兒罷!”
然後忙不迭地趕緊跑遠,繼續她的撿拾橘子去了。
就在這時,霍容與突然冒出來了幾句話。
他這話說的聲音不大,霍玉暖和她的辱母還有丫鬟都未聽清。
可秦楚青就在霍容與的身邊,就將那話聽了個十足十。
他說的是——
“阿青,往後……咱們要不要也栽一棵樹?或者,多栽幾棵?”
秦楚青初時沒聽明白。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橘子樹,是霍玉暖出生那年所栽。與霍玉暖一同長大。
既是如此,霍容與那話說的,分明就是……
往後有了孩子,就也栽棵樹?
至於不只一棵——
難道他還想多生幾個?!
想通了的秦楚青頓時黑了臉,沒好氣地橫了霍容與一眼。甩手就要走人。
霍容與看她如此,知曉她是想明白了,不禁低低地笑著,拉過她,阻了她離去的腳步。
霍玉暖忽閃著大眼睛瞧了瞧兩個人交握的雙手。
在霍容與朝她看了一眼後,小姑娘高聲叫了句“我甚麼也沒看見”,然後自顧自繼續撿橘子去了。
秦楚青又羞又惱,恨恨地輕聲道:“這還沒定親呢!”
怎麼就想那麼遠去!
孩子……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霍容與用拇指摩挲著她潤滑的手背,撩。撥得自己心裡難耐,卻甚麼也不能做。
他努力壓制了半晌,輕聲說道:“阿青,我們早些成親,好不好?”
秦楚青雙頰不由慢慢發熱,而後頓了頓,忽地燦然一笑,“當然可以。”
敬王爺唇角微勾。
秦楚青笑著說道:“只要我爹同意了,讓我明天嫁給你都可以。如何?”
明遠伯?
他怎麼可能答應!
剛剛鬆了口氣的敬王爺忽地一愣,徹底僵住了。
橘子樹下傳來一陣暢快的哈哈大笑。在此情此景下,恰到時機。十分暢快地表達了秦楚青此刻的心情。
敬王爺緊繃著臉心中微慍正要發怒,扭頭一看,最終無計可施。
……好嘛。
居然是小暖兒……
寧王府里的主子們既是不能隨意出府去,大家就時不時地聚在一起,或是吃果子閒聊,或是輕聲商議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