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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這可是有些偏心了。”秦楚青平靜地開了口:“她要麼是刻意欺瞞於我,要麼,便是妄圖暗害我。無論哪一點,都足夠理由將她發落。加之先前我昏迷一事……或者老太太以為,這事兒鬧大了,由官府定奪更好?”

  老太太先前看她笑了,本沒當回事。此刻卻被她轉眸間流露出的冷冽之意驚了一跳。

  思及她所說‘先前昏迷一事’,心知其中內情的老太太,就也有些猶豫了。

  ——若真追究起秦楚青昏迷的緣由,蘭姨娘是頭一個逃不過的。

  秦正寧先前聽了丫鬟們所言,已然知曉妹妹生病與蘭姨娘有關。如今聽了秦楚青這番話,再將老太太的神色收入眼中,心裡已經有了定論。暗道回去後,定然要將這些盡數稟明父親。

  他正暗暗思量著,一人邁步向前,神色嚴肅,正是蘭姨娘身邊的徐媽媽。

  “還望八姑娘說話慎重一些。”

  徐媽媽朝秦楚青行了個禮,在蘭姨娘的哭泣聲中穩穩說道:“八姑娘自小沒了親娘,是蘭姨娘費盡心力將您看大的。您就算不念著姨娘的功勞,也總得想著她的苦勞。況且,她終究是長輩。你一個晚輩這般處置她,終究不妥。”

  “晚輩?不妥?”秦楚青緩緩說著,十分平靜地道:“來人,徐媽媽拖下去,掌嘴二十。”

  她說得平淡,卻在丫鬟婆子裡掀起軒然大。波。

  徐媽媽是誰?

  那可是在後宅的僕從中橫行了十幾年的老人!

  如今卻也要受那掌嘴的重罰了?

  徐媽媽在僕從中積威甚重,膽子小的婆子畏畏縮縮不敢前行。有兩個膽兒大的瞅瞅自家姑娘,磨磨蹭蹭往前走來。

  秦楚青發現了,唇角微翹,淡淡道:“我命令已下。不從者,與徐媽媽同罪。”

  滿院子的婆子一見不聽令的話自個兒也要挨打,那行動力就不同以往了。一個個大跨著步子邁上前來,恨不得鑽到最頭裡去。

  蘭姨娘抬起滿是淚水的臉,吼道:“你們敢!”

  徐媽媽朝她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出聲。這才壓下怒氣,板著臉說道:“就算是皇上處置奴才,也會列出個子丑寅卯來。如今姑娘無憑無據隨意懲罰,將奴婢的好心當做驢肝肺,說出去,怕是會污了伯府的名聲!”

  “你還知道自己是奴才?”

  不待秦楚青開口,秦正寧已經憤然邁步向前,鏗然說道:“一個奴才,竟然這樣隨隨便便就將過世的當家主母掛在嘴邊,不敬主家,其錯一。蘭姨娘照顧妹妹,且不論盡心與否,乃是她身為婢妾的職責和本分。一個奴才竟然將此大肆宣揚,與主子談婢妾的功勞苦勞,尊卑不分,其錯二。如今你因了不服,與主子頂嘴,又加一錯。再添十掌!”

  “你們兄妹倆太過狠戾了些!”老太太拔高了聲音,尖利說道:“小孩子還是心性寬廣的好!”

  秦正寧一甩袖袍,側身問道:“依著老太太的意思,我身為伯府的世子,連個奴才都處置不得了?若是父親責問起來,我一力承當!”

  徐媽媽趕忙跪下,朝著老太太磕了個頭,喊道:“求老太太為姨娘做主!求老太太為奴婢做主!”

  她頭磕得響,話也說得惶恐,偏偏唇角閃過一抹不以為意的笑容。

  分明是勝券在握的篤定模樣。

  秦楚青隱約記得,這位徐媽媽是蘭姨娘最有力的左膀右臂。此人心思深,給衝動的蘭姨娘出過不少主意。就連蘭姨娘拿捏秦楚青的一些事情,也是她在旁不住提點。

  眼看老太太當真要為徐媽媽出頭,秦楚青瞬間冷了眉眼,“要我說,哥哥太過仁善,先前的處罰還是太輕了些!”

  趕在老太太開口前,她指了徐媽媽,揚聲說道:“拖出去,杖三十。行完刑後,趕出府,再不得入秦家大門!”

  語畢,她眉目凜然地環顧四周,字字鏗鏘地說道:“我且看看,還有誰尊卑不分心存惡意!”

  都被人欺負到這個份兒上,再不硬氣些,怕是那些奴才一個個全都要爬到頭上來了!

  還有那故去的女孩兒……

  那可是堂堂正正的世家貴女!怎能白白由著這些個小人算計她、將她小看了去!

  秦楚青思緒翻騰,面上卻看不出分毫,只冷冷地立在那兒。

  因著長居高位又長年征戰沙場,此刻的她神態凜冽氣度肅殺,威懾力十足。

  蘭姨娘與秦楚青多年相處,知道她品行。看到今日不同尋常的她,到底是被嚇住了。一時間怔在那裡,動彈不得。

  秦正寧眸中寒光閃現,淡淡掃過那些猶豫不動的婆子們。

  婆子瞧見了,再不敢耽擱。湊著蘭姨娘愣神的機會,趕緊拉了她下去。

  徐媽媽更是沒有好下場,被人用破布塞住了嘴巴,又拖到偏僻的院子,受責罰去了。

  老太太正氣得肝疼,瞧見這一幕,有心想阻止。誰知剛抬起手來,一股子濁氣自胸腹間往喉頭上涌。

  她深深喘息了兩口,抖著手指了秦楚青道:“你好、你好!你很好!”

  秦楚青淺淺地笑了,給老太太款款行了個禮,說道:“謝老太太誇讚。老太太也很好。”

  老太太被她這笑容激得胸中怒火翻騰,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眼看著就要兩眼一翻暈過去了,旁邊卻伸出一隻纖細冰涼的手,在她人中處狠狠掐了一把。愣是沒讓她暈成功,眼翻了一半,又硬生生疼醒了過來。

  “老太太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你們也真是的。這樣大的日頭,怎能讓老人家隨意奔走呢?還不快把老太太扶回去!”

  秦楚青用袖子做遮掩暗暗擦著手指,口中擔憂地吩咐著,朝心有不甘的老太太看了一眼,暗暗冷哼。

  ——想在她面前暈過去、讓她擔上那不敬長輩的名聲?

  沒那麼容易!

  就算想暈,也得熬到回了自個兒的院子再暈去!

  第6章 父親

  到底是身子太過虛弱。待到那些人盡數離去,秦楚青徹底放鬆下來,竟是全身一軟差點跌倒在地。幸好身邊秦正寧一直看著妹妹,發現得及時,一把將她扶住。

  秦楚青揉了揉眉心,謝過秦正寧。

  秦正寧擔憂問道:“你可還好?”

  “自然很好,只是有些乏了。”秦楚青邊由陳媽媽攙著往屋裡行去,邊朝他笑了笑。

  秦正寧瞧見妹妹的笑顏,悄悄鬆了口氣。轉念思及那塊舊布,剛剛放下的心復又提了起來,“先前你所言,可是當真?”

  秦楚青一看他那緊張萬分的模樣,就曉得他說的是有關窮奇圖案一事,頷首道:“字字屬實。不過,那是極北苦寒之處的風俗,京城或是江南鮮少有人知曉。”

  “那你如何得知的?”秦正寧奇道。

  秦楚青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多看書。看的書多了,知曉的事情自然也多了。”

  “哦?”秦正寧笑看著她,“就憑你看的那些話本麼?”

  秦楚青一下子想到了他過來的時候,她手中正拿著那個才子佳人的故事看得入迷,竟是忘了他的存在,不禁微微紅了臉。

  望著妹妹突然現出的赧然模樣,秦正寧心中柔軟,含笑說道:“難怪我沒在書中看見過此種風俗。那些話本,我是沒翻過的。改天回頭你拿些來借我瞧瞧,或許我也能從中了解不少東西。”

  秦楚青哭笑不得。

  當年她領兵打仗,在極北之地時年份頗久,自然對當地住民的風俗習慣了解甚多。

  可這話無法對秦正寧說,故而先前他猜測話本什麼的,她也沒去反駁,由著他想錯。

  但若讓這麼個大好少年去讀那勞什子的才子佳人……

  秦楚青隨便想想,都覺得這實在是太誤人子弟了。

  她正快速思量著怎麼圓過去比較好,秦正寧卻不忍看到妹妹為難的模樣。

  秦楚青尚在那邊沉吟著,他已然輕笑出聲,“你既是愛看書,回京後可以去我書房尋。我那裡有不少書籍,你瞧見了喜歡的,儘管取了來看。”說罷,又兀自笑道:“不過我那裡沒甚麼話本就是了。遊記倒是有幾冊。”

  秦楚青見他一再提及那兩字,忍不住哀嘆:“我這才看第一本而已……”

  秦正寧看她一本正經解釋的模樣,繃不住笑出了聲。

  秦楚青無力扶額,“好好,隨你怎麼想罷。”

  時近祭祖之時,又快要到端午節。秦正寧身為伯爺嫡長子,到底得儘快趕回本家才行。

  他思量了下,小心翼翼問秦楚青:“我在這兒無法多待,且要問問父親事情如何處理。不如,你與我一同回去?”

  他口中所說要詢問‘如何處理’的,自然是與蘭姨娘和老太太有關之事。

  不過,他最期望的,還是能將妹妹帶離此地。

  要是以往,他並不會問出這樣的話。畢竟妹妹與蘭姨娘最為親近,自然不肯離了她,轉去跟著他們住在城裡。

  可現在不同了。

  他隱約覺得,妹妹如今不只和蘭姨娘劃清了界限,還與他親近了許多。

  這讓他十分欣喜,方才有此一問。

  秦楚青沉默了。

  她今日初初過來,還沒休息夠,就被喚醒。而後又遇到了這許多事情,此刻更覺疲累。

  只得婉言謝絕了秦正寧的好意,“遲兩日再說罷。”

  閨閣女孩兒到底是嬌養大的,身子嬌弱。她若不留意的話,這段時間不調養好,怕是會留下病根,那可就麻煩了。

  秦正寧聞言,輕輕地“嗯”了聲,臉上的失望顯而易見。

  秦楚青思量著他或許想岔了,以為她是不打算過去,便直言道:“如今我需得先把身子調養好才能出行。過幾日身上舒坦些了,就是哥哥不來接我,我也會單人單騎跑到城裡去尋你們。”

  秦正寧看了看秦楚青蒼白的臉色,心知妹妹的顧慮不無道理,道:“那就過幾日再過去。”

  思及先前她說的‘單人單騎跑過去’,秦正寧又轉了臉色,頗為無奈,“你可莫要衝動,好生等了我來接你。你放心,我答應你了,必然會做到。”

  看今日妹妹行事,可是十分果決。他真怕不出言勸上一勸,她就真的做了那樣的事情去。

  秦楚青笑道:“好,那就聽你的。”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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