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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緋紅的天空下,玄鳥悲鳴,黑色的翅膀遮天蔽日。緋紅的夕陽揮舞著淒迷妖艷的光芒。

  面具下的蘭陵王,極美的鳳目顧盼生輝,白皙絕美的臉孔,傾城絕代。

  霎時,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一.

  金墉城一戰大捷。

  犒勞將士,舉軍狂歡。

  北方的秋,夜晚已經泛著刺骨的涼。營帳旁生者篝火,溫暖如春。

  蘭陵王很得人心,所到之處,眾人皆是景仰又感激地看著他。他的笑容,很美很美,雖然淡淡的,卻是暖暖的沒有距離的,讓人光是看著,都仿佛籠罩在彩暈華光之下。據說他素來親和,此時更是與將士們分食著瓜果,帳子裡暖氣盈盈,美酒和水果的香味緩緩流淌,微醺的空氣讓人沉醉。

  我坐在角落裡,只覺這好像是個飄忽而美好的夢境,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這時候,眼前閃過一個飄逸的人影,視線中出現一瓣粉白的蘋果,握著它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長,無可挑剔。我的視線一點一點向上移……心跳莫名地劇烈起來。

  蘭陵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如此接近。

  我呆呆地看著他,呼吸再一次凝住……

  他的美,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如果說香無塵是嫵媚妖艷的絕色,帶著一抹陰陰的邪氣。那麼蘭陵王的美,就是一種宏輝萬象,掩蓋天地的,晨曦一般的光芒。仿佛可以照亮萬物和人心,熹微溫和又令人窒息,美得超脫塵世,美得驚天動地。

  ……白皙無暇的臉龐,秋瞳剪水的黑亮眼眸,仿佛一汪澄澈無際的湖水。鼻樑直挺,睫毛纖長如蝴蝶,濃密上翹,彎彎如新月,唇色嫣然若情花……人世間仿佛都沒有適合的語言可以用來形容。

  他見我著魔一樣地看他,唇邊含了一絲笑意,晃了晃手中青色的蘋果,說,「怎麼,你不要麼?」

  聲音仿佛高山流水,悠遠清淡,涼澈而動聽。

  我臉頰一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匆匆調轉目光,面上有些訕訕的,接過那瓣蘋果,怏怏地說,「原來……你這麼喜歡戲弄人。」

  ……其實,在看到他的真實容顏之後,我才恍然想起——在現代的時候,似乎也曾聽說過蘭陵王是歷史上數一數二的絕世美男的這個說法。只不過爺爺總是讓我讀正史,他又與皇位絕緣,我對他的印象才並不深刻。話又說回來,在現代的時候,我哪裡能想到有一天,我竟會回到南北朝見到蘭陵王本人呢?

  可是此時,頭腦中曾聽過的關於蘭陵王的模糊的印象,也都隨著他的絕世俊顏一同浮上心頭。……依稀記得他的一生是個悲劇,最後會被他的哥哥還是弟弟的賜一杯毒酒。

  想到這裡,我胸口驟然一痛。

  蘭陵王微挑秀眉,靜靜地凝視著我,似是有些不解。

  「明明生得這樣好看,卻偏偏要戴個猙獰面具……別人還以為你毀了容呢,哪知道……」我的心忽然很酸,口氣卻有些憤憤的,可是當我看著他無辜的表情,極美鳳目璀璨生輝,心竟漸漸平靜下來。

  只見蘭陵王一張俊臉在橘色火光輝映下迷離俊逸,回想起往日自己還傻傻跟他說什麼「我不會嫌棄你」這樣的話,現在幾乎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聽了我的話,蘭陵王微微一怔,似乎頗有些無可奈何,唇邊漾起一抹漣漪般的笑容……

  「我們將軍驍勇善戰,可是卻因為容貌俊美,不能威赫敵人,所以才以面具示人……這怎麼能算是戲弄姑娘呢?」方才守城的那個將士喝的有些醉,走過來搖搖晃晃地說。

  「……是啊,長得美又不是他的錯!」原來是這樣,我無言以對,心中還是有些羞憤。此刻內心深處,竟隱約寧願他不要生得這樣絕美出塵,光是看著,都讓人自慚形穢。

  因為激動,這話說得聲有些大,那將士看我這樣子,不由得哈哈笑起來……他這一笑可倒好,漸漸的,周圍的士兵也跟著紛紛笑起來……

  我臉一紅,臉上再掛不住,又羞又怒地嗔他一眼,轉身跑出了營帳。

  古銅色的月亮高懸在深藍天幕,稀朗的星光好似水鑽,散發著迷離閃耀的光暈。

  夜涼如水,涼澈的風中夾雜著淡淡的青糙香。

  金墉城純樸苦寒,並無周國皇族府中的奢華之景。

  枯黃的糙地上,幾株楓樹微露赤色,秋意漸濃。我倚樹站著,十指絞著袖帶,仿佛第一次體會這樣的情緒,起伏不定,小鹿亂撞。

  「對不起。」他的聲音是淡淡的,在我聽來卻仿佛帶著無盡暖意,霎時溫暖了這涼薄秋夜。

  可是卻也沒想到他上來就如此鄭重地道歉,我不由有些錯愕的回過頭去。

  「那日,我沒有遵守約定。」夜色下,他的長髮漆黑如瀑,冰鏡瞳仁映著清冷月色,燦如寒星,寧靜幽遠。

  原來是因為這個。不過經過這麼久,我的氣也差不多消了。調皮一笑,說,「是哦,你可是害我在城門下等了一夜呢,你打算如何補償我?」

  他微微一怔,淡淡淺笑道,「你想要我如何補償?」

  「……養我一輩子吧。」我衝口而出地說,歪著腦袋看他,笑道,「我要求不高的,也不需要錦衣玉食,只給我一間臨水的大房子,偶爾吃些燕窩鮑魚就可以了。」

  回過頭,只見他怔忡地看我片刻,唇角微揚,湖水一樣的眸子裡滌盪出淺淡的笑意,似乎他每次見我,都是這種無可奈何的笑容。

  我驚覺有些失言。……養我一輩子,這句話說得竟如此曖昧香軟,情不自禁就凝結了那麼濃的那麼深的眷戀。

  「斛律將軍說你並不打算離開周國,而且言談得體膽色過人……看來兩者都遠非如此呢。」借著明亮的月光,只見蘭陵王手上晃動著幾頁信紙,一臉無辜地說。

  我好奇地走過去,把信紙接到手裡,看到滿張密密麻麻毛筆字,後腦立時浮現出兩條黑線……斛律光,你要不要這麼囉嗦啊,居然把我在皇宮的賭局上詐人,因為蘭陵王沒來找我而暴怒落淚的細節全都寫下來了……真是比我在現代寫博客還要詳細……

  「這個斛律光,不挑些緊要的寫!」我臉上一紅,怏怏地說。腦中卻忽然想到了什麼,驚道,「對了,斛律光他……」

  「他有幾天沒來信了。」蘭陵王的面色微沉,聲音有些凝重,面上仍是淡淡的,眼中卻似乎很是擔憂。「他是小心謹慎的人,即便是收到敵人圍攻,也會想辦法傳消息出來,做事永遠都留有後著。可是這次……」

  「……他沒有告訴你他要去做什麼嗎?」我一愣,以他跟蘭陵王的關係,他明知自己要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沒有理由不給他交待一聲啊。「他讓我在清水鎮等他十天,如果他沒有回來,就過來金墉城找你。」

  「清水鎮……」蘭陵王沉吟片刻,凝眸望我,說,「這鎮子地勢隱蔽,多年來太平無事,他怎會在那裡出事?」

  「……你聽說過天羅地宮麼?……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惹上了那裡的人。」我老實回答。

  乍聽到天羅地宮四個字,蘭陵王猛然一驚,湖水一樣的眸子倏忽驚起一簇波瀾,眉心蹙起,似是有些難以置信,聲音低沉地重複道,「天羅地宮……」眸中隱約掠過一抹轉瞬即逝的恨意。

  他清鑽一般的黑眸,一向好似觸手生溫的寶玉,寧靜平和,泛著寡淡的涼意。這似乎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這樣明顯的情感波動。

  「那晚他潛入天羅地宮四尊之一,妙音仙子的房間裡,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我看他這樣子,知道事關重大,便想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他,凝神回憶了一會,說,「對了,聽說妙無音她們隨行帶來了一隻大箱子,斛律光好像就是衝著那箱子去的。」

  其實這只是我的直覺,不過也合情合理。不然他怎麼會挑在荷花盛開那一夜行動呢?多半是因為他知道妙無音那時會在外面賞荷,特意挑她不在的時候潛進她房裡。

  蘭陵王沉默不語,似是在思忖著什麼。

  「對了,我們可以去吊念山!」我靈機一動,說,「香無塵一個月後會出現在那裡,我們可以從他口中打探到斛律光的下落!」

  「無塵公子,香無塵麼?」蘭陵王揚眸問道,黑鑽瞳仁晶瑩汪水,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的心怦然一動,侷促地別過頭,極力讓自己聲色如常,道,「是,他也是天羅地宮的人。――不過吊念山這個名字好奇怪,你知道在哪兒麼?」

  古代的山名跟現代應該不差很多吧,五嶽名山我都聽過,卻沒聽過這吊念山。

  「古書上曾有記載,鳳凰死在一座山上,群鳥每七、八月到這裡來吊念它,過十七、八天才散去。故此山叫『吊念山』。」蘭陵王緩緩說道。

  「啊,香無塵總說自己是朱雀,原來是……」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頗有些無厘頭地說,「……跟鳥有關!」

  蘭陵王清淺一笑,目光如玉地望著我,說,「《山海經之大荒西經》提到有一種五彩鳥,有三種名稱,叫皇鳥、朱雀及鳳鳥。可以說,朱雀就是鳳凰。」

  「啊,這麼說來,原來香無塵是鳥類……似乎還是百鳥之王呢……」我傻傻地說,只覺他讀過的書可真多。而香無塵的身份又那麼匪夷所思,想起他那張異常嫵媚妖艷的臉,轉瞬又想起桃花,心中浮上一絲哀傷,說,「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你們男人都是這樣麼?……認真想了再回答我。」

  「……好。」蘭陵王波瀾不驚地回答。似乎已經適應了我的思維跳躍。

  「為了你深愛的人,你會殺死一個深愛你的人麼?」我輕聲的問,心中瀰漫著迷茫,疑問,還有一絲絲忐忑,仿佛害怕他口中的答案會令我恐懼……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隱隱擔心著桃花的命運會重現在我身上,得不到愛情的結局,總是那樣的令人心碎心寒。

  我不知道在他心裡是怎樣看待我的,我只是知道……他對我來說,已經遠非輕易可以割捨了。

  「我不知道。」蘭陵王沉吟片刻,似是認真地考慮了這個問題,抬頭目光清亮地看向我,湖水一樣的黑眸流動玉般光澤,淡淡地說,「也許吧。」

  「那我呢?……如果那個人是我,你會那樣做麼?」我衝口而出地問道。話出了口,才覺得這話問得多麼昭然若揭,多麼不著邊際。天知道我並非存心向他表白,我只是……莫名地擔心而已。

  臉頰一陣灼熱,心跳劇烈加速,我低下頭,忽然不敢看他。

  時間仿佛凝住了。

  冷月如霜,疏影婆娑,夜風襲來,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四周寂靜無聲,良久良久沒有回答。

  我忍不住抬眼看他,卻正對上湖水一樣的目光。一雙極美的鳳目,在月光的清輝下波光瀲灩,瞳仁中卻仿佛一瞬間涌動著微驚,迷茫,隱忍,歉疚,猶疑,以及一絲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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