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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小伙子,你哪裡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韓立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鄰居二嬸。

  韓淞是外來戶,這二嬸和他家也沒什麼關係,就是純鄰居。

  他回過身,托托眼鏡斯文開口:“大嬸,我是外地的,剛買了這所房子,過來看看。”

  “噢。”二嬸沒什麼懷疑,挪動著胖大的身軀繼續往前走了。

  韓立進去,房子裡還是舊樣子,他閉上眼,忽略掉無處不在的蛛網和陳腐氣味,腦海里回去十幾歲時和母親相守的快樂時光。

  “小立聽話,別再去找他們了,你就和媽好好過日子不行嗎?就我們倆,一樣會過的很快樂,好嗎?小立,媽媽求你了……”

  母親的話言猶在耳,如同一條鞭子抽打著他的靈魂,他捂住臉,淚水從指縫蔓延出來。

  如果他沒有任性地離家出走,或許,他現在還和母親快樂的在這裡生活著。

  後知後覺的悔恨塞滿他的胸膛,“媽,都是我不好。”他嗚咽,為什麼,這麼容易淺顯的道理,他要付出沉重的代價才能懂。

  桌上擱著一個封滿塵土的相框,韓立驚喜拿起來,想看看母親的樣子,可是照片被人拿走了,只是一個空蕩蕩的相框,訴說著空曠了的過去。

  他不死心地尋找,結果原來有照片的地方都沒了,他才混混沌沌想起來,他把照片都拿到母親墳上燒了,還企圖割腕自殺。

  他那幾天發著瘋,不是想殺韓淞和杜苗苗,就是想殺自己,許多記憶都雜亂無章。

  因為不懂珍惜才失去所有,為了兩個人渣,他親手毀掉自己幸福的人生。

  他頹然靠在牆角,突然發現自己少年時真的是糟糕透了,他是傻呀,去跟兩個人渣死磕個什麼勁?

  韓立一直呆在房子裡發呆、回憶、悔恨,直到日頭西斜,他才像個鬼魂一樣遊蕩出老宅,到街上買了母親最愛吃的糕點和一些祭品,上了龍頭溝。

  十年沒來,這裡添了許多新墳,韓立憑著記憶找到母親那一排,還沒走過去,已然是淚眼婆娑。

  他最先看到是杜苗苗的墳,碑上刻著杜苗苗。

  他很驚訝,不可能!

  他可以確定自己那一刀子也就戳破個肚腸,絕不會致人死命,何況那時候他父親已經聞訊趕來,會不管杜苗苗死活嗎?

  壞人哪有那麼好死,大概是重名的,韓立強壓下心頭震驚,自我麻痹。

  再過去,他看到韓淞墳前的碑,手中的祭品掉到地上,韓淞,是他父親沒錯!

  都死了?韓立猛然驚覺,他回頭再看向杜苗苗那三個字,薄唇抖動說不出一個字,腦中瞬間蒼白。

  都死了!他突然憤怒,一腳踹向石碑暴喝道:“韓淞,你什麼意思?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石碑被他從中踹斷,然而他的憤怒還未平息,繼續拿腳踹去,含著淚嘶吼:“你給我滾出來!別以為裝死我就饒過你!……”

  石碑又被踹下幾塊,“住手!”他身後傳來一聲怒斥,然後一個老人手持把鐵鍬擋在他身前。

  韓立上山的時候老人就發現了他,陌生的年輕面孔讓老人一下心存希冀,他尾隨過來,想要證實自己的猜測。

  “你個混帳王八犢子!照著死者傷天理,也不怕天爺打雷劈死你個王八犢子!”老人黑青著臉大罵。

  韓立喘息著怒視老人,老人渾然不懼他血腥駭人的凶光,努力挺直了佝僂的脊背與他對視。

  “哈……哈哈哈……”韓立狂笑起來,笑出了眼淚,捂著臉跪到地上,“是,我就是個王八犢子!”

  支撐他世界的滔天仇恨毫無預兆崩塌,如失足跌下懸崖。

  望著眼前痛苦到癲狂的青年,老人似是有所察覺,他試探問道:“你就是這家兒子吧?”

  青年雖然沒有答話,但是老人可以篤定這就是他等的那個孩子。

  “孩子,你也別怨恨你父親了,人都沒了,就算了吧,啊。”

  “算了?”韓立抬起頭,滿臉淚痕、滿臉猙獰,“我媽躺在這裡十幾年,就算了?”

  “那你還要怎麼樣?”老人有些怒氣,湊到韓立臉上問道:“你父親為你殺了人,把自己命都搭上,你還要他這當爹的怎麼樣?”

  殺人?這倒是韓立沒有想到的,他有一刻懵。

  老人直起身一副瞭然:“你不知道吧?你走那天不是和你繼母吵架了嗎?所以你父親把你繼母殺了,他自己成了殺人犯,被政府槍斃了。”

  “不是!”韓立失聲,茫然搖頭。

  他走的時候杜苗苗還沒死,她和韓淞在那裡搶電話,揚言要報警抓他,讓他一輩子呆在監獄裡。

  難道,難道韓淞怕他再次坐牢,殺了杜苗苗?

  韓立不想這樣想,可這個念頭還是像堵不住的泉眼一樣汩汩冒出來:他爸爸為了保護他,所以殺了杜苗苗!

  “孩子,你父親有再多不是,他都是愛你的,要不然也不會立下這塊碑,跟你認錯,你要聽話,以後好好做人,別辜負了他們對你的期望。”老人殷切說道。

  他留下來,一等十年,就是為了完成一個父親的心愿,或許,可以救贖他自己的罪。

  “晚了!”韓立爬過去,瞪著父親的墳墓,如同與他對視,他神經質地笑,問他:“爸爸,你不覺得好笑嗎?你見過人死了還能活過來?……告訴你,你兒子,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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