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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青這樣的人她見得多了,以他的家世,就是通過正常渠道入朝為官,憑他的才幹,也滿可以在二十年內做到宰輔的位置,他卻偏要走捷徑,要摘取高風險對應的高回報,為的不過是那份“一舉成名天下知”的光彩罷了。

  這也是年輕人的通病,總想著一鳴驚人,總想著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

  話音落地,卻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臉色沉了下去,怒道:“殿下何必消遣於我,既然看不上青,也不必多費口舌!”說完就拂袖而去,出了問梅堂。

  青年優美的身影消失在雪地梅林里,阿蘿擔心地問:“殿下,如此對待上門的賢才,是不是不太好哪?”

  陳媛抬頭望著天上,好一會兒才微微笑了,寬慰道:“不要緊,燕王那裡,如今不需要這樣的人。”

  阿蘿聽得似懂非懂,憋了會兒,還是忍不住追問道:“為什麼?殿下不是常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這個侍女從小在她身邊,主僕之間感情深厚,陳媛拿她當半個妹妹看,耐心地解釋:“太子咄咄逼人,燕王眼下只有老實做人才行,這位謝公子雖然確實有才華,但鋒芒畢露,以後少不了惹事。太子不怕事,燕王卻不能不怕。”

  阿蘿還是不能理解,又問:“那殿下也不必把人推到太子那邊去啊?”

  她跟了公主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聽她評價一個人“確實有才華”呢!

  陳媛笑道:“不怕,謝青是廟堂之器,耍陰謀手段不是他的本色,況且太子身邊還有個袁行朗,兩人且有的斗呢!”

  阿蘿這才放下心來,切切地勸道:“殿下,咱們回去吧。”

  這地方冷,也沒什麼可留的,陳媛便答應了,臨下台階時,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阿蘿,你願不願意離開京城去過尋常人家的日子?”

  阿蘿怔了怔,毫不猶豫地答道:“殿下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第150章 榮華富貴11

  越到了臨近新年的時候, 京城裡的歡樂氣氛卻不怎麼濃郁。

  因為今年的雪,確實太不尋常了, 不斷有大雪壓塌房屋的消息報上來。

  初雪降落的時候,還有宮廷里的小臣進獻詩賦, 慶賀來年豐收, 到了現在,宮內宮外一片啞然。

  京城四面的災民在這個冬天裡無衣無食,自發向城內湧來。

  政事堂的齊老相爺愁得掉了大把大把的頭髮,據說頭上連根簪子都插不住了,只能勉強戴個頭巾遮遮。

  長樂公主府還不至於受到這場雪災的影響, 奴僕們依舊期盼著新年。

  這是公主搬出宮後過的第一個新年, 有著特殊的意義。

  時近黃昏,天空暗沉沉的,雪花從朱紅的殿宇外飄進來, 黏在廊下掛著的風燈上,把燈籠上的字跡都糊掉了一半。

  陳媛從內殿裡走出來, 赤腳踩著小羊皮軟拖站在廊下,抬頭望著還不斷往下飄落著星星點點雪花的天上, 眉心皺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侍女們從室內追出來給她裹上輕柔的裘衣, 罩上風帽,穿上足衣, 也打斷了她的萬千思緒。

  阿蘿冒雪披著氅衣從外頭進來, 木屐在地上印出咚咚的響聲,她卻顧不得自己的失態, 歡喜地道:“殿下,趙大小姐的信剛剛送到了!”

  陳媛也是覺得驚喜,一邊伸手索信,一邊還不忘問道:“先前怎麼沒送來?”

  按著日子,這信半月前就該到的。

  阿蘿抿嘴笑道:“殿下糊塗了,又不是咱們京里才下雪,他們一路從平江過來,竟是處處有雪,走了一路停了一路,能趕在過年前趕到京里,已經是他們忠心了。”

  聞言,陳媛心中泛起一股濃重的憂慮之情,她沉吟了會兒,如常吩咐道:“賞他們,就說他們的辛苦我知道了,多給他們些錢,年前不再使喚他們。”

  被派往平江郡的都是陳媛自己的人,這年頭又沒什麼物流業,送信傳消息基本靠自己,何況出外差的風險也高,不是自己人,陳媛都不能放心。

  阿蘿一一記下,提醒道:“殿下,時辰不早了,也該動身了。”

  除夕夜,皇帝要在宮裡設宴,與宗室和重臣們共慶佳節,這也是一項例行而且必不可少的政治活動了。

  眼下城外聚集著數萬災民,皇帝也沒心情大排宴席,臣子們不必再進宮陪著過節,但公主們還是少不得的。

  陳媛不由看了看天色,問道:“我讓府里搭的粥棚怎麼樣了?今天是年節,一人發些粥飯,也是個意思。”

  城外的災民不肯散去,對城裡的達官貴人們來說,終究是個安全隱患,施粥也算一種緩解矛盾的手段,這點不用說,夫人小姐們也明白。

  幾個公主府也都搭了粥棚,其中自然有長樂公主府的一份兒。

  陳媛知道這只是應急的手段,治標不治本,但朝中只是來來回回的撕扯,她一年輕公主也做不了主。

  阿蘿道:“殿下放心,我昨日才出城去親看了,插筷不倒當然是虛話,粥也是好的,不是那涮鍋水。”

  她推著陳媛的肩進內殿,哄道:“好殿下,快著些吧,真要晚了。”

  進宮前還有一道重要的步驟,就是去鎮國公府說一聲。

  名義上她是程家的媳婦,雖然也沒人苛求皇家公主像尋常人家的兒媳婦那樣恭敬孝順,但大面上的禮節是不能錯的。

  比如說年節這樣緊要的日子不能出現在家裡,就要“告罪”。

  她的車駕停在鎮國公府門前時,天已經近乎全黑了,暮色深重,籠罩著四野,樹上連只淒鳴的寒鴉都沒有。

  鎮國公府門上掛著的八寶琉璃轉燈里燃著明亮的光,直衝進人的眼睛。

  程家一家子都在正院裡團聚著,男男女女都穿了過年的喜慶衣裳,程夫人被兒孫簇擁在中間,臉上滿是笑意,身邊是躺在榻上的程五公子,程五也穿了件兒暗紅印花的衣衫,手裡緊緊攥著個一身銀紅錦衣面頰粉白的嬌艷少女。

  陳媛踏進門內的一霎那,室內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到她身上。

  她出門前也是盛妝打扮過的,頭上綰了墮馬髻,飾以幾朵絹花,額上畫了六分花鈿,頰邊細細撲了一層粉,耳畔晃著明珠,淺黃長裙,素白披帛,腕上一隻瑩潤的玉鐲,不見奢華,富貴之氣迫人。

  程夫人率先回過神來,笑道:“殿下怎麼有空過來?”

  長樂公主看不上她的兒子,程夫人也懶得給她打掩護,索性只維持個面上情,看誰能噁心誰。

  陳媛亦笑道:“要去宮裡赴宴,特來和夫人說一聲,”又轉向程五,“不知五公子可願和本宮同去?”

  程五緊緊抓著身旁的少女,用力得指甲都泛白了,有些畏懼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把頭轉開:“……我不去。”

  程夫人心裡有些膩歪,道:“殿下自去便是了,我這兒子老實,愛清靜,又不會說話,去了倒拖累你。”

  陳媛但笑不語,欠身道:“既然這樣,時候也不早了,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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