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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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十歲的夏澤見到了蘇子斬、花顏,在被蘇子斬帶離懷王府後,也見到了傳聞中能活死人肉白骨醫術無雙的妙手鬼醫天不絕。

  夏澤身子骨不好,被蘇子斬帶離懷王府,當時沒收拾衣物多裹一件衣服,深秋的寒風一吹,將他的小臉吹得滲白。

  天不絕見到夏澤後,看著他白滲滲的小臉,挑了挑眉,問,「這就是那臭丫頭的弟弟?」

  蘇子斬點頭,吩咐人給夏澤安排房間,然後便不再理會,逕自回了自己房中。

  天不絕對夏澤說,「伸出手來,我給你把把脈。」

  夏澤打量天不絕,傳聞中天不絕脾氣極怪,救人全憑喜好,看著順眼的人治病可以分文不取,不順眼的人萬金都不治。他暗想著就是這個人,當初帶走了他的姐姐,他慢慢地伸出手遞給了他。

  天不絕按住夏澤脈搏,口中笑著說,「小子小小年紀定力不錯。」

  夏澤不吱聲。

  天不絕給夏澤把了一會兒脈,眉頭漸漸地皺緊。

  夏澤看著天不絕皺眉,眉頭似乎能夾死只蚊子,他心中沒多大想法,從小到大,他看慣了很多大夫,每個大夫給他號脈時,都是這副神情,他早已經習以為常,哪怕如今這個給他診脈的人是天不絕。

  天不絕鬆開他的脈搏,瞅了他一眼,說,「另一隻手。」

  夏澤將另一隻手遞給他。

  天不絕繼續又給夏澤把脈,同樣眉頭能夾死一隻蚊子。

  花顏回來時,便見到這二人一坐一站,天不絕是一副夾死蚊子的臉,夏澤小臉平靜,二人形成鮮明對比,她彈了彈衣袖,拂去一身寒氣,進了屋。

  天不絕見她回來,撤回手,對夏澤擺手,「行,你去吧。」

  夏澤看著天不絕,見他沒有對他告知身體如何情況的打算,轉頭看花顏,動了動嘴角,「太子妃……」

  他想說什麼,剛開口,又住了口。

  花顏一笑,伸手拍拍他的頭,「喊什麼太子妃?你是阿月的弟弟,喊她姐姐,也喊我姐姐就是了。」

  夏澤咬唇。

  花顏撤回手,歪頭看著他,「怎麼?不想喊我姐姐?」

  夏澤慢慢地搖搖頭,嘴角動了動,終於改口,將花顏與夏緣分開稱呼,在姐姐前加了個字,「顏姐姐。」

  花顏笑容蔓開,無論如何老成持重,到底還是個小少年,稚氣未脫,她笑著說,「別被這老頭嚇唬住,你身體定沒什麼大事兒,他才故意做這副模樣嚇你,若是真有大事兒,他臉上一定是面無表情的,不會讓你看出來,只會告訴你快死了而已。」

  夏澤一怔,又看向天不絕。

  天不絕對花顏瞪眼,「臭丫頭!他的病我看不了,你另找高明吧。」說完,拂袖而去。

  花顏對夏澤微笑,「你看,他被我說中了。」話落,又笑著道,「他的意思是,你的體弱之症,小意思,用不著他出手,你姐姐就能給你看了。」

  夏澤終於笑了笑,對花顏問,「顏姐姐打算如何對我安排?」

  花顏笑著對他說,「你先住著,待我回花家時,也帶上你,你年紀尚少,不用急著報效朝廷,先讓你姐姐把你身體調理好再議。」

  夏澤點頭,「好。」

  采青從外面走進來,看了夏澤一眼,對花顏道,「小公子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奴婢不知道小公子都有什麼忌諱和習慣,一會兒小公子進了房間看看若是哪裡有不滿意的,可以告訴奴婢,明日讓人辦妥。」

  夏澤看著采青說,「我沒那麼多講究。」

  花顏淺笑,「大半夜將你從懷王府帶出來,什麼也未曾讓你拿,你今日先住著,有什麼忌諱和習慣只管說,你來這裡又不是坐牢,不必委屈自己。」

  夏澤不說話。

  花顏看著他,認真地說,「夏澤,我素來信奉一句話,寧可委屈別人,也不要委屈了自己。若自己都委屈自己,那麼,別人給你委屈時,你連還回去都不會了。」

  夏澤面色動了動。

  花顏又拍拍他的頭,溫聲問,「明白了嗎?」

  夏澤終於開口,「明白了。」

  花顏撤回手,對他微笑,「明白就好,是人就有優缺點,有喜惡,人生一世,長得很,當該是怎麼隨心所欲怎麼舒服怎麼過日子。哪怕有不可抗拒的因素使得你轉了原本的既定之路,但只要心隨所欲,坦坦然然,無論什麼路,都能走出康莊大道。」

  夏澤頷首,「謝謝顏姐姐,我曉得了。」

  花顏點頭,「乖,卻歇著吧。」

  夏澤臉一紅,轉過身走了兩步,又轉回頭,冷清沉靜的小臉終於破功,「顏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花顏揚了揚眉,失笑,「行,我知道了。」

  夏澤出了堂屋,去了給他準備的房間。

  采青抿著嘴笑,在夏澤離開後,對花顏說,「除了太子殿下,您都把別人當小孩子哄。」

  花顏看向采青,「有嗎?」

  采青肯定地點頭,「有的。您自己想想,子斬公子奴婢暫且不說,只說十六公子、十七公子,還有陸世子、毓二公子,您與他們說話時候的語氣,總之多數時候像是逗弄,與對著太子殿下時不同。」

  花顏聞言認真地想了想,似乎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對著雲遲,她以前對他生不起逗弄的心思,只想一心躲遠他讓他悔婚,後來是無奈心疼,然後這心疼就一日日地扎了根,從一個小嫩芽長成了參天大樹,由疼到愛躲遠的距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愛上他,除了澀和苦,便是膩人的甜,想到他,就甜到心坎里心尖上。

  她慢慢地輕輕地笑了笑,伸手彈了采青腦門一下,「你倒是看得明白。」

  這話就是不否認了。

  采青被彈的腦門一疼,後退了一步,「天色晚了,您歇著嗎?」剛說完,忽然想起一事,立即說,「子斬公子剛剛回屋前吩咐了奴婢,說等您回來,別忘了喝薑湯,奴婢這就去端,您等一會兒再歇著吧,先喝了薑湯。」

  采青說完,不等花顏回話,立即跑了出去。

  花顏笑了笑,每日這薑湯的命運是躲不了了,轉身回了屋。

  屋中放了一個火盆,一室暖意,她解了披風,坐去了窗前,窗外夜風呼嘯,打在窗欞上,發出沙沙的響聲,也只有在北地,風卷著細沙,這個季節,比京城冷得多也寒得多。

  她拿起根竹籤伸手撥弄燈芯,燈芯爆出個燈花,發出噼啪的響聲,她想著不知道雲遲現在在做什麼,想他了。

  她發現,近來越來越想,但是每逢給他寫信或者回信,卻不敢落筆說個「想」字,她怕他見了這個「想」字,不管不顧地衝來北地。

  畢竟,在她離京時,他滿心滿眼的捨不得全寫在臉上了。

  有時候,一個閘口不打開,便還能繼續往前走,若是不小心打開一個閘口,那麼,便是洪流爆發了。

  他是太子,在她面前時,反而一點也不像是個太子,做的全是不符合他身份的事兒。

  采青端來薑湯,走進門,輕輕地放在桌子上,剛要說話,發現花顏滿臉的思念,她將要說的話頓時憋了回去。猜想著太子妃一定是在想太子殿下,極想極想的那種。

  薑湯的水汽蒸到花顏臉上,一陣的熱潮,她回過神,啞然失笑了一會兒,慢慢地伸手捧起碗,一口一口地喝著有些辛辣的薑湯。

  喝了半碗後,她嘟囔,「真不好喝啊,蘇子斬一定是上輩子跟我有仇。」

  采青抿著嘴笑,「子斬公子也是好意,北地這天的確寒得早,尤其是夜晚,冷死個人,如今深秋,就跟過冬似的,風跟刀子一樣,您身子骨弱,是該每日喝一碗驅寒,神醫也覺得可以。」

  花顏揉揉眉心,「我身子好得很。」

  采青小聲說,「在南疆時,您撿回一條命,後來因癔症發作,傷了幾次,性命堪憂,如今才算不犯癔症好了些日子,您身體如何,連奴婢都知道,更遑論子斬公子那般聰明的人了。」

  花顏嘆了口氣,任命地繼續喝,「一個個的,真是怕了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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