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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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之凌坐了片刻,見雲遲無大礙,又回了住處去歇著了。

  花顏倚在床邊,看著雲遲,她昏迷半個月醒來後,看到他如風中的落葉一般,孱弱蒼白,本以為那時已經算得上是心驚駭然了,沒想到如今還有更嚴重的。

  這般瘦峭蒼白,讓人看著心都不由得揪起來。

  她想著,當初在蠱王宮,雲遲衝進去乍然見到她與暗人之王要同歸於盡時,是否也是一樣的心驚駭然,而在他殺了暗人之王從蠱王宮帶出她後,在得知她瀕臨死境時,是否心也一樣地揪起來。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她與雲遲,他拿著懿旨賜婚前往臨安花家住那七日,除了最初之日見了一面外,她都避而不見,後來暗中鬥智鬥勇了一年,沒逼迫得他退婚,得知他要接她去熟悉東宮時,她帶著秋月隻身進了京,在東宮,也就住了數日而已。

  按理說,他們真正相處的時日十分的短,本來不該有什麼情深似海才是,卻偏偏雲遲做出來的事情,真就那麼情深似海。

  她以前懷疑,他年少時,為趙清溪畫了一幅美人圖,卻自此就決定不娶她了。這般快刀斬斷那剛萌芽起的情絲,可以稱得上對自己心狠了。而他一步步從少年到成年,總不該越活越回去。

  對她,情由何生?是斬不斷?還是……

  「太子妃,藥煎好了。」小忠子端著一碗藥進來,輕聲說。

  花顏打住亂七八糟的思緒,平靜地對他說,「那就餵太子殿下服下吧!」

  小忠子端著湯藥上前,遞給花顏,小心翼翼地說,「還是您來吧!連一顆藥丸殿下都不讓奴才喂,更何況這湯藥了。」

  花顏伸手接過,對他問,「以前呢?」

  小忠子瞅了一眼雲遲,小聲說,「以前都是殿下自己喝,曾經也受過一次重傷,危在旦夕,但殿下咬牙挺著不敢閉眼,藥也是自己喝的。」

  花顏聞言轉眸看雲遲,見他閉著眼睛,睡得熟,感覺手中的藥碗有些燙,她點頭,對小忠子說,「有些燙,先放一放吧,一會兒我喊醒他喝。」

  小忠子應是,退了出去。

  花顏等了半晌,藥碗不那麼燙了,輕輕推雲遲,「雲遲,醒醒,喝藥了。」

  雲遲慢慢醒轉,睜開眼睛,乏力地瞅著花顏,帶著三分困頓不堪,七分難受至極的模樣「唔」了一聲,搖頭,「不想喝藥。」

  花顏瞪著他,「必須喝藥。」

  雲遲又「唔」了一聲,閉上眼睛,沒了動靜。

  花顏再伸手推他,強調,「你傷勢太重,必須喝藥,藥方裡面加了祛熱毒的藥,不喝藥的話,你發起高熱就危險了。」

  雲遲動了動頭,難受地低聲說,「你餵我。」

  花顏繃起臉,「雲遲,你可不是小孩子了,我聽小忠子說了,你以前受過比這還嚴重的傷,自己撐著喝藥的。」

  雲遲閉著眼睛低聲說,「那是以前,如今你在身邊,自是不同了。」話落,又道,「你昏迷不醒時,是我每日親自餵你喝藥,從未假手於人。」

  花顏端著藥碗無言片刻,無奈,對他說,「你鬆手,我餵你。」

  雲遲偏轉過頭,睜開眼睛,看著她,低聲說,「用嘴餵。」

  花顏手一顫,險些端不住藥碗,惱怒道,「都傷成這樣了,胡做什麼?」

  雲遲又轉過臉,埋在枕頭上,沒了動靜。

  花顏瞪了他半晌,臉色又羞又氣,眼見著藥漸漸地涼了,才咬牙說,「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雲遲聞言轉過頭,面上露出細微的笑意,眼底如細碎了光圈,溫柔地說,「也許吧。」

  花顏含了一口湯藥,慢慢俯下身,貼上他的唇。

  雲遲睫毛細微地顫了顫,張口吞下她渡進他口中的藥,明明是極苦的湯藥,偏偏他沒覺出苦味,倒是覺出了幾分甜味。

  殿內安靜,便這樣一碗藥見了底。

  花顏放下藥碗,掏出娟帕,先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然後又給雲遲擦了擦嘴角,才有些羞憤地說,「如今喝了藥,趕緊睡吧!」

  雲遲握著她的手不鬆開,耳根子也染了細微的紅暈,讓他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沒那麼白了,他低聲難受地說,「你陪著我,別離開。」

  花顏紅著臉瞪他,「你將我手抓的這麼緊,我怎麼離開?」

  雲遲又笑了,閉上了眼睛。

  花顏見他很快便呼吸均勻睡了過去,暗想以前的雲遲是什麼樣兒?一定與現在不同吧!他是太子,皇后在他五歲時薨了,他雖然後來養在太后膝下五年,皇上也極看重他,但到底無論是太后還是皇上,都是先將他當做儲君來培養的,其次才是孫子兒子對待,應該不曾享受過寵溺。

  但偏偏,他骨子裡是極任性的,不知道隨了誰。

  就拿對她來說,任性到非要娶她,不惜一切代價。

  如今受了重傷,這任性更加顯露了。

  花顏看了他許久,漸漸地,也有些累了,便挨著他躺下,閉上眼睛也跟著睡了。

  畢竟是身邊躺著個傷患,花顏睡不太踏實,偶爾睜開眼睛看看雲遲,見他安靜地睡著,沒燒起來,才放心。

  傍晚,到了晚膳的時辰,花顏又推醒雲遲,采青端來清粥小菜,這一回,雲遲沒再任性,花顏用勺子舀了粥餵他,他乖乖地吃了,又喝了些水,之後沒再要求什麼,自己規矩地喝了藥。

  花顏覺得不任性的雲遲,還是極好侍候的。

  雲遲用過晚膳後,大約因為湯藥裡面加了安眠的成分,他又有些昏昏欲睡,但閉上眼睛前,還是鬆開了花顏的手,對她說,「今晚讓小忠子給我守夜吧,你去隔壁房裡休息。」

  花顏一怔,氣笑,「大半日都攥著我的手讓我陪著你,如今這是怎麼開竅了?要趕我走?」

  雲遲不由得好笑,搖搖頭說,「你體內餘毒未清,我怕因為我,將你折騰的更瘦弱了,陪我大半日就夠了。今晚好好睡。」

  花顏搖頭,「你睡覺安靜,也不礙著我什麼。」

  雲遲依舊搖頭,「聽話,去隔壁睡,我估計要在床上躺幾日,你白天再陪著我,若是日夜陪著我,你受不住的。」

  花顏蹙眉,「我受得住的,你也太小看我了。」

  雲遲固執地說,「你的命是我好不容易救回來的,要好好養著的,聽我的。」

  花顏見他堅持,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對他說,「我睡裡面,讓小忠子睡在外面畫堂,這樣如何?若是你要喝個水什麼的,只管喊小忠子,也礙不著我睡覺。」

  雲遲想了想,點頭,「這樣也好,這些時日每晚你都睡在我身邊,若是乍然不在,我估計也睡不安穩。」

  花顏瞪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還這麼多事兒做什麼?」說完,她對外吩咐了一聲。

  小忠子聞言連聲點頭,「太子妃放心,奴才一定警醒些。」

  花顏不再多言,起身去梳洗。

  過了一會兒,外面有腳步聲走來,響起陸之凌的聲音,「太子殿下可醒來了?」

  小忠子連忙對陸之凌見禮,立即回話說,「陸世子,殿下醒來用過晚膳喝了藥,這時候怕是又睡下了。您要見殿下的話,奴才……」

  陸之凌向裡面看了一眼,內殿靜靜的,他搖頭,「我只是過來看看,既然太子殿下無礙,我明日再過來看他。」

  花顏轉頭看雲遲,見他閉著眼睛,沒有見陸之凌的打算,便也沒出聲。

  小忠子點頭。

  陸之凌轉身又走了。

  花顏梳洗妥當,上了床,雲遲在她躺下後,立即又握住了她的手。

  花顏看著他,趴臥著已經半日沒動了,一定難受得很,她想了想,問,「側著身躺著應該也無礙,只要不碰到後背的傷口就行,我試著幫你將身子側過來睡?估計會好受一些,怎樣?」

  雲遲「嗯」了一聲,「也好,這樣是十分難受,渾身僵硬得很。」

  花顏抬手,不敢碰觸他後背,輕輕地將他身子慢慢地調成側躺著的姿勢,做完後,對他問,「這樣如何?可碰觸了傷口?」

  雲遲搖頭,長舒了一口氣,「未曾,總算舒服了些。」

  花顏擦擦汗,揮手熄滅了燈。

  ------題外話------

  這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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