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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含章皺眉看著前線奏報,雖然百夷內亂,但如今士氣不減,調度有條不紊,只是人數略有削減,對方帳中顯然有高手坐鎮,軍法諳熟,調兵遣將已有大將之風,這一場仗顯然會是一場硬仗。

  門外牙將忽然來報:「將、將軍!」

  「何事如此匆匆?」

  「門外有人求見,自稱是百夷來使和談。」

  「百夷來使?」左含章沉吟片刻:「他們來了多少人?」

  牙將頗為尷尬道:「只有一人,帶了一大口箱子。」

  「只有一人一口箱子?」左含章冷哼一聲:「也未免太不把我大齊放在眼中了,叫諸將軍來主帳商議此事。至於來使,舟車勞頓,安排他先休息一下吧。」

  牙將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了聲「是」便下去安排了。

  在偏帳里坐了大約兩個時辰,安排他待在這裡的牙將才姍姍來遲道:「使者久等了,將軍想見您。」

  那百夷使者抬了眼淡淡道:「咳咳……有勞引路。」牙將在前面引路,心想他齊國話說得這麼好,難怪被選來做使者。只是看樣子身體不大好,臉色青蒼,咳嗽得厲害。

  牙將在主帳前停下腳步,中氣十足道:「稟告將軍,百夷使臣到。」

  「請進來!」

  這聲音耳熟的很,崔酒一聽便知道是左央左含章。他微微一笑,掀簾入內,朗聲道:「左將軍,別來無恙啊。」

  左央看見眼前人登時愣住了,崔酒穿了一身繡百花的蠟染藍衣,那袍子是百夷制式,略短,露出他大半截嶙峋的腳踝來。他頸上、手腕、腳腕都綴滿百夷風格流蘇銀飾,走起路來「簌啦啦」地搖曳生姿。六年未見,他看起來消瘦不少,臉頰微微凹陷下去,裸露在外的手腕與腳踝上半點肉都沒有,膚色雖受著百夷灼熱的陽光,卻比當年更顯青蒼。他腰間佩著的玉符,赫然是代表齊朝使臣身份的青玉符。

  「崔酒?」左央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沒死?」

  「然也。」

  左央微微冷了神色:「你如今是百夷使臣?」

  「非也。」崔酒笑道:「我乃上欽點的齊朝使臣,既然尚未有廢止的上諭,酒如今便仍是正三品賜銀兔符的使臣,全權處理百夷之務。」

  「可你如今裝扮……」

  崔酒緩緩撫過腰間的玉符:「倏忽六年,玉符猶在,衣冠不存。我給將軍帶了厚禮來,將軍派人呈上來吧。」

  左央應了,便看見兩名將士頗為費力地搬來一個碩大的箱子放在地上,崔酒揮開兩位士兵,親自上前彎腰打開了箱子,裡面放著不少舊衣、血書還有些石頭、泥板和草紙。

  「鳳翼三年,酒攜五十三人出使百夷,不料左將軍自有謀劃,偷襲荷鄆城不成,使團全部被困百夷,六年被囚,不得回鄉。和談大計毀於一旦,擺流城淪陷,城中三萬平民被屠!」他眼神冷厲:「左央左將軍,自以為是,欺上瞞下,肆意妄為,你好大膽子!」

  左央微微一抖,何止如此,他偷襲荷鄆城不成,反致擺流城淪陷,六千守軍被坑殺,三萬平民被屠。沱縣危急,他父親左炎力守不退,鏖戰身死,他臨危受命,接手南疆,手下折損過半,只得背水一戰。直到梁州馳援,才勉強守住了沱縣。此後三年,南疆守軍都無力與百夷正面抗衡。

  一旁的副將見崔酒來勢洶洶,匆忙插嘴道:「當年左將軍誓死不降,帶兵死守沱縣,上諭命其將功折罪,在南疆戍守,無詔不得回京。」

  崔酒冷笑:「可左將軍戍守南疆六年可有寸功?」

  眾人默然不語。

  「也罷,今日我也不為追究而來。畢竟左將軍乃是天子心腹,南疆刀兵,崔某哪裡有資格處置?」崔酒目光如刀,在每個人身上剜過,直到眾人紛紛低頭,無人敢直視他之後,他才翻開冊子:「使團當日被困鳳流城,寧死不降,被逐至野林,無衣無食,十二人死於水土不服而無醫藥,兩人葬身虎口屍骨無存,七人死於中毒。四年後,百夷改制,我等淪為苦役,十三人不堪勞役,短折而死。使團五十四人僅存二十人,死者衣冠遺物皆在此,生者雖困苦不堪仍心繫故國故鄉,雖無紙筆卻也想方設法寫下家書,也在這箱中。這些東西便交由左將軍轉交,可有異議?」

  左央看著那口扎眼的箱子,聲音艱澀道:「央定不負所托。」

  崔酒略一點頭:「如今百夷內亂將定,如今尚有二十人未歸,百夷的條件是,三日內,齊軍退守十里,回到沱縣。諸位將軍覺得如何?」

  帳內眾人面面相覷,廖副將猶疑著開口:「這……軍中之事豈可如兒戲?崔公不便插手吧?」

  崔酒冷冷地颳了他一眼:「諸位將軍此行有幾分把握收復擺流城?」

  左央抿緊了唇:「至多六分。」

  「今日一戰之後,左將軍又有幾分把握?」

  「不到五分。」

  「除去退兵之外,左將軍可有營救之法?」

  「……無。」

  崔酒斷然道:「既無退敵之計,便聽我的。即刻傳令,疾退十里,每退一里,百夷將放歸兩名人質,若未見人,即刻停駐。你們各自能調動的親兵約有千餘,這些人留下跟我走。」

  左央看著他覺得太過陌生了些,他印象里的崔酒還是當年那個世家子,愛花愛酒,瀟灑溫文,不笑的時候唇角也是彎彎的。如今眼前人卻眼角眉梢里都是譏諷和冷冽,最憤世嫉俗的人也不過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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