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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話未說完,外頭又是傳來一陣腳步聲,余渺渺抬頭看去,果真便是懷奎。見懷玉母子二人抱著哭作一團的模樣,懷奎怒罵道,"等那什麼?!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袒護她?!她今天這個樣子,是不是被你給慣出來的!"

  他說到情緒激昂處,抬腿便朝著懷玉床前走,懷婦人見他劈手就要給懷玉一巴掌,連忙是起身擋在二人之間,急切道,"你想幹什麼!"

  那一巴掌終究是沒落在懷玉臉上——懷奎猛地拍上了床側的桌台,震得上邊的茶壺碗具叮噹一陣亂響,口中又斥了句,"你還是好自為之罷!"

  說罷,便不再看懷玉一眼,狠狠甩了袖子離開了。

  望著懷奎負氣離開的背影,余渺渺不知為何看得出神。

  懷夫人當她是被懷奎嚇到了,復又坐下來安慰道,"玉兒,你且安心養病。你爹他就是這個樣子,刀子嘴啊豆腐心的,你且別......"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瑣碎,余渺渺回頭看她:雖然懷夫人那張保養良好的臉仍是風韻猶存,可她此刻卻仿若一個最普通的農家婦人一般,哪還有早些年那丞相府夫人那副派頭氣度?

  余渺渺頓覺心酸。

  可不等她再做什麼反應,她眼前畫面又忽地一轉,變作了一處密林。

  這變化來得太快,余渺渺一時有些接受不住。可這畫面還在飛快地躍動,四周還縈繞著若有若無的呼吸之聲,簡直是仿若她此刻正在提足飛奔一般!

  余渺渺不由吃了一驚。可偏偏這畫面仍在繼續,根本不以她的意志力為轉移,就好像是將一段記憶生硬地播放到你眼中一般。

  匆忙之中,她只來得及瞥見了天空中忽然停下來的雷電。她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極為不好的念頭。

  不知是不是她漸漸熟悉了的原因,此刻余渺渺察覺到了這具身體此時的疲累,可她仍是咬著牙朝前面跑去,一直到衝出了那密林,闖入了一片算是開闊的地界上。

  此刻那處地上焦黑一片,全然是被雷電劈過烤過的模樣,而那焦黑之地的正中央,則是半跪著一個執劍的身影。

  那身影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余渺渺簡直要驚呼出聲了。

  可她沒有。

  因為此時她這具身體,忽然無法自抑地開始了顫抖,儘管余渺渺能感受到這具身體的主人似乎是想控制住這種顫慄,可她做不到。

  此情此景,余渺渺幾乎是立刻便反應過來了——這不便是當年柳恕之身消道隕的場景嗎?!

  意識到此的同一時刻,余渺渺驀然感到了驚慌,潛意識裡,似乎接下來的場景,她很懼怕去看。

  可就如同花靨一般,當時的花靨都無法控制,此時的余渺渺更是難以控制!

  那畫面依然在繼續。

  那人抖抖索索半晌,終於是走到了柳恕之面前。伸手探到柳恕之鼻前,毫無意外是沒有聲息的。

  耳邊傳來了低低的嗚咽之聲,可此時的余渺渺已是再難聽見了——她自己也沉浸在一種極度的悲傷難挨之情中,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她差些就忘記了這非是別人的記憶,而是她真切經歷過的了。

  很快她便感到臉上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流過,余渺渺以為是自己哭出了聲,可抬手欲擦時,才猛然反應過來:竟是那人哭了。

  隱隱地,余渺渺覺得這人自己很熟悉。

  不等余渺渺多想,那人忽然又止住了抽泣,猛地站了起來。

  在她站起來的同時,余渺渺通過那人的眼睛,望見四周忽然有零星的光片聚集起來,漸漸凝聚成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

  那光球,放在俗世之中怎麼看都已是一個圓潤光潔的球體了。可此刻在余渺渺眼中,卻是意外地千瘡百孔。

  朝著那光球看了兩眼,那人忽然又把目光朝側邊看去。

  原來是不知什麼時候又站了個年輕道士。

  見她看來,那道士嘆氣道,"他的魂魄早就被打散了,你這又是何必。"

  那人並未回答。良久,才又開口道,"為何?"

  沒由來的一句,那道士也是斂著眉眼不做回答。可那道士的表情卻不像是沒有聽懂。

  那人便又追問:"為何?"

  "為何。"

  一連追問了三遍,那道士才澀然開口道,"你既然已經知道,又何必再問。"

  聞言,那人目光一轉,落向了跪坐在地上的柳恕之。

  他一膝跪在地上,一手以劍支撐著平衡。照著這個姿勢,他的另一隻手應是扶著地或是另一條腿才自然些。可他卻是將整隻手都塞在了胸腹與腿骨之間,像是要護住什麼東西一般。

  余渺渺忽然瘋狂地害怕起來,心底有什麼東西叫囂著"不要看!","不要看!",可那畫面依然在進行。無論余渺渺如何努力做出閉眼或是轉首的動作來,那情景卻是揮之不去。

  她看見那人緩緩蹲下了身子,伸手將柳恕之護得好好的手撥拉了出來。那一瞬間,因著挪動了柳恕之的身體,他被天雷燒焦的衣服和毛髮便被簌簌抖落下來遮住了那隻手。可儘管只有一刻,余渺渺還是瞧見了——

  那雙手中緊緊握著的,不過是一塊雕工粗糙的白玉而已。

  要說有什麼稀奇的,不過是那玉之上還刻著個柳字罷了。

  余渺渺忽地想起來陳婉曾與她說過的一段風流韻事:

  也不是什麼特別搬的上檯面的,不過是在討論那位百年出名的懷玉而已——說是懷玉在當年與那道士私奔之際,曾親手雕了塊白玉贈給她那情郎。便是這塊白玉,後來懷玉被懷奎丞相逼婚之際,拿去作了二人私定終身的證物。

  陳婉所言自是極盡能誇大之能事,將這一件事都說得細緻不已仿若親臨。還特別添油加醋了些什麼懷玉為了雕這白玉學了好些月啊,什麼割破手啊云云,當時余渺渺也沒做他想,聽聽也便過去了。可現在卻是不知怎麼又想了起來。

  孰真孰假,何須多言?

  當初聽花靨她們說是一回事,如今親眼看見了,親自確定了,這造成的心神撼動又豈是寥寥數言可以講述出來的!

  幾乎是一瞬間,余渺渺便是崩潰了,她似乎記得自己是在不停地道歉,又似乎沒有。渾渾噩噩間,她甚至都沒意識到那畫面是什麼時候結束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余渺渺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她再睜眼時,便是在一張床榻之上。非是之前做夢見到的那一張,乃是飛紅宮她此前住過的那一間。

  余渺渺有些茫然,一時之間分不清究竟是夢是醒。忽然有個聲音傳來,溫潤如玉的質感。

  "渺渺?你感覺怎麼樣了?"

  余渺渺微一側目,便對上了柳恕之略帶關憂的眼。

  一瞬間,她記起了之前所見的場景,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下意識道,"對不起!"

  "......"

  柳恕之疑惑道,"你怎麼了?"

  見余渺渺仍是有些心有餘悸的樣子,柳恕之上前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安撫道,"怎麼?你是做了什麼噩夢嗎?"

  感受到手上的溫度,余渺渺才略微安定了下心。沉默了片刻,余渺渺還是開口將她夢中所見都與柳恕之交待了一番。

  說完,她還有些忐忑地看著柳恕之,眼眸之中儘是餘韻未去的慌張與害怕。

  柳恕之卻是又緊了緊握她的手,低聲笑道,"與你無關。"

  "是我自己不願走,怪不得你的。倒是我,前一世貿然渡劫,差些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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