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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嬸的眼光誠摯得幾乎令她動容,湛璃的手落在高嬸的掌握中,一時間竟怔愣不已。

  她為了什麼這般殷切地求她?為了她那個王爺?

  湛璃頓時困惑了,她不禁質疑著自己,難道真是她執意誤解了那個人?

  如果不是這樣,那種可恨的惡魔憑什麼能得到這種衷心期盼的眼光?!

  她陷入茫然和迷惘,那恍惚的神情看在高嬸的眼裡,幾乎以為她就要應允。正開心地要破涕為笑,湛璃的手卻突然狠狠地甩開了她。

  “姑娘?!”高嬸驚叫。

  湛璃想捂住耳朵,她想用力地搖頭,她想告訴自己高嬸的話對她一點影響力都沒有,她只相信她所見到的,她必須相信那個人只會是她心中無惡不做的惡魔!

  她都已經自身難保了,怎麼還有能力去拯救別人?!

  那個人無論怎麼樣,或是發生過什麼事,就算他再孤獨、再悲傷,和她都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只有回家!

  她手壓在胸前,想壓熄胸口那激烈鼓動的心跳。

  不行,她不能有所動搖,她不能對他有一絲絲的同情。不然……她還能怎麼堅定自己的心志與他纏鬥下去?!

  她微微地顫抖,努力地拼湊起那一度幾乎要軟化的心防。她轉回頭正視著高嬸,臉色蒼白得像張紙。不理高嬸那期盼的眼神,她硬著心,從唇邊吐出如冰字句,“你別這樣奢求我,我永遠也不可能順遂你的願望!”

  “大哥,你知道嗎?我最近新學了一套劍法,很厲害的!”好久不見大哥,他忍不住滿心興奮。

  “真的?”

  “嗯。”他拚了命似的大力點頭。“我找王府武師比試的結果,大家都被我打敗了,可不是人家讓我喔,我可是憑真才實料贏的。”

  “這麼厲害!”

  “大哥,你也和我比比看好不好?”他充滿期待地要求。“就這麼一次就好,你和我認真地打打看。我真想知道我和你究竟還差了多遠!”

  雖然他常找大哥陪他練劍,但他英武非凡的大哥卻老是放水,從未對他使出全力。

  “大哥,最近皇宮正準備召開一場御前比武。我們一起參加吧,好不好?好不好?”在皇上的面前,大哥總不能放水了吧!

  “御前比武……”

  “對呀!這可是近年來宮中舉辦的最大活動呢!大哥,我真的好想參加,你陪我吧!好嘛!就這樣嘛!”他拉著大哥潔白的衣袖,死纏活纏。

  “……當然,如你所願。”在良久的沉默過後,浮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溫煦如陽的笑容,而他終於松下了高高懸吊著的心。

  太棒了!大哥終於同意和他認真比試。無日無眠,鎮日苦心練劍的結果,他總算得到心中最大的獎賞──

  他終於得到夠資格成為大哥對手的殊榮了!

  這曾是他生命中最感榮耀的事跡,他是那樣的引以為榮,成天到晚興奮地一說再說。直到那一天,當世界在他面前崩壞的那一刻,他所有的驕傲都變成了徹底的諷刺

  夜色深深,黯淡的星光若有似無地隱隱閃耀,照著黝黑的大地,氣氛更顯淒迷。

  他閉上眼睛,眼前仿佛再度浮現當日的情景。一景一物、一言一笑都是那樣生動逼真,即使經過了十年,這遙遠的記憶依舊尖銳地割裂著他的心。

  已經是將近深秋的夜晚了,蕭瑟的夜風觸面成冰,但厲禎還是堅持地坐在庭院之中,靜靜地持續等待。

  秋風颯颯,徐徐地穿過竹林。搖曳的竹葉,那沙沙的聲響,一如他記憶中的清幽。

  他總是很喜歡這種聲音,聽來幽雅中又帶著抹蕭瑟,高潔中又帶著些悠遠,一如他對那個人的印象──他最崇拜的那個人。

  一想起那個人,厲禎握著酒杯的手不禁緊了緊。他的身子微微地顫抖,那太過複雜的心情卻讓他根本分不出這是出自緊張還是憤怒。

  厲禎緊繃著,就像快要繃斷的弦。他運起一切精力聆聽著庭院中的一切聲響,只為了迎接那人的到來。

  一片黑雲不知何時緩緩地飄落在郁竹居片瓦的檐頂,那雙黝黑複雜的眼眸靜靜地觀察他。過了好一陣子,才輕輕地發出一聲長嘆。

  “唉……”這麼多年了,他以為他的離開能帶走一切醜惡,還給這座御景王府所有它應有的光榮顯耀。但是看著這原本最是熱情光明的弟弟,如今卻沉鬱的背影,厲勛的心不禁緩緩向下沉。

  難道他還是錯了嗎?

  嘆息聲銳利地刮過厲禎緊繃的神經線,他猛地跳了起來,轉身銳眼望向那嘆息的來處。

  “既然來了,為什麼還不下來?”他努力不想讓自己的聲音這麼尖銳,卻發現他根本辦不到。“你就真的那麼不敢面對我嗎?”

  厲勛無語,只是順著他的話,輕輕一躍,便飛身落進了庭院之中。

  隔著咫尺之遙,厲禎望著眼前十年不見的大哥。他的眼神深處,閃耀著不知名的火焰;他的氣息急喘,激動顯而易見。

  他始終是那個率直的少年,總是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情緒。厲勛苦笑地發現。

  “我並不是不敢面對你,只是你會在這裡等我,讓我有點驚訝。”厲勛淡淡地道。

  “我已經等得你太久了。”厲禎握緊拳頭,忍不住譏諷。“當年你銷聲匿跡,說不出現就是不出現;隔了十年,你又送了封信到我手上,註明十日後相會,便果真讓我等了十日不差。”

  他當他是什麼?任他要來便來,要走便走?!

  “守信用是好事,你不必如此氣憤。”厲勛卻只是淺笑,雲淡風清得讓厲禎幾乎要發狂。

  “守信用?!”他怒吼著。“如果你真的守信用,便不會忘記你曾應允過我的一決勝負,便不會在御前比武時自斷寶劍,留給我天大的恥辱!”

  在滿朝文武權貴的面前、在所有皇室宗親的面前、在偉大聖明的皇上面前,他大哥竟如此輕匆而傲慢地折斷了自己的寶劍。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大批御林軍立刻當場將大哥以污衊聖恩的罪名逮捕入獄,他毫無反應能力,只能呆立在當場。

  蕭索的秋風吹過空蕩的校場,滿場震懾過度的鴉雀無聲仿佛在狠狠地譏笑著他的狼狽。

  大哥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自毀身為御景王長子的光明前途,鋃鐺入獄?

  除了羞辱他,他找不出任何可能或合理的理由!

  “我並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堪,只不過……”

  “只不過你打從心底瞧不起我,認為我根本不配當你的對手!”

  “禎,不是這樣的!”這是厲勛今晚第一次疾聲。

  “如果不是這樣,那你就證明給我看!”厲禎突然拔出了腰際的寶劍,伸出劍尖,遙遙直點厲勛的咽喉。“這是你欠我的戰鬥,現在終於是你還給我的時候了。”

  即使是在深沉的夜晚,寶劍的劍鋒依舊閃著七彩的璀璨流光。十年間,他從未停止擦拭這把琅琊劍。為了和他大哥的戰鬥,他已經準備得這麼久了!

  “禎,我不是來找你做這種事的。”厲勛搖頭,他想拒絕這無意義的打鬥。

  但厲禎已不容拒絕地揉身向前,犀利的劍招迅疾得讓厲勛不得不避,劍尖險險地擦過厲勛的鼻樑,但厲禎根本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流暢的劍招如雨如網般綿密地向厲勛撒將落來,厲勛只有運起高明的身形步法,在厲禎布下的劍陣中遊走自如。

  厲禎幾乎要叫好,當他目睹他記憶中那份卓絕的優雅再度重現時。

  就算經過十年,他大哥依舊是他大哥,永遠是他遙望的頂點。

  少年時的激情再度涌回他身上,厲禎的劍招頓時少了初時的狠辣刁鑽,進而轉變回他一向的正大光明。他奮力地戰著,只是想采知他們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遠。

  他尋找著一切的良機,凌厲地展開他的攻勢。突然,他眼角餘光瞄到厲勛似乎是不經意的門戶大開,他毫不猶豫地挺劍刺去,因為他知道這等程度的劍招,根本不是他大哥的對手。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他的意料。劍尖直直地破空而去,厲勛竟然不閃也不避,反而閉上了眼睛,挺胸向前。

  厲禎臉色大變,使盡全身功力要收回劍招,卻仍是收勢不住地刺進了厲勛胸膛寸余。

  厲禎臉色灰敗地急急拔劍撤回,倉皇地看著那點殷紅的血跡如同花朵般逐漸在厲勛雪白的衣襟上綻放散開。

  “你……”他氣急敗壞地想要問為什麼,沒想到抬頭竟迎上了厲勛澹然的笑容。

  厲禎的錯愕不禁漸漸轉成憤怒,他的身子在星光下劇烈地搖晃。

  他還是在讓他!

  “你豈可……豈可……”厲禎困難地想要發聲,白煞的俊臉上有著再度被背叛的憤怒。

  他豈可用這種方式來結束他們的戰鬥?他……當真這麼瞧不起他?!

  “禎,這是我欠你的。”厲勛只是嘆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當初我既然選擇離開,便沒有打算再回來……”

  “那你現在站在這裡做什麼?!你只是純粹來這裡羞辱我的嗎?”厲禎嘶吼著,那極度的憤怒幾乎沖昏了他,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

  “我是來這裡求你一件事的。”厲勛沉聲道,一絲深沉的痛苦閃過了他的眼底,而厲禎並沒有放過他這從未見過的神情。

  “求我什麼?”那痛苦稍縱即逝,正當厲禎眯眼想確認,卻發現那竟已消失無痕,仿佛他只是看錯。

  “我求你幫我找個人。”厲勛的聲音透著極力的壓抑。

  “找人?什麼人?”

  “一個女人。”

  “可笑,你怎麼不自己去找!”厲禎嗤笑著,胸中的怒氣猶在沸騰。“你不是一向很神通廣大的嗎?”

  “但我必須快點找到她!”厲勛的聲音突然變得急切無比,厲禎有生以來頭一回見他如此激動。“我必須儘快找到她!天下之大,憑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辦到。禎,我請求你這唯一一次吧,請你將你身為御景王的權力借我一次。我需要你的幫助。”

  “你也終於承認你需要權力。”厲禎的表情倏地變得陰狠。“既然如此,你當初何必硬負著殺頭的死罪也要折劍自棄?”

  如果大哥當初不這麼做,現在位高權重的御景王根本輪不到他來當!這是他多年來的疑問,即使事隔這麼多年,他依舊完全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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