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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況恍然,原來各派早串通一氣,有意羞辱玉鳳凰。因有朝廷的兵馬在場,又拉不下臉聚眾欺負女人,於是想出這個法子。

  知府低聲向呂先道:「呂將軍,這種情勢卻要如何?」

  呂先道:「之前說過,只要不刀刃相向朝廷就不能干涉,這是江湖事,如今開不了口。」

  日已上中天,北風蕭瑟,旗聲獵獵。台下的江湖眾人再無半點動靜。玉鳳凰坐在擂台中央的椅子上,抿著茶水,神色閒適。

  台下忽然又有人高聲叫道:「那位二當家,再敲一聲鼓來聽聽。平白站著無趣,聽個鼓聲兒權當解悶。哈哈--」眾人轟笑,二當家站在擂鼓後,握著鼓錘的手青筋暴起。轟笑聲方罷,忽然官府人群中傳出重重一嘆,「無趣哪無趣!」

  眾人頓時循聲望去,程適在顧況身後,從耳孔里拔出小指吹了吹,大力搖頭,高聲道:「在下此次有幸來看這趟熱鬧,本以為能一睹傳說中江湖各路豪傑們的種種絕技。沒想到從早上站到晌午,腿也麻了肚皮也癟了,什麼絕技也沒瞧見。我方才明白,原來這位天仙一樣的鳳凰寨主,武功也是天下第一。各位英雄們竟沒一個有把握贏了她,都不敢上台,怕打不過一個女人丟人。」

  恆商和呂先皺起眉頭,副將和知府大驚,江湖眾人譁然:「又是呂先軍中那天在蓼山強出頭的小子!」

  知府急向呂先道:「呂將軍,快讓此人住嘴莫生事端。」顧況在心中冷笑,能住得了他的嘴才怪。

  程適將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呵欠:「無趣啊無趣!原來傳說中豪傑輩出的江湖竟是陰盛陽衰。」抬頭向台上的玉鳳凰道:「喂,鳳凰寨主,我看這些好漢們都不敢上台跟你打,索性暫時收場子拿些飯出來給大家填填肚子,吃飽了再開場。有酒吃更好,可能各位英雄們要酒壯膽,才敢來打你的擂台!」

  玉鳳凰瞧著他,莞然笑道:「公子此話甚是,」起身向二當家道:「且歇下擂台,置辦酒菜招待各位英雄。」又回首道:「只是小寨寒酸,只能招待粗茶淡飯,各位英雄多擔待。」

  蓼山寨的年貨置辦的甚齊全,不待半個時辰,寨里的小嘍羅們抬了大桶熱騰騰的鹵貨與饅頭出來。幾位當家請朝廷官員與各位掌門進大廳去坐,另擺下酒席招待。[]

  程適和兵卒們一起去拿飯,小兵們道:「程掌書你真大膽,風頭出足了,大將軍此次不曉得要打你多少軍棍哩。」

  程適道:「由他打去,眼看著一個女人受欺負不幫忙,還是個爺們麼!」

  發飯的山寨嘍羅看見程適,沒說什麼,盛了飯菜遞過來。程適一眼掃過,也不說什麼,端著飯碗尋個背風的地方坐下,剛抓起饅頭咬了一口,身側有人道:「好油水哪!」

  程適叼著饅頭斜眼看顧況,挪挪讓出塊地方,從口中拔出饅頭道:「顧知縣怎麼不進大廳吃席?」

  顧況就空坐下:「裡面位置不夠,我待著不自在,趁空出來了。」眼看著程適的菜碗,「蓼山寨的人真知恩圖報。油水甚足。」

  程適掰下半邊饅頭,拿筷子挑起一塊牛肉向顧況眼前一遞:「油水大家分。」顧況道:「罷了,我看桶里飯還不少,也去領一份。」起身去向飯桶,程適道:「顧知縣領飯,油水一定不比我少。」

  吞下半個饅頭兩塊牛肉,卻看見不遠處的空地上有人徘徊踱步,正迎著端著兩個飯碗過來的顧況,不消說是恆商。程適心知早上偷看被他發現,恆商一定盤算著將自己挫骨揚灰。只是他和顧況倆相對時實在有趣,顧況快到恆商身邊時,驀然形容莫名地斯文起來。

  顧況看見恆商,逕自走了過去,恆商見他到自己面前,甚欣喜,顧況將右手的飯碗送到恆商面前,道:「趁熱用些吧。」

  恆商接過碗,驚且喜地看顧況,顧況看著恆商,心中七上八下的就在翻騰,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好:「我方才沒尋見你,先拿了兩碗飯過來。」想來他也不會屈尊去領飯,又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有些乾巴,跟著將聲音放得再柔和些輕聲接著道:「將就著用點,能暖和些。天冷,下午還要在風口裡站著。」

  恆商望著顧況的雙眼,緩緩笑起來,「好。」

  顧況另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與恆商並肩坐下吃飯,兩廂都不曉得說什麼好,都沒話說。半晌恆商嘆了口氣,道:「方才程適太過了些,讓少師十分為難。」

  顧況道:「他一向如此,娘胎裡帶出來的,到死也難改。」

  恆商便不再說什麼,顧況知道他想起了早上,臉上又熱起來。偏偏此時,看見程適拎著空碗朝這裡晃過來。

  恆商平生從未見過臉皮如此厚的人,神色冷肅,程適只裝沒看到,笑嘻嘻地向顧況道:「我方才卻看到件有趣事情,那些江湖客竟然都只在空地上喝風,不吃蓼山寨的飯。」

  顧況詫異道:「不至於如此有骨氣吧。」四處環顧,果然見江湖客們或站或坐,沒一個人手裡拿著飯碗。

  恆商在心中嘆道,此人與景言一塊長大,怎的差了如此多。

  程適向一個黑衣江湖客身邊湊過去,抱一抱拳頭,「兄台。」

  那人冷眼看了看程適,紋絲不動。程適陪著笑臉道:「兄台,兄弟冒昧問一聲,我看諸位英雄們都只站著坐著,怎麼不去吃飯?」

  黑衣人冷冷一笑,斜眼看了看程適:「你就是方才在人群中大放厥詞的朝廷走狗?」

  程適沒去笑容道:「兄台,方才兄弟一時火大,斗膽在英雄面前放肆,你怎麼著我都成,只別喊我朝廷走狗,場面上和稀泥的才是朝廷走狗。」

  黑衣人再斜眼瞧他,顧況見今天程適在人前強出頭,其實有些心癢,放下飯碗也踱過來,道:「英雄們何必不吃山寨的飯,在風裡餓肚子,不吃反是幫了蓼山寨。天下的糧食都一樣,又不是蓼山賽的人種的,不吃倒替他們省銀子。」

  程適剛要說的話被顧況搶了去,心裡一堵。黑衣人斜眼去看顧況,「你這個小知縣講話倒有些道理。」轉身竟大踏步向發飯的地方去,拿了一碗飯菜。向空地上大聲道:「列位同道,蓼山寨的飯吃吃也罷,只當不替他們省銀子。」

  黑衣人形容瘦小,聲音卻異常洪亮,顧況和程適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做響。那人在江湖中卻像十分吃得開,此聲一出,坐的站的江湖客們都轉頭過來,一個坐在石頭上的胖子高聲笑道:「敬仁兄說的甚是,兄弟們敞開肚皮,吃他娘的!」

  眾人紛然附和,群起湧向飯桶。幾大桶飯頃刻精光。半個時辰後,擂台再開。

  第十八章

  程適一段上不得台面的激將話,倒小有作用。擂台再開後,頗有幾個年輕未娶的俠少上了擂台,其中兩三個是武林世家的公子哥兒,氣宇軒昂,儀表堂堂。一個個都被玉鳳凰打下擂台。

  恆商吃了飯後擠兌了程適的位置,在顧況身後站著,程適只能站上個邊兒。程適可憐恆商其實是個情種,不與他計較,旁邊就旁邊。

  玉鳳凰將爬上擂台的小白臉們一個接一個地打下台,恆商見顧況和程適一樣伸長了脖子盯住玉鳳凰,禁不住問了一句:「景言,若你有武功會去打此擂麼?」

  此時恰有一位俠少被玉鳳凰一掌打飛下台,顧況惆悵地回過頭來:「佳人百年難求,但此般佳人,你敢娶回家做老婆麼?」

  恆商頓了頓,道:「不敢。」

  程適乾笑:「我也不敢,看看就好。」座上的幾位官員皆嘆息。

  上擂台的俠少們卻越來越多,身手也一岔比一岔好。

  程適樂道:「難道那些大俠們對玉鳳凰越看越愛,忍下住出手了?」

  顧況道:「只恐怕真想娶玉鳳凰的人還未出手,先拿些人出來做墊頭。等玉鳳凰精力不支,才上台撿現成便宜。」眼向台下的江湖堆里看去,有那麼幾個甚有派頭的人負手站著,冷眼看台上,大有蓄勢待發之意。

  恆商道:「不以容貌論,玉鳳凰也是個極難得的女子,胸襟氣魄都不輸與男人,但不知哪枝梧桐,能請鳳凰來棲。」

  顧況道:「第一這枝頭要結實些。」

  青城派的掌門幼子下台後,又跳出一個點蒼派門生。程適摸著下巴冷眼看著,道:「看來顧況你沒猜錯,台下那幾個小子是想等玉鳳凰打累了再去撿便宜,那不是要凰凰落進糙窩?」顧況看他抖擻精神提氣,就知道程適要現。果然,程適瞅准了點蒼門生滾下台去,唐門二少爺自報家門將要竄上擂台時,氣沉丹田,大聲道:「各位英雄,能不能聽在下再多嘴一句!?」

  江湖眾人都側過頭來,喧然道:「又是這個官府的小子出頭亂放狗屁!」恆商再皺眉頭,知府大人把袖子放在嘴邊拼命咳嗽,呂小面瓜倒面如沉水,眼光都沒偏半寸。

  程適晃著腦袋道:「不然,放屁需出尾,出不得頭。」人叢中冒出一兩聲轟笑。有人道:「這小子兩三次放屁都有些意思。」程適很得意,恰在此時聽見一個聲音道:「既然有些意思,不妨聽他說些什麼。」

  那聲音溫和柔緩,明明不大,隨風徐徐散開,卻都化進在場人的耳孔里。

  程適覺得此聲甚為耳熟。江湖的眾人,顧況程適,呂先恆商,副將兵卒,知府諸官員,台上的玉鳳凰,連同台下遮遮掩掩藏著看了半天熱鬧的密禁衛都循聲向那人看去。人群外,司徒暮歸裹著一件惟恐不夠顯眼的貂裘,就那麼站著。

  恆商與呂先遙遙對望,暗自苦笑。

  程適與顧況大生欽佩之情,這位司徒大人道行真他娘的不是一般足,活生生把程適的風頭搶了去。

  密禁衛們的頭隱隱做痛,司徒大人如此在人前顯擺,皇上的口諭頂在腦袋上,抓還是不抓?

  司徒暮歸在縣衙睡了個回籠覺,此時剛上山來。眾人都看向他,正有fèng隙可走,逕自到擂台下,在官兵與江湖眾人搭界的地方站了。

  江湖眾人都揣測,此人是什麼來頭。

  兵卒們也都揣測,那件貂裘明明是大將軍的,怎麼到了他身上。

  司徒暮歸只看程適:「不知道程掌書要說什麼?」

  風頭總算轉回程適身上,程適咳嗽一聲,大聲道:「在下是覺著打擂台的方法不公平。鳳凰寨主一個弱女子,一個接一個同人這麼打下去,武功再好也支持不住,豈不是便宜了那些後上台的?前面下場的英雄們也太委屈。」

  江湖客們一時寂靜,擂台上的玉鳳凰又凝起妙目向程適看來,程適十分得意。

  三當家在玉鳳凰身後低聲道:「這位程掌書屢次出言幫忙,聽說替我們解圍那次還被呂先打了棍子。分明只能招禍的話,他卻敢仗義執言,這人可惜委屈在官場裡頭,若身在江湖,真是條錚錚的漢子。」玉鳳凰唇邊染了一絲笑,未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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