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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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周少瑾很肯定地道,「我們現在過去,趕在晚宴前回來。」

  唱完這折戲就應該到了晚宴的時候。

  施香尋思著,不敢耽擱,和周少瑾去了小山叢桂院。

  和寒碧山房的喧鬧相比,小山叢桂院安靜而清冷,甚至帶著些許的孤寂。

  門口當值的是朗月。

  他看見周少瑾臉上一喜,道:「二表小姐怎麼過來了?聽說寒翠山房在唱戲,二表小姐不喜歡聽戲嗎?」

  「還好。」周少瑾無意把自己的喜好告訴和自己不熟的人,她笑道,「集螢姑娘回來了嗎?」

  「回來了。」朗月笑道,「和四老爺一起回來的。二表小姐過來是找集瑩姐姐的嗎?要不要我通稟一聲。」

  池舅舅沒有責罰集瑩?

  這讓周少瑾心裡一松,笑道:「那就煩你去說一聲。」

  「二小姐您稍候。」朗月笑著請了周少瑾到涼亭坐下,沏了杯過來,這才退下去。

  施香笑道:「這朗月可比清風對人熱忱多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

  喝完了茶,朗月也過來了:「二表小姐,集螢姑娘請您去她屋裡坐坐!」

  施香訝然。

  按禮,周少瑾要見集螢,跟管事的媽媽一說,管事的媽媽就會領了集螢去畹香居。二小姐之所以這樣尊重集螢,一來是與她交好,二也也未嘗不是看她是服侍四老爺的人。如今周少瑾已經到了門口,她不僅不親自迎接。還讓周少瑾去她屋裡坐。

  這成什麼體統!

  施香正要勸周少瑾,誰知道周少瑾道:「那好!只是我不知道集螢住什麼地方,還要煩請你幫著帶個路了!」

  朗月欣然應允,帶著她們繞過了繡綺堂,往後面的廂房去。路上,還告訴她:「最高的是清音閣了,不僅可以看到九如巷的全貌,還可以看看九如巷外面的街道。不過,它卻不是府里最高的。府里最高的是二房老祖宗那邊的飛白亭,據說連整個金陵城都看得見。繡綺屋後面是立雪齋。集螢姐姐和南屏姐姐她們就住在立雪齋的後面……」

  周少瑾猜:「齊雪齋是四老爺的書房嗎?」

  「嗯!」朗月笑道,「四老爺也歇在那裡。」

  周少瑾見他很活潑,笑著問他:「你為什麼總穿著道袍?是因為四老爺是道家居士嗎?」

  「不是!」朗月笑道,「是因為這樣穿簡單。」

  周少瑾呵呵地笑了兩聲,道:「你家是世仆嗎?你是什麼時候進的府。」

  「我不是世仆。」朗月說著。神色微黯,道,「我是那年永定河發大水的時候被四老爺從河裡撈起來的。」說著,他語氣頓了頓,「清風也是。清風是先撈起來的,我是後撈起來的。四老爺說。我們倆家的村子應該隔得不遠。」

  周少瑾訝然。

  永定河在北方,就算是發大水。對於江南的百姓來說,還不如隔壁誰家嫁女兒來的印象深刻。她要不是在京城住過,京城很多下人都是那年自賣到為仆的,她也不會記得至德十五年永定河曾潰過堤。

  那年,正巧池舅舅進京趕考。

  可能是那個時候救的清風朗月。

  周少瑾琢磨著,笑著安慰他道:「大難不死,必要後福。你以後肯定會平平安安的。」

  「我也這麼想。」朗月很是樂觀。「我們現在吃得飽、穿得暖,還能跟著懷山大叔讀書寫字。說不定我們以後也能像秦管事那樣,當上九如巷的管事呢!」

  周少瑾嫣然一笑,道:「你肯定能行的。」

  兩個人說著話,很快到了集螢住的院子。

  二層的小樓,紅漆柱子,綠漆窗欞,糊著白色的高麗紙,剛剛換上的軟簾繡著寶相花的紋樣,廡廊上一溜白瓷盆的菊花,含苞欲放,牆角的兩株芭蕉樹,已齊屋檐高。

  「二小姐!」集螢撩著帘子站在門內朝著周少瑾微笑,道,「你是怕我被你池舅舅責罰嗎?」

  「不是。」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過來看看你。」

  「知道了,知道了。」集螢眯著眼睛笑,招呼她,「快進來坐……我被你池舅舅禁足了,不能踏出這個門檻。還要寫五百遍《女誡》。」

  「啊?!」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沒什麼的。」集螢笑道,「我寫字還是挺快的。你們快進來坐。」

  周少瑾聞言忙帶著施香進了屋。

  清一色黑漆家俱,鋪著秋香色繡五蝠捧壽團花的坐墊,長案上供著官窯的雙枝大梅瓶,桌屏是酸枝木的,鑲一副花開牡丹的蘇繡,東邊是如意門的內室,西邊是落地罩隔成的書房,還有個端茶倒水的小丫鬟。

  施香嚇了一大跳。

  這個集螢,不僅行事作派不像丫鬟,就是吃穿用度也不像丫鬟。

  不知道小山叢桂院裡的丫鬟都是這樣呢?還是只有集螢獨一份呢?

  她思忖著。

  周少瑾也打量著屋子裡的陳設,道:「你這可真不錯!」

  比繡綺堂都要好。

  也不是說擺的東西要好……就是繡綺堂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集螢住的地方卻充滿了和氣。

  她看到書房臨窗放著張葡萄牡丹纏枝的矮榻,榻中間還放了張彭牙祥雲紋的榻幾。

  周少瑾微微一愣,上前摸著榻几上鑲著的象牙雕花,問集螢:「你是北方人?」

  「咦!」集螢親自將小丫鬟捧進來的果盤放在了榻几上,笑著請她在短榻上坐,「你怎麼知道?」

  周少瑾含含糊糊地道:「我聽人說,北方人的炕都徹在窗戶下。我看你屋裡的短榻在這裡放著。」

  「你心真細。」集螢笑著指了指果盤,道,「你嘗嘗,新上市的石榴,秦子平帶回來的。」又道,「我家是滄州的,你聽說過嗎?」

  周少瑾心中一跳。

  滄州,她當然聽說過。

  離京城很近。

  京城很多護院就是滄州人。

  「我在書上看到過。」周少瑾沉著地道,「不過沒去過!」

  集螢聽著笑了笑。淨了手幫周少瑾剝石榴。

  周少瑾這才發現對面牆上掛著把劍。

  三尺長,綠鯊皮,紅流蘇,看上去古樸大方,不像那些鎮宅用的劍,鑲著寶石或八卦之類的。

  她問:「這是?」

  集螢笑道:「是我從家裡帶過來的。專鎮小人的!」

  周少瑾看著不像,不過集螢不說,她也不好多問。

  集螢招了施香過來一起吃石榴。

  施香看了周少瑾一眼,見她並無異色,這才笑著道了謝,端了張小杌子坐在了榻前。

  周少瑾問集螢:「池舅舅是不是很生氣?除了讓你禁足、罰你抄五百遍《女誡》之外。還有沒有懲罰你?」

  「沒有。」集螢鼓著腮幫子道,「你池舅舅還不至於這么小氣……不過。」她嘿嘿笑了兩聲,道,「你池舅舅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有些不好過……不是,就算他相安無事,可也得費一番周折——明天,郭家的老安人會請你池舅舅過去吃飯,你池舅舅已經答應了。我看他這次怎麼逃?」

  周少瑾道:「你怎麼知道的?」

  「這事是四老爺當著眾人的面答應的。我怎麼會不知道?」集瑩笑道,「這次郭家過來的幾位小姐雖然年紀不大。卻和你池舅舅是一個輩份的。從前郭家的老安人是逮不著他,這次既然碰上了,還請你池舅舅去吃飯,肯定是要再接再厲,繼續要給你池舅舅做媒了。」

  她怎麼就不知道呢?

  周少瑾愕然,突然有點同情程池起來。

  程箏、程簫出嫁都能選個合意的,到了池舅舅這裡卻是要壓著牛頭喝水……

  不一會,南屏過來了。

  她帶了些茶點過來,笑著和周少瑾應酬道:「不知道二表小姐過來了,讓廚房匆匆做了些點心,不成敬意。也不知道合不合二表小姐的口味?」又道,「前兩天聽夫人說,二表小姐給簫姑奶奶畫的那幅戲嬰圖讓袁家的人讚不絕口,我好生後悔,早知道就應該去針線房瞅瞅的。」

  這樣的客氣,反而讓周少瑾有些拘謹,覺得沒有和集螢在一起的時候自在。

  她和南屏寒暄了幾句,又見集螢這邊沒什麼事,起身告辭。

  南屏親自送周少瑾。

  周少瑾推辭了又推辭,好不容易讓她在大門口止了步。

  可剛走了幾步,她佇足想了想,轉身朝繡綺堂去。

  施香忙道:「二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裡?」

  「我去看看池舅舅。」周少瑾頭也不回地進了繡綺堂。

  今天的事,估計池舅舅心裡也不好受。

  誰願意被人逼迫呢?

  而且安排好的事又被集螢給攪和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周少瑾的腳步越來越快。

  繡綺堂依舊關著,四周不見一個人。

  周少瑾去了後面的敞廳。

  敞廳的門開著。

  周少瑾就站在走廊上喊了聲「屋裡有人嗎」。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懷山就走了出來。

  看見周少瑾,他並沒有流露出驚訝之色,而是平靜地問她:「二表小姐找誰?」

  周少瑾耳朵微熱,道:「我找池舅舅。他在嗎?」

  懷山猶豫了片刻,道:「四老爺在立雪齋……二表小姐進來喝杯茶,我這就去幫您通稟。」

  周少瑾耳朵火辣辣地在敞廳的明間坐下。

  懷山親自給她斟了杯茶,這才去請程池。

  施香低聲道:「二小姐,怎么小山叢桂院裡這麼冷清,連個丫鬟小廝也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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